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沉迷科研(躺平)的東華本土議二代兼富二代,李翼翔雖然跟銀行打的交道比較少,但是基本的流程還是非常清楚的。


    畢竟每個月他的母親大人都會給他的銀行賬戶打錢,新洲銀行溫堡工業區銀行每周也都會安排專人(通常是美女)到研究所給他送現金。


    這一來二去的,銀行內部的事情,他躺著聽了不少,也算半個行家了。


    吳登連客氣熱情但又不顯得諂媚的態度讓他很舒服,於是他輕車熟路地取出一張身份證明卡和一本銀行存折密碼冊,遞給了對方。


    “……吳經理你好,我叫李翼翔,麻煩幫我辦一張可以隨時兌換的支票本,然後再取五百元紙幣,一百塊銀元,紙幣要小麵額的。”


    “好的,李先生!請稍等……我們這邊需要核驗一下密碼,抱歉!麻煩您和這位小姐去樓上貴賓室休息一下……三分鍾!我三分鍾後就迴來!”


    吳登連接過用膠帶做了防水保護的身份卡,隻是看了一眼,就瞳孔一縮,連忙客氣地招唿一名白襯衫女職員接待兩人。


    “……采薇!快招待兩位客戶去二樓貴賓室飲茶!”


    “好的,兩位先生和女士……請跟我來吧!”那名叫采薇的年輕女職員隻有二十歲出頭,五官隻是秀氣,但是笑起來很甜,有一種小家碧玉的感覺,尤其是嗓音清脆如同百靈鳥一般,讓人聽之不禁心生好感,


    李翼翔和米娜自無不可,邁步跟她上了二樓。


    他們在本土的時候去銀行辦業務,也都是在貴賓室或者二樓包間,基本沒有在大廳櫃台辦過業務……敢讓大儲戶金主在大廳櫃台辦業務,哪怕是新洲銀行的分行經理,也隻會落得一個不稱職的評價。


    東華本土的銀行業發展到現在,競爭已經非常非常激烈了,即便是新洲銀行、工業銀行,農業銀行和大西洋銀行這本土四大銀行,麵對金山銀行,郵政銀行和石油銀行的衝擊,也要小心應對,不然儲戶(尤其是九百家族)大量流失,說不定直接就是信譽大失,從此一蹶不振。


    而從兩年前開始,議會的權威確立,執委會不到萬不得已,也不可能像之前那樣隨意地幹涉銀行的具體業務。


    這邊三人剛上樓,吳登連明顯區別對待的態度,卻讓大廳裏一個正在櫃台辦理匯款業務的中年人很不滿。


    此人身材中等,膚色黝黑滿臉橫肉,卻身穿名貴的玄色綢緞員外服,活像一個搶劫了某個富商的強盜,在他身後還有兩個跟班,一高一瘦,都是一副隨從打扮。


    “……這白麵相公是甚來頭?怎地能單獨招待!老子在你們這銀行票號存了整整一千兩銀子……難道也沒有資格去二樓貴賓室嗎?”


    黑臉中年人站起來,一拍櫃台,瞪著眼睛,氣憤地看向吳登連。


    大廳角落,五個身穿黑色製服的安保員見狀立刻警覺站了起來,紛紛從腰間抽出了左輪手槍。


    而大廳裏其它辦理業務的人則明智地讓出位置,躲在一旁準備看戲……


    這三個家夥一定是剛來上海灘的土包子,敢在東華人的銀行裏鬧事,這是嫌棄自己的骨頭鬆啊!


    “……沒事!”


    吳登連看了看三人的打扮,覺得他們身上沒有武器,就對安保隊長揮揮手,然後朝那黑臉中年人平靜解釋道:


    “……這位客戶,首先,根據我行的規定,隻有在本行存款一萬東華元或者持有等價債券理財產品和股票的客戶,才能申請成為我行的白銀會員,並享受專有貴賓室招待,您的一千兩銀子大約隻相當於七千九百東華元,所以沒有達到標準。


    另外……”


    他指了指樓上,一臉嚴肅道:“請注意你的言辭!你剛才的話已經冒犯了那位來自本土的本行貴賓,而我有義務把這裏發生的一切轉告給他,如果他不接受你的道歉……我會向法庭作證你剛剛出言誹謗!


    友善提醒你,誹謗罪的最高刑罰是三年監禁!”


    吳登連說完,黑臉中年還沒說話,不遠處看熱鬧的幾個人都樂了,紛紛嘲諷出聲。


    “這黢黑的傻鳥……在大明地界橫慣了,居然橫到東人頭上了!我猜那東華公子肯定來頭不小,不然銀行的經理不可能這樣!”其中一名穿著東華裝的看客嗤笑道。


    “嘖嘖!上迴在東華人地頭鬧事的人,好像是個大明的舉人,他啥也不懂,還摳門,連個懂東華法律的狀師也不請,結果自家通房丫頭直接向巡警局舉報他重婚……現在都蹲了半年大牢了!


    這黑炭頭多半也跑不掉!”


    還有人幸災樂禍地猜測黑臉中年人的下場。


    其中一個滿臉油光的男人的關注重點顯然不在這上麵,他看向樓梯的方向,舔著嘴唇道:“……你們管這傻的作甚?剛才那東華女子,才是我見猶憐的人間絕色啊!可惜啊!可惜!不能一親……”


    這色批沒說完,就被一旁眼疾手快的同伴死死捂住了嘴,同時低聲喝道:“狗才!休要連累我等!”


    而黑臉中年人此時聽到這些議論,也意識到自己的逞口舌之快惹了不能惹的人,他臉色變了幾次,最終不得不咬咬牙,擺出一副卑微的笑臉,從懷裏摸出幾錠白銀,悄悄塞給吳登連,


    “這位經理……在下,在下就是一粗人!嘴賤慣了,初到貴地,絕無冒犯那位東華貴人的意思……還請您代我美言幾句,美言幾句啊!”


    吳登連低頭瞥了一眼那幾錠銀子,後退一處躲開了,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先生,你知道試圖行.賄會被判幾年嗎?三年起步!


    ……我會上去跟那位貴人說明你的歉意,但他是不是接受,我就不能控製了。”


    黑臉中年一開始見對方不收銀子,臉色陰沉,就要目露兇光,但聽到最後臉色由陰轉晴,連忙抱拳致謝。


    吳登連擺擺手,對那名安保隊長點點頭,讓對方看住三人,就轉身去櫃台後的辦公室裏驗證證件和存折的真偽去了。


    他剛才之所以那麽做,是因為這張存折上,赫然印有代表著新洲銀行白金級大客戶的徽記!


    這意味著對方賬戶裏至少存有一百萬東華元的現金……而且幾乎百分百來自東華立.國的九百家族!


    對此,吳登連倒是沒有太過吃驚,從首先李翼翔兩人在衣著氣質上就完全不像明人歸化民或者殷人,其次,外麵還有兩個身穿太平洋酒店製服的仆人在銀行門口等候,能住得起太平洋酒店的人,當然也是東華最有權勢最富有的那批人。


    李翼翔的存折當然是真的,經過幾次密碼比對後,吳登連很快就確定了這一點,把紙幣和銀幣送上樓時,他也順便提了一下剛才大堂發生的事情。


    結果不出他的預料,李翼翔沒有計較這件小事,他又不是那種囂張跋扈的二世祖,沒有動輒發飆的習慣。


    很快,這場小小的插曲因為黑臉中年人的認慫道歉而結束,讓圍觀看熱鬧的家夥們好一陣失望。


    不過黑臉中年人才不管這些人的取笑呢,他存完錢,立刻就帶著兩個手下頭也不迴地離開了銀行。


    三人一連跑了三四條街,又叫來一輛人力三輪車,跑到北麵租借地邊緣仁義路的一座聯排小院,才稍微鬆了口氣。


    “……**的!真是不走點子!碰上這種倒黴事!山哥!要不要我迴頭蹲一蹲那個小子……然後再當那小子的麵,辦了那細皮嫩肉的小娘皮!狠狠出這口惡氣!”


    三人剛走進這座聯排小院,其中一個小弟立刻憤憤不平道。


    “……給老子閉嘴!你**想找死嗎?”


    名叫山哥的黑臉男人聞言瞬間暴怒,抄起院子裏的一根扁擔,就朝著小弟的身上全力招唿,打得這個比他還高一頭的小弟抱頭滿院子亂竄!


    “……山哥!山哥!莫打了!莫打了!我知道……我知道錯了!!”


    “山哥!山哥!別打了!隔牆有耳!隔牆有耳啊!!”另一個小弟見狀連忙抱住山哥,勸了好一陣,才讓他消氣。


    “……哼!沒有眼色的東西!”


    山哥氣喘籲籲地丟下扁擔,然後對癱坐坐在地上的小弟罵道:“你這沒腦子的憨貨……你可知道,我三人剛剛險些就沒命了嗎?


    要不是老子果斷低頭做小,哄好了那小子,現在咱們仨早就被那些銀行的槍手打成篩子了!


    老子看得分明……那個銀行經理……剛剛真的對咱們動了殺心啊!”


    山哥說這話的時候,仍然心有餘悸,剛才實在太險了……他覺得當初在天目山落草,和對頭火並時,處境也沒有剛才那麽兇險!


    畢竟大股山賊最多有一兩杆當成寶貝似的鳥銃,主要還是用弓箭和大刀之類的武器,可這東華上海租借地之內,卻隨處可見精良的各種長短火器,連火炮都算不稀奇……他們所在的租借地邊緣的分隔鐵絲網,每隔上百米,就有一處炮壘,裏麵就有東華人的火炮!


    那種銀行護衛使用的連發手銃,山哥更清楚其恐怖的威力……半個月前他們剛剛到上海,就見過東華的巡警隊在苦力街,用這種連發手銃打死了兩個正在搶劫店鋪的家夥!


    那倆倒黴鬼渾身血窟窿死不瞑目的樣子,已經深深印入了他的腦海!


    從那個時候起,山哥就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在東華人的地盤上重操舊業,否則下場一定很慘!


    隻是他沒想到,在東華人的地界上,銀子居然這麽不經花!


    本來這次他這次從杭州府過來,隨身帶了九百兩銀子和少量珠寶首飾和黃金——都是他過去幾年當山大王時截道所得,沒想到單單這一處東華地盤上不到千尺,連水井都沒有的小院子,就花了他足足三百兩銀子!


    換做杭州府,這些錢都可以買到一座二進的大宅子了!十幾歲的丫鬟都能買四五個了!


    但最後山哥還是咬牙從那什麽騰達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手裏,買下了這座小院當做落腳點。


    經過之前的變故,天目山已經迴不去了,他也上了大明朝廷的通緝捕拿名單,唯有這東華的地盤上,大明的王法還管不到,相對安全一些。


    可是坐吃山空沒有其他的營生,也不是長久之計,好在天無絕人之路,他裝作茶葉商人和鄰居街坊們套近乎時,意外得知可以去東華人的錢莊票號存銀子,每年能有百一的利息,要是買什麽理財產品,那利息能到每年百四,甚至百五!


    一千兩銀子每年就是四十兩、五十兩!


    這可是幾十兩銀子!


    在杭州府那等繁華地界,也能痛快生活一二年了!


    也正是受到這份高額利息的誘惑,他才帶著兩人去銀行存錢,結果想到以後可以吃利息舒舒服服地生活,有些得意忘形沒把住嘴上的門,差點給自己惹出了大禍!


    山哥坐在門檻上思考的時候,剛才攔著他的那個小弟已經從屋內取出一瓶跌打藥酒。丟給了挨打的那個大個子,然後才湊到山哥麵前,小聲問道:


    “……山哥!咱們得罪了那個經理,你剛才為啥還要把銀子存在那裏啊!


    萬一那吃人不吐骨頭的黑了咱們的銀子……到時候咱們找誰說理啊?”


    山哥聞言,吐了一口唾沫,摸了摸腳下的水泥門檻,臉色陰沉地道:“……小武你說得沒錯,東華人確實吃人不吐骨頭!這個破院子就坑了老子三百兩銀子!


    但大明官府的那些老爺……他們就不吃人了嗎?


    哼!這次要不是老子帶你們跑的快,王胡子能把咱們全都送去見閻王!


    王胡子那畜生背後是誰?


    還不是杭州府和應天府的那些老爺!


    他們想借著圍剿王胡子的名頭,向朝廷要錢要權……咱們是倒黴撞上了這檔子事,差一點成了稀裏糊塗的冤死鬼!”


    小武點點頭,但還有些迷糊,追問道:“那山哥你為啥一定要來這鬆江府東華人的地盤上?這裏的規矩太多了,一點也不自在……”


    山哥搖搖頭,從懷裏摸出新鮮的存折,冷冷道:“……小武你還記得去年跟富源鏢局的劉鐵手來找我們嗎?


    那王.八蛋想讓我幫他劫一批洪州府的鏢……他想吃了這一迴,然後躲到這東華租借地享福,現在租借地裏應該有不少這種人。


    大明的王法管不到這裏,隻要入了東華人的民籍,隻要是東華人的地盤都可去得!


    遼東、濟州、東番島、嶺南、甚至萬裏之外的東華本土……可惜那王八蛋時運差太多,最後還是瀉了湯……”


    山哥感慨一聲,掂了掂手上輕飄飄的存折,也不知道是說給小武,還是說給自己:“……我算是看明白了,像咱們這種人,總歸是要讓人吃的,不是被大明的老爺吃,就是被東華人吃,不如找個更願意守規矩的!


    起碼在東華人的地盤上,這手中的銀子,還更有保障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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