席安一衝出,身旁目睹的宮女惶恐地告訴他發生的事情,席安臉色大變,拔身追去。


    「你傷還沒好,小心有陷阱呀!」隨後追出的維克多急得大叫,奈何他話才剛說完,席安的身形就已消失在前方。


    「來人呀!快去傳報宰相,帶人支援!」他匆忙下令,便緊追其後。


    到了皇宮門口時,一個侍衛快速地跑來報告。「龍頓大人已經追上了陛下,現下正在城外一裏之地。」


    皇宮城外,漫天的黃沙揚起,一裏外的沙丘席安追到城外時,朱利已騎上預備好的馬往大漠奔馳而去,席安追之不及,再加上負傷使得他無體力施法攔阻,便躍上高丘俯瞰下方的舉動,望著前方那疾奔在沙漠中的人影,他目光一閃,沈聲地朝身旁的龍頓道:「龍頓,將弓箭拿給我!」


    「弓箭?」龍頓隨即明白他要做什麽,憂慮地說:「陛下,這樣做太危險了,你負傷在身,況且一個不好就會傷到天若小姐,還是……」


    「廢話少說,快拿來!」他怒叱。


    如今的席安滿腔的怒火有如暴發的山洪。他恨自己當初早已知道朱利就是潛藏的內賊,卻為了引出幕後的主使人,才沒馬上殺了這狗賊,結果害得天若身陷險境,而今,天若如果受到任何傷害,他永遠不會原諒自己。


    接過龍頓遞過的弓箭,他忍著肩上的傷搭上箭拉開弓弦,朝前方的人影瞄準。


    「陛……陛下,小心呀!」從來都沒對主人的能力產生任何懷疑的龍頓,在這危急的一刻,不禁擔憂地出聲提醒。


    汗水從席安額上滴下,肩膀的傷口也因強大的施力而再度裂開,血不停地滲出,他咬緊牙關,忍受劇烈的痛楚。這箭射出,若有任何偏差都將危及到天若,可是現下唯有一賭了,箭矢鎖定獵物後,他心中無言地道:「懷兒,如果失去你,我也不會獨活!」他一放手,一道疾速的箭影破空而去。


    席安和龍頓高懸的心直到看見朱利中箭從馬上摔下後,才鬆了一口氣。龍頓高興地大叫,席安忍著傷口的劇痛,正想下去救和朱利一同摔落在沙漠上的天若時,一陣尖銳的冷嘲聲傳來「可憐呀,沙漠梟雄也有落難時。」


    隨即跳下二、三十個彪形大漢,殺氣騰騰地圍住他們,每個人目光精銳如刀,眼珠子還帶著些許暗色的青光。


    龍頓趕緊護在他眼前。


    「費席安,你也有任人宰割的一天!」一個雙眼更加妖詭的人,顯然是這群人的領導者,帶著一種勝利者的姿態斜睨他。


    「哼,想取我的命,隻怕你們還不夠看!」席安冷冷地道。「不過話說迴來,也隻有歐諾人才會用這種卑劣的手段,不是嗎?魔祭師的兒子。」


    費席安道破來人的身分,對方愣了一下,隨即詭異地笑道:「不愧是沙漠梟雄,能一眼看出我是魔祭師的兒子,沒錯,我就是古亭的兒子西邪!」


    魔祭師古亭的兒子?龍頓心頭一驚,暗叫不好!


    古亭是六大名人中最老、最神秘的人,傳聞他已有百歲之齡,魔法修為已臻神化,且由於老來得子,使他將後半生的心血全栽培在獨生子身上。魔祭師的厲害自是不用多說,但不知他的兒子有他幾分真傳?眼前的敵人頗為棘手,這雖是泰坦神國的地盤,奈何龍頓為了追上席安,來不及帶人馬支援,雖有命人迴去傳報,卻不知隨後的人馬是否來得及救援。


    「縱然你是古亭的兒子,憑你這黃毛小子想取我命,隻怕還不可能,叫你父親來會比較有看頭!」席安不屑地道。


    「盡量嘴硬吧!五年前你父親也是這麽狂傲、自以為是,結果證明他沒活下來!」西邪語帶玄機自滿地說。


    「我父王!」席安語氣如冰。「果然是你們做的。」


    「你毫不驚訝!看來當初所用的手段沒騙過你嘛!如你所想,當年殺你父王的確是我們歐諾人。原本想嫁禍蕭家,讓你們雙方挑起戰端,好讓我歐諾人坐收漁翁之利,可惜你太精太沈了,明著對蕭家充滿恨意,私底下卻將我埋伏的人馬鏟除殆盡,能忍得下這麽多年的時間來逼主謀現身,不愧是沙漠梟雄,有這麽深的城府。不過,你的好運也到此為止。」西邪得意地狂笑。


    「你就這麽有把握殺得了我?」席安冷冷地看著他。


    「就算殺不了你,也有最好的人質在手上!」西邪的目光指向前方昏倒在沙漠上的天若,狂妄而自負。「有了她,還怕牽製不了你和蕭家嗎?」


    原本冷靜的席安一聽,雙目突如電光迸然一閃,像要噴出火來,極怒地道:「你敢碰她一下,我會要你死無全屍。」


    西邪輕蔑地上下掃視他,鄙夷地道:「以現在的你,隻怕是自身難保吧!不過,放心……」他突然曖昧地拋下一句話。「你死了,我會幫你好好疼愛蕭家女兒,畢竟能有西方蕭家這個強力的後盾當姻親,也不錯,而且能讓沙漠梟雄這麽喜歡的女人,想必是個不錯的貨色,嘖嘖,光想就讓人興奮……」他淫邪地說。


    「你這畜生,有種對我而來」席安狂怒地朝他衝去,西邪的人馬擋住他。


    「陛下!」龍頓大驚,趕緊護在他前麵。


    西邪冷聲地說:「這些人可都是為了取你的命,特別挑選出的一流殺手,各位,能殺了他的人,迴去後,我重重有賞!」說完轉身就離開,往沙漠上走去。


    席安怒聲大吼,猛然一把製住最靠近他的敵人,奪下對方的刀刃,刀光一閃,兩個歐諾人馬上被割開咽喉,鮮血狂噴。


    「讓開!你們這些雜碎」他狂亂地砍殺,想殺出重圍,好衝出去救他心愛的人兒。


    身旁的龍頓也在重重的包圍中奮勇殺敵,心中擔憂主人負傷的身體撐不下這樣的久戰,隻希望支援的人馬能急速趕到。


    霍霍的刀光、飛濺的鮮紅,在席安殺紅的眼和暴怒的臉龐中交錯而過。冷靜的理智、沈穩的心緒已全遠離他,此刻他的眼中隻見到前方的沙漠,西邪已帶走了天若「不!誰都不準帶走我的懷兒」席安瘋狂地大吼。就在他分神的時候,敵人的利刃已刺進他體內「陛下」龍頓驚恐地大叫,而隨後殺上的敵人,無情的刀劍再度往席安身上砍去,龍頓趕緊撲在席安身上,替他挨下那隨之而來的穿身之劍。


    「龍頓」席安摟著他連退數步,望著屬下傷口湧出的鮮血,和自己不堪再戰的負傷之身,而敵人卻是緊迫逼人地殺近,這種無力感,讓他激動得仰天大吼!


    突然間,一陣嚴厲的聲音穿進他腦海。「與敵人對峙最忌怒與急,怒則無理,急則無智,如此無理智的作法,是跟敵人戰鬥時該有的嗎?以前怎麽教你的,現在你連這層自製力都喪失了嗎?」


    「義兄……」對這突來的聲音席安驚愕一怔,接著突兀地感應到胸中的天地之石所傳來的脈動,像翻湧的氣流在他胸中迴旋。


    席安暴喝一聲,點點的光華從胸口激射而出,刹那間,數道的光流朝環伺的敵人穿身而過,淒慘的哀號聲傳遍沙丘,敵人陸續倒下,用盡這最後的能量,席安也力竭昏倒於地。而在最邊緣的兩個未被波及到的歐諾人,震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對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完全不知情,隻見到強烈的光流之後,費席安倒下了。


    一見到費席安倒下,被強大的激力震倒的兩個人站起,小心翼翼地走近,一靠近費席安便揮刀要砍下他的人頭,這時一陣冰寒至極的聲音空靈地傳來「最好別做如此愚蠢的事,敢動他一下,你們的死法將是屍首分家!」


    兩個人駭然地環顧四周,卻未見到任何人,目光再次移到已毫無意識的費席安身上,二人互看一眼決定不理那突來的警告,舉刀就要再砍下瞬間席安胸口的天地之石射出兩道寒光,往兩人的頸子劃過,兩人連叫都來不及叫,便頹倒於地。


    「何必如此殘忍呢?」悠悠的聲音傳來,沙丘上一個人影迎風而立,臉上掛著笑意,看著眼前一片的血腥,竟毫不變色。


    一抹淡色的人影如夢幻般在來人眼前凝聚成形,原本冰冷的語氣透著一絲柔和。「你也來了!」


    「你不是早知道了嗎?畢竟你是為了她而來!」來人和悅地說。「話說迴來,能用靈體脫離,你人應該已經離泰坦神國不遠了吧?我和她,好像隻比你早到一步嘛,或者你根本是緊追她之後而來?」


    空幽的幻影並未說話,卻讓人感受到他透出一種複雜的深沈。


    「看來天使這次可在劫難逃了,是嗎?」來人帶著一絲輕歎。


    虛幻的人影這次發出了奇異的冷笑,看著席安道:「他就拜托你了。」


    「放心,你不惜以靈體脫離相救的人,足見你對他有多看重,我不會讓他再受到危險,更何況他可是我未來的妹婿!」


    淡色的身影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聲音,接著慢慢地在他眼前消失。


    這時一陣雜的馬蹄聲傳來,伊丹、維克多和蕭家三兄弟,領著皇宮的侍衛隊疾奔而來。


    蕭家三兄弟見到沙丘上的人,不禁興奮地揮手高叫。「大哥!」這沙丘上的人竟是蕭家老大,蕭艾倫,也是西方蕭家的掌舵者。


    伊丹和維克多下馬,看到倒在地上的席安和龍頓,趕緊奔過去。


    「別擔心,他們隻是傷得太重而昏過去,所幸都沒傷到要害,不會有太大的危險,倒是他傷上加傷可能比較麻煩一點。」蕭艾倫指著席安,朝憂慮的伊丹和維克多說。


    這時伊丹看看四周的情況,皺眉地問:「這……是你做的嗎?」傳言中的蕭艾倫不像會做這麽血腥的事。


    艾倫笑著搖搖頭,這時德蒙像發現什麽似的,著急地問道:「天若呢?天若去哪兒了?」三兄弟這才發現沒見到天若的蹤影,皆一同看向他們大哥。


    艾倫瞄了他們一眼,淡淡地說:「被帶走了!」


    三兄弟一聽,大驚,尤其德蒙最為激動,一把揪住他們老大的領子,大叫:「你還是大哥嗎?小妹被帶走,你居然冷靜地站在這裏,小心迴到蕭家,我到奶奶那告你一狀!」


    麵對弟弟以下犯上的威脅,艾倫依舊表情不變地說:「跑不遠的,前方有美麗的天使正在把關呢!」


    此言一出,蕭家三兄弟明白地鬆了一口氣,德蒙也趕緊放手,順便將兄長的領子拍一拍,非常像個小弟恭敬地說:「大哥,灰塵!」


    「嗯!」艾倫昂著鼻子,將衣領拉好,年輕人就是毛躁。


    這時伊丹見到席安胸口的天地之石浮現,他心中明了地朝艾倫問道:「這一切是『他』做的?」


    艾倫頷首一笑,調侃地說:「而且為了救他這寶貝義弟,還不惜以靈體脫離這麽震撼的出場方式,照我看『他』應該已經快抵達了,泰坦神國該好好迎接這位皇家貴客的來臨了。」


    「你們在說誰呀?」丹青不解地問。


    伊丹道:「當今白國君主文森!」


    ***


    一條蒼之天涯緩衝兩個氣候絕然的國家,泰坦神國是浩瀚炎熱的沙漠之地,而歐諾人的國家卻是一片冰天雪地。西邪擄著昏迷的天若,策馬如飛地奔馳在大漠上,直到進入蒼之天涯後他才安心地放緩馬遠,這是兩國的交界點,在蒼之天涯任何法力結界都派不上用場,而且還有歐諾人的兵馬埋伏。


    這時,前方突地揚起漫漫的塵煙,模糊了他的視線,使得他勒馬停住。塵煙飛散之後,一個白衣少年,英姿軒昂地立在前方。


    風采倨傲的少年,白紗覆麵僅露出一雙英華內斂的綠眸。


    西邪冷笑,傲慢地說:「憑你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也想阻擋本座的去路?不想死的話,就自己讓開。」


    白衣少年綠眸閃亮,露出一抹冷嘲的笑意。


    「自己找死!」西邪一踢馬腹,奮力朝白衣少年疾衝而去。


    四蹄如飛得已近在咫尺,就算白衣少年想躲都來不及,西邪得意地等著看這毛頭小子終得慘死在馬蹄下,就在他殘酷地冷笑時,馬匹竟然就這樣穿過白衣少年。彷佛那白衣的身形隻是幻影。他驚訝地發現,白衣少年消失了!


    就在他震愕竟然有人能在蒼之天涯使用法力時,笑謔的嗓音從四周湧來。「憑你也妄想阻撓本大人救美,掂掂自己幾兩重吧!」


    白色的人影在西邪眼前逐漸顯形,他驚愕地看著站在眼前的少年,一縷銀絲從麵紗中飄出,耳邊的藍色寶石熠熠生輝。


    「碧靈!」西邪驚叫。「你是疾風雷穎!」


    「總算有點見識,既知我是誰,就乖乖將你手中的女孩獻出,省得本大人動手。」


    「何時光之天使也會幫沙漠梟雄?」西邪嘲謔地道。想拖延時間等埋伏在蒼之天涯的人馬趕來。


    「費席安算什麽!本大人要不是為了你懷中的少女,還懶得光顧北方這人畜不興的荒地。」雷穎煩躁地潤潤唇,道。「我說老兄你就別浪費時間,你的人馬全躺在另一頭,你再拖也沒用,還是乖乖地將你手中的少女交出,本大人或可饒你一死。」烈日軍團早在另一頭料理了那幫埋伏的人馬。


    「你殺了我的人馬?」西邪聞言一驚,反將刀抽出架在天若脖子上。「雷穎,你敢再往前一步,她的人頭就落地。」


    雷穎半眯著雙眸,冷冷地道:「信不信你還來不及揮刀,就先掛掉了!」她朝他逼近。


    「別過來,站住!」西邪慌了,刀一舉起就想給天若一刀,以威脅雷穎示警。


    誰知他的手一舉起,就被一股猛烈的衝擊力彈離馬背,隨即一道快速的光流射穿他的胸口。


    看著摔落黃沙中的西邪,雷穎掠過耳邊的銀發,冷笑道:「我生平最恨人家威脅我,是你自己找死。」


    她往躺在黃沙地上的西邪走去。剛一靠近,雷穎就感受到一股異樣的氣息,她看到西邪仰躺的身軀,臉頰上雙眼凹陷,幽幽地散出慘綠的青色光芒,正感到不對勁時,那兩道慘綠的光芒猛然射出,她雖敏捷地避過一道,卻來不及避過隨之而來的第二道青光,青光直射入她胸口。


    強大的反彈法力震得雷穎連退數步,口中的鮮血噴出,跪倒於黃沙中!她咬著牙,著傷重的胸口,綠眸殺機畢現,一手撐於地上,淌著血絲的朱唇微啟。


    大自然中的精靈呀,請迴應我的召喚,賜我力量,讓深藏在地下的水源展現無邊的能力,水精!吸乾敵人的血液雷穎大喝一聲,地底下轟隆隆的震撼聲,隨即數條水柱暴射而出,貫穿西邪的身體,強勁的水柱將他帶往半空中,腥紅的血點如雨灑下,淒厲的哀號聲劃破死寂的沙漠。


    再次墜落地上的西邪,從傷口湧出大量的血液,卻不曾在他身邊積聚,觸目的鮮紅隨著地底湧出的泉水慢慢地沒入黃沙裏。他不敢置信地張著死白的眼,氣若遊絲地吐出。「沙……沙漠中……能喚出……水精,就算你有碧靈也辦不到,普天之下……唯有……『天人』你……你是皇皇一……族的後裔……」低喘的音調直至無聲,一具乾枯的屍體橫於沙漠中。


    雷穎力虛地傾倒沙漠中,一時大意而中了暗算,西邪是施毒的高手,那兩道臨死前射出的毒定然厲害,毒從她口中開始麻痹,接下來擴及全身,雖然碧靈立刻驅療大半的毒素,也得令她兩天內動彈不得。


    該死的,這要被屬下看到,她就糗大了!深吸一口氣,方才差點中暗算的一刹那,耳邊似乎傳來「小心」的警告聲,是自己多心了嗎?


    正想鬆口氣時,卻聽到一陣緩緩走近的腳步聲,雷穎整個警戒神經豎起,奈何動彈不得的身軀,隻能無奈地瞪著來人的方向。這時她看到馬背上的天若,心中暗自焦急目前的處境,現下她已無力可對抗,千萬別是敵人!


    陽光下一個滿頭紅發的男子出現在她視線內,竟是上次在樹林裏救了天若的佛希克。無來由地雷穎放鬆戒備的心,對此人她有一種親切感,總覺得他不會傷害自己,隨即暗罵自己傻,與對方才見過一次麵,是好是壞都還難下斷言。


    克蹲在她身邊,看著她的眼神帶著輕柔的責備。「你真魯莽,歐諾人臨死前會把毒集中在雙眼,做最後的一擊,多年的對敵經驗你該知道,還這麽大意!」


    雷穎講不了話,隻能戒備地望著他。


    佛希克凝視她,輕柔地撩起一綹銀燦的發絲,幽幽地道:「十九年來,你當初的模樣深深印在我腦海中,尋尋覓覓,歲月不曾阻斷我的腳步,令我不曾想到的是昔日如緞的烏絲,竟成今日雪亮的銀發,嗬,我該想到的,畢竟……他有銀的遺傳……」


    他突然抱起雷穎,撫著她的臉頰,目光異常溫柔卻帶著憂傷。「唯有不變的是這雙明暗的眸色,依舊鬱翠如昔……綠……」他輕輕地喚出,溫柔的唇印在雷穎的眼眉,淌下無言的淚水,滴滴的淚水沿著他印在眉頭上的唇而滋潤她的眼。


    雷穎不解其意,想說話,唇舌卻麻痹,啟不了口,意識也逐漸遠離中,恍惚中佛希克的聲音再次傳來。「安心地睡吧,我會守護在你身邊,不會讓任何人來傷害你。」


    在這柔聲的安撫中,第一次雷穎在陌生人懷中放鬆戒心,安然地沈沈睡丟。


    ***


    費席安一醒來就看到兄長、維克多和蕭家兄弟全圍在他床邊,急忙坐起問著眾人。「你們怎麽都在這兒?天若呢?」


    眾人還不及迴話,席安已猛然將站得最近的蕭丹青扯過來,怒目相向地叫道:「該不會沒救迴來吧?她是你們的妹妹,沒救迴來還敢站在這兒,知不知恥呀!」


    蕭丹青正要說話,席安就朝維克多大叫:「快給我備馬,該死的歐諾人,敢傷我的妻子一根寒毛,要他們每個都陪葬!」他忍著傷口的痛就要下床。


    「沙漠梟雄,發火以前何不先掀開棉被,看看旁邊的人!」一個沈穩的聲音有趣地道。


    席安這才感覺到有個溫暖的身軀靠著自己,急忙拉開棉被,天若清秀的臉蛋和嬌軀正緊偎著他,方才的吵鬧令她蹙著眉,更往他身體縮去以尋求舒適的睡眠。


    「懷兒……」席安神情一柔,不理室中眾人的目光,溫柔地在她額上吻著,小心地將被子蓋好後,看向方才發聲的人,也是房中唯一泰然自若地坐在椅子上的人,蕭家真正的掌權者。


    蕭艾倫結實的身材和樣貌,雖沒其他兄弟的外型出色,一雙精光四射的眸子卻令人難忘,尤其他圓滑精練的處世之道令人印象深刻,而今看著席安的眼充滿玩味。「與其大家這麽瞪著,有什麽話不如由主人先說!」


    「天若是我的妻子,不可能交給你們帶走!」席安斷然地道。


    「喔,這樣……」他搓著下巴,也很大方地道:「那代價就是開放北方的市場,讓蕭家的生意進駐。」


    「講生意……」席安也不是省油的燈。「那蕭家就不能壟斷西、南雙方的市場,既是生意那就大家來競爭!」


    「可以!成交!」蕭艾倫一擊掌,想到以後蕭家的生意將真的遍行歐泊大陸,不禁笑得握住席安的手道:「我老妹是你的了!」


    其他人全楞住!伊丹頗為驚訝地看著蕭艾倫,蕭家還真不愧是商人世家,雖明知天若的情況已成定局,還是不賠本的拿來論點利益交換。


    「大哥,你這種作法要是讓天若知道,會抓狂的,小妹生起氣來是很可怕的!」偉凡提醒地道。


    這下蕭艾倫真的嚴重地思考,因為妹妹發飆的樣子很嚇人,越溫柔看來越無害的人,發起火也最可怕,天若就屬這樣的人,現下最好的方法就是他朝席安道:「席安,我們四兄弟就此告辭,不再耽誤你和天若的良宵!」


    「何必這麽趕呢?我還打算今晚設宴款待眾人,好慶祝雙方多年的誤會和解了。」伊丹道。


    「是呀,四位兄長至少也等天若醒來再走!」席安也奇怪地道。


    等天若醒來?四個兄弟一起搖頭,擺著手道:「不用麻煩了,改天吧!你和天若好好休息吧!」


    這時蕭艾倫走到妹妹身邊,看到妹妹清純的睡臉,兄長的柔情升起,嚴肅地道:「還有一點,一定要做到,沒有的話,不惜為敵我也會將天若帶走!」


    「是什麽?」席安閑。


    「一個盛大的婚禮,讓天下人都知道我妹妹風光地嫁給泰坦神國之王為妃。」


    「定當辦到!我會舉行一個最盛大的婚禮,讓世人皆知我費席安迎娶蕭家的女兒。」席安堅定地道。


    艾倫滿意地頷首,俯身在妹妹的額上留下一吻,輕聲道:「天若,哥哥們先走了,哥哥們這麽疼你,對這樣的安排,你一定很滿意!」他發覺昧著良心和妹妹講話還滿簡單的。


    之後其他兄弟輪流和天若告別,可都很怕吵醒她似的,極其小心又輕微地吻了一下就走。輪到蕭丹青正要低下身和小妹告別時,天若突然呻吟了一聲,害蕭家四兄弟每個人皆麵色一變,以為妹妹要醒了,而後看到天若翻個身繼續沈睡,都放鬆地籲了一口氣,接著四兄弟趕緊連聲告辭就往門邊走去,每個人都怕妹妹醒來會被纏上。


    「各位,我送你們出宮!」看他們匆忙的樣子,伊丹趕緊盡地主之誼地在前頭領路。


    席安、伊丹和維克多都對他們一副急欲跑人的模樣,麵麵相覷感到不解。待他們走到門口時,還聽到蕭丹青對蕭艾倫說:「大哥,他真有勇氣,看他頸子上的抓痕和手臂上的齒痕,分明是天若的傑作,知道老妹的真麵目還敢要,真勇敢!」


    艾倫竟然迴弟弟說:「什麽話,早知道他這麽堅持,兩年前就將天若捆來算了,搞不好行情更好,拖了兩年,付出和迴收不成比例,蝕本……不過說真的,沙漠人好像比較耐虐,再不然就是這裏……怪怪的!」他朝腦袋比了個秀逗的手勢。


    其他兄弟深表同感地點頭,竊竊私語地隨伊丹走出去。


    費席安和維克多看他們走出去後,都不約而同地將目光移向睡得一臉甜美的天若。


    「我說,你這老婆的真麵目好像很可怕,連親兄長都怕成這樣!」維克多有點同情地看著他。


    席安苦笑,摸著頸邊的抓痕說:「我早認命了,尤其等她醒來,見到兄長全跑光了,隻怕要鬧翻天了。」他現在明白蕭家四兄弟全跑的原因了,突然覺得他們真詐!


    「反正沙漠人耐虐嘛,誰叫你娶了蕭家之虎!」維克多馬上拿蕭艾倫的話取笑。「不過這丫頭,自從和雷穎在一起後變得悍多了!」席安溫柔地搬著天若的頭發,繼而想到什麽似的,奇怪地問道:「對了,我的傷好得很快,連手臂的傷口都愈合了。有誰幫我治療嗎?」他甩動手臂,能這麽快速地恢複,應是有人用了靈療的法力,而在泰坦神國尚無人有此功力。


    「這……有件事還沒跟你說。」維克多突然一歎,附在他的耳旁說了幾句話。


    席安臉色陡然一變地說:「他來了!雷穎呢?」


    「在東邊的寢宮,烈日軍團也在,為了救天若,中了歐諾人的暗算,還需休養!」


    這時他懷中的天若囈語似的呢喃。「席安……討厭……迴蕭家……哥哥……雷穎救我……」


    席安輕歎,吻著她的耳朵喟然地道:「懷兒,乖乖地在我身邊吧,雷穎……已經自身難保了!」


    而宮外正要啟程迴蕭家的偉凡,望著東邊的寢宮,神色憂慮。


    艾倫拍拍弟弟的肩道:「走吧,每個人有各自的立場,接下來的已非我們能力之事。」


    「我明白……」他悠然地道。「她就像夜空中最高最亮的星,不是我能摘下的,我隻希望他能珍惜雷穎,別再令她受罪!」尾聲


    雷穎在芝蘭的扶持下坐起,現在的她,真的是孱弱得連拿杯水都嫌吃力,更遑論起身下床。


    她試著想動動自己的身體,卻使不上力,不禁怨聲載道地說:「天呀!要在床上躺兩天,簡直比殺了我還痛苦,我最恨這種動彈不得的感覺。」


    「別抱怨了,先把藥喝下再說!」芝蘭在一旁拿著藥,想喂她喝下。


    「我自己來!」雷穎不喜歡事事要人扶持的感覺,這會讓她覺得很無助。


    「好吧,你自己小心一點。」芝蘭明白她的個性,隻能協助她把藥拿穩。


    「蕭家四兄弟呢?」雷穎邊啜著藥問道。


    「他們稍早來看過你,見你在休息就去探望天若小姐了。」


    「哦……那幫我叫貝卡進來,我有事交代他。」


    「貝卡……貝卡他……有事……」芝蘭突然支吾其詞。


    雷穎這才注意到她異於平時的言行舉止,不禁有趣地道:「怎麽了?你從剛才就怪怪的。」


    「穎大人……」她欲言又止,甚至眼神還不安地看向門外。


    看她這副模樣,雷穎坦然地微笑道:「芝蘭,如果是白國來的第四道令牌,就直接拿給我,我不在乎了!」


    「不……不是的,是……是文……文森陛下已經來了,就在外麵!」芝蘭僵硬地說出這項震撼的訊息。


    雷穎手中的藥碗摔落,藥湯灑了一地。


    「他……來了……」向來倨傲淩人的雷穎竟綠瞳發顫,杏眼圓睜,看著芝蘭的神色充滿驚懼與倉皇。


    她顫著唇,像是好不容易從混沌的思緒中擠出話來。「芝……蘭……給我備馬,叫烈日軍團集合,我們離開,快離開這兒」


    「不行,你的身體還無法……」


    雷穎激動得大叫道:「快叫貝卡將人集合,我們走……流星……將流星牽給我……」她惶急地從床上摔下。


    「穎大人」芝蘭趕緊要扶她,雷穎卻揮開她,拚命地想自己站起。「我行,我沒問題,快將流星牽來」


    「穎大人,你別這樣……」原本冷靜內斂的主人,如今卻像驚弓之鳥般無措,芝蘭難受得不知如何是好。


    而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侍衛的聲音「文森陛下!」


    「陛下,穎大人正在房裏!」


    芝蘭倒吸一口氣,原本顫然失措的雷穎卻反而鎮定下來。


    「芝蘭,扶我起來!」她冷靜地道。


    芝蘭趕緊扶她站好。


    「行嗎?」芝蘭擔憂地問。


    「可以,你別擔心!」她朝芝蘭虛弱地一笑,整個身體幾乎都抵著床柱。蒼白的臉色,發青的嘴唇,芝蘭看得出她撐得很苦,麵對她如此驕傲的自尊,芝蘭唯有心疼。


    隨著那扇開啟的門,雷穎任何的表情都隱藏到一張淡漠的麵具底下。


    「久違了,陛下!」芝蘭走到門口行禮。


    門口走進一個身穿淡色長袍的人,墨色的長發披散兩肩,五官俊美得幾近優雅,那雙深邃的黑眸永遠浮著一抹淡淡的清冷,而一旦他眼神深黯時,就令人感到莫測的詭譎,似有一種陰沈的魔性凝結在瞳孔底處。


    文森淡然一笑。「的確久違了,如果我不來,隻怕會更久吧!」


    「陛下說笑了!」芝蘭不自然地道。


    文森直接走向雷穎,後者從他一進來,綠眸就嚴峻得幾近敵意。


    雷穎昂然迎視他,神情倨傲冷淡,事實上體內的氣血像在翻騰一樣,若非一股傲氣支撐,她早已倒下。


    文森突然握住她的下巴,感歎又似玩味地道:「都已經傷成這樣,還這麽叛逆!」


    雷穎在他的箝製下,不由自主地抬高頭,她咬著唇,低吟地說:「臣……不敢!」


    「不敢?」他冷笑。「能對我的命令視若無睹,你還有不敢的事嗎?」


    雷穎眼簾低垂,不發一語。


    文森見狀,清冷的眼眸浮出一絲柔情,握住她下巴的手,輕輕地描撫著她的豐唇,說:「我們今天就啟程迴白國,別再任性了,知道嗎?」


    雷穎沈默地合上眼,心中苦澀地想:「我還有任性的資格嗎?」


    「可是……穎大人受傷了,還不適遠行!」芝蘭在旁,一直戰戰兢兢地看著。


    「放心……」他望著雷穎,充滿一種占有的親昵與愛欲,在她耳邊沙啞地道:「我會抱著她,親自照料她。」


    雷穎一顫,原本強撐的鎮定像刹那間瓦解,驚慌的神色流露,口中斷然地道:「不用了,我可以走,不勞陛下……費心!」然而她的臉色卻蒼白得泛青,唿吸也開始急促。


    「別逞強,對你身體不好。」他的手指撫著她的臉,柔和地道。


    「不……我可以!」在他眼前她絕不願露出任何弱者之態。


    「哦!」文森笑著,原本撫在她臉上的手,放到她肩膀上,唇色浮出一抹不明的冷笑,猛然用力一握。


    「陛下!」芝蘭大驚,要衝過去,卻在文森凜厲的目光下停住。


    「你……」雷穎雙瞳圓睜,原本虛弱已極的病體,哪堪他突來的力道,差點昏厥過去。


    「不是叫你別逞強嗎?」他溫柔地說,黑眸卻帶著深沈的寒意。


    雷穎瞪著他,知他想逼她就範,綠眸更加灼亮叛逆,驕傲地咬著牙不吭一聲。


    「穎大人,求求你別倔了,陛下這番盛情你就接受吧!」芝蘭哪堪見主人如此受苦,淚水急得奪眶而出。


    雷穎死命地咬住下唇,便生生地撐住快遠離的意識。


    「如此的高傲頑固……」文森加重了力道。


    終至令雷穎痛得往他懷中倒去。


    文森擁著她,輕聲地說:「我的天使,這才是你該在的地方。」


    他抱緊雷穎走出房外,下令道:「傳令下去,即刻啟程迴白國!」


    眾人領令,這時貝卡抬頭,看到昏倒在文森懷中的雷穎時,愕然地失聲叫出。


    「穎大人!」他駭得就要衝過去,一旁的芝蘭趕緊拉住他,暗示他別妄動。


    壓下滿腔的激動,貝卡僵硬地說:「臣……臣冒犯了!」


    文森淡然一笑,並未有任何不悅之情,他抱著雷穎,望向遠方的天際,白日的陽光燦爛刺眼,照耀在雷穎蒼弱的臉上,文森的嘴唇溫柔地摩挲著她的紅唇,低喃地道:「我們迴白國,那是你、我共同的地方,兩年了,我的天使,你終於又迴到我懷中了!」


    ***


    沙漠的烈日依舊炙人,白雲在蔚藍的晴空上舞過,泰坦神國與西方的蕭家經曆數代的恩怨,終因蕭天若與費席安的結合完美落幕。


    而浩陽照射的遠方,一行在沙漠行進的隊伍,文森與雷穎,兩人複雜的情仇糾葛無疑又將再啟一篇新的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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