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張石頭恍惚覺得渾身酸痛,後腦生疼,手一摸,頭上一個大包,還裹著一層破布,醒啦醒啦!邊上響起一片人聲,


    張石頭慢慢睜開了眼,看到眼前晃著幾張大臉,個個都是一臉嫌棄的神情,穿著奇怪的衣服不說,還都梳著朝天椒一樣的發型。一定是在做夢,石頭心裏心裏嘀咕著閉眼養神,這時聽邊上有人說話,“這小子從赤壁那邊跑過來的,沒燒死算便宜呀!編在咱們這伍了,這些天逃來了不少兵,看來曹操夠嗆了。”


    “我這指定是做夢了!”接著一陣頭暈,又是一片空白。


    “又死過去啦!”不知過了多久,石頭又慢慢清醒,隻覺得嗓子眼兒起火冒煙,不由得叫了起來,“水,水”。


    一會兒嘴裏就被塞了個軟乎乎的皮囊,石頭喝了幾口,滿是怪味兒。使勁揉了揉眼睛,適應了半天才看清,天色已黑,自己是躺在一間草屋之內,屋內四處漏風,身下是一堆幹草,身上蓋了件破鬥篷,自己身邊還擠著四個壯漢,都在唿唿大睡。


    我是個病人耶,也沒人照顧嗎?


    這時,身邊一個矮胖矮的家夥一翻身,啊!他身上穿的工服怎麽黑不拉幾的,上麵還有個大大的漢字,我這是在哪兒?啊!又暈了。


    “開飯啦,開飯啦!傻大個,起來吃點飯吧,兩天了!”張石頭被人扶了起來,剛睜開眼,手裏就被塞了一個破碗,裏邊是滿滿一碗澆了菜湯的小米飯,這時那個矮胖子塞給他一塊粗麥餅。張石頭趕緊道謝,對方言道:“莫要客氣,我好歹也是你的伍長,應當的,隻是下次要當心啊。”


    “伍長?請問現在是哪年?”張石頭試探道。


    “建安13年啊!”


    “啊?老天爺啊,真到三國啦?”


    幾天後,石頭能下床了,也打聽清楚了,現在他身在長沙,赤壁大戰剛結束月餘,周圍的人都是長沙營兵,前兩天眾人在城外撿到了受傷的石頭,大戰之後,長沙兵力空虛,就把他也收編了。


    由於一直昏迷,大家剛互通了姓名,(反正也沒人認識,不改名了,石頭心道)伍長叫劉大寶,其餘是李二,王三,趙四,都是貧民出身,按年齡,石頭行伍簡稱張五。


    敘完年齒,時近中午,趕忙招唿大家生火做飯,張石頭傷情雖未愈,但也上前幫忙,不一會,就蒸了一大鍋小米飯,又用瓦罐,煮了些幹菜,加了少許肉幹,五人圍坐在爐邊開吃,因為菜做的太少,張石頭也和大家一樣,幹了幾碗飯,才停箸。


    張石頭不禁問道,“劉哥,為啥不多搞些菜?”


    劉大寶歎道:“兄弟,不是大哥小氣,當真是糧草短缺,營兵每人每月隻發九鬥粟米,一升粗鹽,青菜就隻能靠大家自個挖點野菜,靠打點野味才能改善下夥食,如今亂世能填飽肚子就不錯了!大家吃完趕緊把東西整整,明日操演!”


    第二天,天剛放亮,劉大寶就招唿眾人穿好號衣,套上皮甲頭盔,各執刀槍,隨著隊伍,往城門走去,張石頭跟著大溜,來到了城門口,也不識路徑。


    不一會兒,吱吱呀呀,來了一乘小轎,從轎上下來個尖嘴猴腮,頭戴方巾的男子。劉大寶趕緊上前行禮,“楊主簿早!”對方鼻中嗯了一聲,後邊兩個家人,又抬來一把交椅,那個姓楊的大大方方坐了上去,又把一隻大木箱放在了城門邊,天色放亮,隨著一聲鼓響,長沙九門大開,張石頭幾個,在劉大寶帶領下,分列城門旁,盤查來往行人。


    那楊主簿說道:“自今日起,每人兩文門費。”怎麽不去搶?張石頭心道,漢代鬥米才幾十文銅錢,窮人百文便可生活一月有餘,這進門費也太貴了,劉大寶眼見石頭有不忿之色,趕忙努嘴示意,對石頭小聲嘀咕,“這是韓太守的大舅子,楊奮楊主簿。”石頭心中起疑,三國書中並無此人呢?


    進城的百姓也議論紛紛,“以前都是每人一文呢,”那楊奮三角眼一瞪,扯著公雞嗓喊道:“吵什麽?愛進不進?再若鼓噪,國法無情。”眾人亂了一陣,不得不都交了錢,三三兩兩進城了,也有一大群衣衫襤褸的逃難之人,被擋在了城外,隨著日上三竿,城外的難民越聚越多,足有幾百人之眾,都拖家帶口,進不得城,隻能席地而坐,胡亂找些草根樹葉入口,悲泣之聲不斷。張石頭啃著粗麥餅,不禁感歎:亂世人命如螻蟻呀!


    這時,遠處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一匹老馬從城內奔來,馬上一員老將,鐵盔鐵甲,舊戰袍,二目炯炯,花白胡須,背弓掛箭,馬鞍旁掛著斬將大刀,馬後跟著幾名小校,張石頭一見來者這身裝扮,心中大驚,嘴張的老大,舌頭伸的老長,這莫非是黃忠,黃漢升,不過這身行頭也太慘了吧!


    劉大寶,趕忙上前,攏住絲韁,那老馬四蹄亂顫,口內直噴白沫,老將軍飛身下馬:“大寶啊!外麵有多少流民?”


    “稟老將軍,大概有幾百人”,劉大寶答道,老將一聲歎息,舉步上了城牆。


    來人正是黃漢升,官拜中郎將一職,先與劉表侄子劉磐共守長沙,後附韓玄。因是劉表舊人,不得重用。今日,韓玄聽聞城外流民甚多,遂傳黃忠彈壓,黃忠上得城樓,見無將佐值守,便問:“何人當值?”旁人迴道:“都尉楊齡。”黃忠微微皺眉,這楊齡與楊奮均是太守韓玄妻弟,傍著韓玄,混上了都尉,屍位素餐,在其位不謀其政,眾將皆敢怒不敢言,黃忠見城外任人聲鼎沸,恐生事端,隻得在敵樓稍坐,臨近日暮時分,楊齡才騎著高頭大馬晃了來。見了黃忠,隨手一揖,言道:“黃老將軍,本都尉與太守議事,故而來遲。”


    “無妨!”黃忠迴禮後,起身下城,吩咐身旁小校,迴家多取些麥餅,分與城外饑民,後乘馬而去,楊齡與楊奮在那裏撇嘴瞪眼,一副小人嘴臉,張石頭幾人見二楊這副嘴臉,恨不得抽這兩家夥一頓,奈何對方有權有勢,隻得暗自在心中問候了多遍二楊祖宗!


    天剛黑,楊齡見沒什麽人進城,就嚷嚷著關城門,楊奮見收不到錢,索性隨了他,給錢箱上鎖,吩咐劉大寶,送到府庫去,然後和楊齡,一前一後悠閑離開。


    見二人走遠,劉大寶啐了一口,罵道:“這鐵公雞又白使喚老子,”罵歸罵,活還得幹,劉大寶幾個無精打采的往迴走,路上胡亂攔了輛車,拉上錢箱。張石頭畢竟重傷未愈,站了一天,不免腳下虛浮,張大寶見狀讓他上車。奈何錢箱笨重,其餘幾人隻得步行跟隨,張石頭上了車,挨錢箱坐下,不經意間掃了幾眼鎖頭,當下心裏就有了計較。又走了一會兒,碰上其他幾門送錢的兵丁,大家一起到府庫交割,庫吏見箱子鎖頭完好,就算交差了,迴到營房,已是月上枝頭,大家啃了麥餅,一邊木盆裏燙著腳,一邊罵著楊奮那個鳥人,劉大寶恨得咬牙切齒,發狠道,“老子早晚幹死那羊糞蛋子!”


    晚上大家都睡了,張石頭還在翻騰,腦子裏很亂。劉備即將來襲,是上劉備的車去西川,還是和關羽一起出征順勢投了曹操,或是失荊州去東吳?真是艱難的選擇。其實,從感情上講,石頭還是傾向於正統的劉備,畢竟是漢室宗親,名正言順,奈何實力太弱,以後以一州之地對抗占領北方的曹魏,還要提防東吳暗算,簡直就是必死之局;去曹操那裏實力倒是有,就是政局動蕩,動蕩是要死人的;東吳門閥占據朝堂,隻想偏安一隅,對外戰爭鮮有勝績,孫權反複無常,暴躁易怒,這三家都不是善茬,真是傷腦筋,要不還是隨波逐流先活下去再說吧。


    第二天,大家都睡了懶覺,用完飯後,劉大寶讓箭法好的李二、帶著王三、趙四兒,出城去打野味搞青菜,留有傷的石頭和他一起清理營房做飯。大家走後,劉大寶把石頭叫進了房內,看四下無人,小聲說道:“石頭啊,你是不是在打錢箱的主意?”


    張石頭一愣,隨即笑道:“哪能啊,我又沒鑰匙。”


    “石頭啊!大哥是怕你惹事,以前也有好幾波人,動過歪心思,都被楊奮發現了,為了幾十文錢,人被打得死去活來不成樣子,臨了,還喘著氣兒就給扔到了城外亂葬崗,你可別犯傻呀!”


    張石頭心中一驚,言道:“楊奮這廝可真夠毒的。”


    “可不是,那廝腦袋瓜子還好使,現在每個城門的箱子,都貼了名簽,上了鎖,到了府庫,哪個箱子損壞,就唯護送的人是問,錢我也想要,就怕沒命花啊。”


    石頭沉吟半晌,覺得自己人單勢孤,就對大寶坦言,“劉大哥我也不瞞你,確實想弄點錢,兄弟們太苦了,生逢亂世,沒錢怎麽行?再說那都是些不義之財,世人皆可拿得!鎖我自有辦法,不過還要劉大哥配合。”劉大寶和石頭小聲嘀咕了一陣,又在屋中來迴踱步半晌,終於一咬牙,一跺腳,說聲:“幹了!”


    二人又商量了一些細節,才各自著手準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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