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計,攻心為上。


    處羅可汗的老母親向夫人,現居於隋朝的都城大興城。


    “(可汗母親)聞天子之詔,懼可汗之滅,旦夕守闕,哭泣悲哀。”


    崔君肅火上加油,繼續說道:“向夫人又匍匐謝罪,因請發使以召可汗,令入內屬,乞加恩禮,同於啟民。天子從之,故遣使到此。”


    最後,崔君肅直接挑明不接受詔書的後果,“可汗若稱藩拜詔,國乃永安,而母得延壽,不然者,則向夫人為誑天子,必當取戮而傳首虜庭。”


    這就直接陷處羅可汗於大逆不道的境地。


    接著,崔君肅給出了最嚴重的恐嚇和警告,“發大隋之兵,資北蕃之眾,左提右挈,以擊可汗,死亡無日矣。”


    處羅可汗當時新敗,局勢日蹙,日日惶惑,現在隋朝又威逼利誘,內外交困之下,他並沒有太多另外的選擇。


    臣服隋朝,自己尚有東山再起之一日,如果堅持不從,恐怕真是禍亡無日了。


    局勢如此,當然不可妄自逞強。


    於是,處羅可汗愧憤交集,瞿然而起,流涕再拜,跪受了楊廣的詔書。


    最後,崔君肅給處羅可汗指了一條明路,要想投誠,那還是要交納一個投名狀。


    “(吐穀渾)職貢不修,可汗若請誅之,天子必許。漢(隋)擊其內,可汗攻其外,破之必矣。然後身自入朝,道路無阻,因見老母,不亦可乎。”


    處羅大喜,這真是絕處逢生,他當即遣使進貢。


    但是,處羅可汗當時已經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內部鐵勒的反叛,已經把他的力量消耗殆盡。


    處羅可汗自身都是朝不保夕,他並沒有足夠的力量去討伐吐穀渾。


    但在西方的世界,還有另一支冉冉興起的力量,具備足夠的實力去征伐吐穀渾。


    那就是打敗處羅可汗的鐵勒一族,裴矩敏銳地掌握了這點,他正在發愁如何去和鐵勒搭上線時,一個好消息傳來。


    作為鐵勒種族中最大,也是戰鬥力最強的二個部落,薛延陀和契苾在反抗西突厥處羅可汗的戰鬥中獲勝,他們聯合建立了契苾—薛延陀汗國。


    他們踩著西突厥的屍體,快速上升為區域性的霸主。


    當一個強大的政權出現,向外擴張是題中應有之義。


    他們選擇東進,那是隋朝的領地,第一個重鎮,就是敦煌。


    當時鐵勒汗國正處於鼎盛之時,區區敦煌守軍,根本就不可能正麵抵擋鐵勒的鐵騎。


    結局是意料之中的,敦煌將軍馮孝慈出戰被擊敗。


    但鐵勒卻並沒有乘勝追擊,相反,他們停止了東進的步伐,因為雖欲擴張,必固其內。


    他們真正的對手,還是他們原來的宗主國突厥。


    鐵勒在突厥的統治下,一直艱難度日,真是一把辛酸一把淚。


    他們懷璧其罪,因為驍勇善戰,一直被征發當作精銳的戰士,專門替突厥人衝鋒戰鬥。


    這當然是死人的工作,但同時,他們還需要負擔突厥沉重的賦稅。


    可謂是既出力,又出財,還要貢獻人命。


    打仗死人的壞事,盡數歸己;享樂幸福的生活,與己絕緣,時間久了,理所當然地激起鐵勒人的反抗。


    他們的反抗,從頭至尾,就沒有停止過。


    但他們時運不好,碰上了如日中天的突厥,在他們強勢的統治下,鐵勒的反抗,遭受了一次又一次,無情而殘酷的鎮壓。


    突厥是大草原真正的主人,鐵勒雖強,始終逃不脫突厥的魔爪。


    為了更好地統治這個刺頭,突厥采取了分而治之的政策。


    突厥盡量將鐵勒拆分成大大小小的,互不統屬的部落,讓他們隨地隨種群,散居各處。


    並且,為了防止鐵勒形成強大的凝聚力,突厥取消鐵勒部落的酋長稱謂,讓他們每個小部落,小族群選出無數個小酋帥去作為突厥,在當地的代理人。


    這種代理人,完全聽命於突厥,代表突厥人利益,這有利於弱化鐵勒人的反抗意誌,也可以收到從內部分化的效果。


    但這種代理人製度,有一利,必有一弊,代理人畢竟還是鐵勒人,當宗主國突厥的政策過於苛刻時,他們存在代表鐵勒去反抗突厥的可能。


    這種可能被處羅可汗激發和無限放大化了。


    因為多年的征戰和失敗,西突厥的控製力不可避免地走向衰弱,為了重鑄輝煌,隻能變本加厲地對鐵勒橫征暴斂,以應付龐大的軍費開支和快速增強自身的實力。


    物極必反,盛極而衰,這種虐民之術,雖然短期有效,也激起了鐵勒強力的反抗。


    處羅可汗非常敏銳地發現了,潛藏在鐵勒族群中的這股逆流,他下了一招險棋。


    處羅可汗決定先下手為強。


    他為了防止鐵勒成為一個統一的群體,將幾百個代理人,也就是幾百個鐵勒的酋帥集中起來,全部處死。


    這等於一次性將鐵勒的中高層領導全部消滅。


    處羅可汗本來以為,從此鐵勒將有一段時間,呈現出一盤散沙的狀態,而他可以從容扶植新的代理人,將鐵勒重新控製在自己手心。


    但是,處羅可汗高估了自己對鐵勒的控製力,他也低估了鐵勒的凝聚力和戰鬥力。


    鐵勒已經在曆次和突厥的鎮壓與反鎮壓的遊戲中,形成了堅韌不撥的意誌,並且磨煉出鳳凰涅盤的生生不息的重生能力。。


    時代需要鐵勒出現新的英雄。


    這個英雄橫空出世,他們來自於薛延陀和契苾二個族群,這也是鐵勒最大的二個小族群,他們領導鐵勒各部在準噶爾盆地建立了契苾—薛延陀汗國。


    這是鐵勒的高光時刻,他們第一次成為一個國家,他們需要站在國家的全局角度考慮自己的策略。


    他們將眼光看向周圍的世界。


    隋朝作為大一統的強盛王朝,擁有強大的軍事力量,甚至鐵勒的宗主國,東突厥也已臣服於隋朝的威德之下。


    鐵勒犯不著和隋朝下麵為敵,並且是沒有任何必要樹立的強敵。


    於是,鐵勒在敦煌之戰後,見好就收,他們停戰停兵,向隋朝求和。


    這是一個機會,裴矩抓住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他施展三寸不爛之舌,說服鐵勒出擊吐穀渾以表誠心。


    吐穀渾在鐵勒之南,其土也大,其地也肥,其牛馬也眾多。


    鐵勒需要在西突厥再一次強盛之前,盡力擴充自己的勢力,同時,又能交結隋朝這個強援,這是一筆合算的買賣。


    鐵勒同意做這筆買賣。


    吐穀渾迎來他們悲催的命運。


    在鐵勒鐵騎的衝擊之下,吐穀渾毫無還手之力,他們隻剩下一個選擇,向自己的娘家,隋朝求援。


    但此時已經不是楊堅的時代,他對於吐穀渾並無領土的要求,現在是楊廣的天下,他一心想要建功立業,開疆拓土。


    現在吐穀渾自動送上門來,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於是,楊廣派遣宇文述親自率領大軍去救援吐穀渾。


    當隋朝大軍壓境,吐穀渾一看隋軍的陣仗,心中一片雪亮,看來隋朝並非真心救急,而是要趁火打劫。


    這是引狼入室,但卻為時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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