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想成就劉黑闥一世英名。


    風向就是人心所向,勝負的天平開始傾斜。


    劉黑闥趁勢發起猛攻,殺聲震天之中,李神通的陣型崩潰了。


    這一仗,他竟然損失了三分之二的人手,而同來的李藝,他的情況也並不比李神通好多少。


    李藝的對手是高雅賢。


    李藝同樣具備絕對優勢的兵力,但先勝後敗,在他追逐高雅賢時,碰上了急匆匆趕來增援的劉黑闥軍隊。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那就隻有一個解釋,李神通已經慘敗。


    李藝軍隊的心理崩潰,獨木難支。


    他們也避免不了失敗的命運,整支軍隊,再無鬥誌,連最驍勇的薛萬均和薛萬徹都被俘虜了。


    但混亂之中,他們最終也和李藝一樣,倉皇奔逃迴了幽州。


    李唐在軍事上的慘敗,讓劉黑闥有了一段寶貴的緩衝時間,但是,他很快將迎來一個神一樣的人物。


    也許,李神通和李藝的失敗,隻是為了讓那個人的上位,騰出位置。


    那個人,現在有個官職,叫做天策上將。


    這是一個在曆史上從未出現過的官職,以前沒有,以後再也不會有,天下地下,古往今來,隻有一個人具備這資格去擁有。


    它的主人叫李世民,因為他的戰功彪炳,求諸曆史和現實,李淵實際上已經沒有現存的官位,可以賞賜給他了。


    既然沒有,那就隻能創造,隻能以天之義,命名為“天策上將”。


    更重要的是,這並不僅僅是個虛名,而是居天子一人之下的實職了。


    李世民其餘的職位是領司徒,陝東道行台尚書令,並且增邑二萬戶。


    這反映了一個殘酷的事實,李世民,即使貴為李淵的嫡子,也麵臨功高不賞的危局。


    處此高位,不進則退,一退,或者就是萬丈深淵。


    外部大敵已去,內亂將生,這才是李唐最大的心腹之患。


    相對於一般親王實封七千戶,極限是一萬戶的規格來說,李世民已經大大超越。


    而李世民還有個重要的職位,他兼任尚書令,這是六部尚書的頭領。


    尚書可為宰相,那尚書令自然也可以稱為宰相之中的宰相,事實上,尚書令這個職位,自李世民之後,終李唐一朝,再也無人敢居此位。


    如果說這些職位,在當時或是虛名,雖然尊顯,卻不足以動搖李唐王朝的根本。


    但李淵犯了一個政治家,本來不應該犯的錯誤。


    是錯誤,不是失誤。


    他竟然讓軍界老大,又是皇子的李世民單獨開府,對於一個政治老手來說,這是一個致命的錯誤。


    這將引發嚴重的危機,將在事實上,在李唐內部形成兩個互相對立的朝廷。


    天無二日,民無二主。


    二個朝廷,不管當時成立之時的想法,或者勢力大小的對比如何,最終一定隻能剩下一個。


    也許,在某個時刻,李淵或許真的曾經考慮過,李世民做自己繼承人的可能。


    李世民的天策府成立。


    當世的文臣武將,歸之若鯽,人才之盛,並不弱於李淵的朝廷。


    一個好漢三個幫,何況李世民在李唐開國之戰中,獨撐危局,當世英雄,盡入其麾下。


    他有幾個極有名的幫手。


    房玄齡和杜如晦,在李世民成為唐太宗後,被後世尊為“房杜”,他們是政治長才,讓李世民從戰時的征伐生涯中脫離出來。


    他們預見了大一統以後,需要麵臨的政治局麵。


    由軍入政,是走上帝位的必然過程。


    房玄齡曾經對李世民苦口婆心地勸說過:“府僚去者雖多,蓋不足惜。杜如晦聰明識達,王佐才也。若大王守藩端拱,無所用之;必欲經營四方,非此人莫可。”


    其實,房玄齡這句話,是擺明了想讓李世民做皇帝,是大逆不道。


    因為,當時李世民不過是李淵的第二子,皇太子是嫡長子李建成,為人子,為人臣之道,自然是謹守藩王之位,哪裏需要經營四方?


    這不擺明就是要他力爭皇太子之位,然後做皇帝嗎?


    李世民的迴答也非常有意思,他聽了房玄齡的話,如夢初醒似的說:“爾不言,幾失此人矣!”


    這句話也足以印證,在李世民和他的幕僚群體中,已經非常明確地,以奪取皇太子之位為第一階段的目標。


    於是,李世民上奏李淵,讓杜如晦成為自己隨身僚屬,沒有讓他離開天策府。


    當時,外放李世民的僚屬,是李淵的政策。


    或者他也覺得這個兒子的勢力和實力,甚至的心態,都過於強盛了,需要為他修枝剪葉。


    而李世民的迴答和留下杜如晦,非常明顯地表明,他李世民絕對不是隻做一個藩王的料,經營四方,天下之主,才是他的終極目標。


    李世民天策府上下同心,從一開始就有奪嫡之意,君臨天下之誌,


    但李淵隻能一步步來。


    他還需要李世民的戰力,李世民也需要先完成掃平天下這個小目標。


    李世民再次成神的機會來了。


    李神通實在太不經打了,整個朝廷之中,除了李世民,當然還有能打的人,但他們現在遠在江南平叛,


    時間不等人,軍情如火。


    絕對不能任由劉黑闥坐大,必須趁他根基未穩之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立即征戰,給予劉黑闥明確而巨大的壓力。


    在壓力之下,人才可能犯錯,也能打亂對方的計劃。


    現在朝廷之中,根本不可能找到比李世民更能打的人,雖然他已經有功高震主的嫌疑,但當此用人之際,必須先頂上。


    李世民重新披掛上陣,他的小目標是平定河北劉黑闥。


    在他到來之前,劉黑闥已達到他武功的巔峰。


    乘著大破李神通的東風,劉黑闥移書趙魏之地,所至之處,原來竇建德的舊部望風而降,應聲而起。


    他們或者誅殺李唐官吏,或者以城投降,不過短短半年時間,劉黑闥已經全部收複原來竇建德的舊境。


    一個新的竇建德出現了。


    當然,河北之地,李唐軍隊並非沒人抵抗,而是實在扛不過劉黑闥的攻擊。


    劉黑闥是真能打。


    李世績先是屯兵守城,但城小難守,隻能退保洺州(原竇建德都城),但劉黑闥緊追不舍,一戰斬殺李世績五千兵將,李世績僅以身免,隻身逃歸李唐。


    定州總管李玄通,力戰兵敗被俘,劉黑闥愛其才,想將他提拔成自己的大將,但李玄通緊守臣節,堅決不答應。


    他原來的部下,準備了好酒好肉來看望他,都勸他早點識時務,歸順劉黑闥。


    李玄通知道再拖下去,並不是個好辦法,他假裝同意道:“諸君哀吾幽辱,幸以酒肉來相開慰,當為諸君一醉。”


    酒到濃時情亦深,李玄通輕描淡寫地對守衛說:“吾能劍舞,願假(借)吾刀。”


    守衛之人,也敬重李玄通是條漢子,就將刀給了他。


    一通刀舞,曲終人將散,李玄通長長歎息說道:“大丈夫受國厚恩,鎮撫方麵,不能保全所守,亦何麵目視息世間邪!”


    他引刀自刺,潰腹而死。


    這實際上表明,在河北,現在李唐和劉黑闥二股勢力,一樣都有死忠粉絲,鹿死誰手,殊未可知。


    李唐欠缺的隻是一個主心骨,一根定海神針。


    反觀劉黑闥,他雖然盡複竇建德的舊境,但他畢竟不是竇建德,如果他有朝一日,在戰場上失敗,他很難得到類似竇建德般的號召力。


    事實證明,當那個神一般的人出現在河北時,整個局勢立即變得微妙起來。


    李世民,不但在李唐,是天神一般的存在,在河北,他也是無敵的存在,強悍如劉黑闥,也需要對他退避三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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