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鬱泂的世界裏。


    隻要沒死,那就都不算什麽大事。


    他在鬱群青手底下這麽多年都活過來了,論真這點子拳腳帶來的疼還真不算什麽。


    都沒鬱群青一半狠呢!


    而且,弟妹還勸他們鬆開了自己的嘴。


    真好!


    靈族有真情,靈族有真愛!


    啊,又是想弄死義父然後和靈族和好的一天呢!


    鬱泂對魔族的歸屬感嗎?嗯……也就那樣吧,畢竟換誰攤上鬱群青那麽一個瘋批義父,能喜歡的起來魔族才有鬼咧!


    鬱群青那些手下也都知道鬱泂是個什麽地位。


    沒有人把鬱泂當迴事。


    所以導致鬱泂對魔族的記憶,實在是爛的不能再爛了。


    而且,鬱泂每迴被鬱群青打到重傷昏迷的時候,都是浮禾悄悄替他包紮的。


    比起魔族,鬱泂更樂意挨靈族的揍。


    最起碼是純揍。


    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什麽口頭侮辱、明諷暗刺之類的。


    他倒是有過好感的魔族。


    他的家,那一整個村莊。


    嗯。


    被鬱群青殺光了呢。


    鬱泂笑得陽光自然,旁人看著卻是神情古怪。


    豐無涯,“……”


    他悄然傳音給阮蔚,“你確定他就是鬱群青丟下池衿撿迴去養的義子嗎?”


    看著怎麽一臉蠢相。


    阮蔚鎮定迴答:“不像對吧,我也覺得不像。”


    “但池衿認得他,那他就是真的。”


    池衿總不可能無的放矢,阮蔚也不相信他會在這樣一查便知的小事上誆騙自己。


    找死呢。


    這對他又沒什麽好處。


    鬱泂,“麻煩問下,你們抓我是有什麽事嗎?”


    他倒是很有禮貌。


    論真挑了挑眉,“你來靈族搞事情的時候就沒想過會被抓嗎?”


    鬱泂想了想,他十分誠實的搖了搖頭,“沒有。”


    “我本來以為不會被抓。”


    “我來之前查過了,這次小比負責帶隊的那些個長老沒有一個是擅長追蹤氣息的。”


    阮蔚震驚。


    這麽來看鬱泂的腦子也不是直腸啊!


    鬱泂十分自得,“我們魔族天賦屏息,看不出來是很正常的。”


    論真驚訝於他頭腦如此簡單居然還知道事先調查,他不由得反問:“那你不還是被我抓了嗎?”


    “嗯。”鬱泂點頭,“我下迴注意。”


    論真不解:“注意什麽?”


    “挖洞不該圖省事,來迴都用同一條甬道。”鬱泂說。


    “……”


    守株……待泂?


    鬱泂頓了頓,“我下次,挖兩條。”


    “啊不,三條吧,保險一點。”


    狡兔……三窟?


    論真有些無語住了,但他還是盡力把話題拉迴正軌,“你上一場小比的時候是不是也在現場,我好像看見你了。”


    鬱泂現在就是問什麽答什麽,他點頭,“在的。”


    “本來是想看現場的,但我看見你盯我了,所以我後來就直接跑迴驛站看靈鏡轉播了。”


    論真嘴角一抽,“那,那你還挺有頭有尾的哈。”


    就非得看完唄!


    鬱泂笑了笑,沒多說什麽。


    豐無涯看著他赤紅的眼,還有那菱形唇,隻覺得鬱泂生的,確實和池衿有那麽幾分神似。


    豐無涯抿唇,“你來通州做什麽。”


    鬱泂毫不遲疑的迴答:“鬱群青讓我來找池衿。”


    “找池衿做什麽?”


    阮蔚這會子倒是問的快了。


    阮萳之站在一旁牙齒發酸,什麽時候能看見阮蔚這麽積極的問別人的事啊。


    也就這會兒了。


    鬱泂看了眼自家弟妹,他卻有些猶豫了。


    鬱群青不是個好東西,但按照人族父母親族為先的大體概念,鬱泂有些擔心阮蔚會嫌棄池衿的父親怎麽會是這麽個玩意兒。


    在鬱泂看來,池衿攤上這麽個爹就已經是最倒黴的了。


    若是還因為這渣爹,把自己好不容易喜歡上的親親師姐給嚇跑了可咋整哦!


    鬱泂猶猶豫豫。


    阮蔚看出了他的遲疑,她直球出擊:“無妨。你直說就是。”


    她看上去堅定而執拗,是鬱泂從未在浮禾身上見到過的堅韌神情。


    原來靈族的女修,也大不相同。


    鬱泂深吸了口氣,便也不再別扭。


    他直視著阮蔚,緩緩開口:“鬱群青要池衿死。”


    鬱泂頓了頓,接著補充道:


    “池衿是從萬魔窟逃出去的,鬱群青一直在找他,想殺了他。他是個瘋子,我有時候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正常人是無法和神經病共通腦迴路的。


    正如鬱泂不能理解鬱群青的所有行為。


    阮蔚若有所思,“所以,你這次是來殺池衿的?”


    “不是。”


    鬱泂搖了搖頭,“義母待我不錯。”


    “他這次讓我來,嘴上是說讓我來瞧瞧通州究竟有什麽東西絆住了池衿。實際上,鬱群青不止派了我來。”


    “我能感應得到,這兒還有別的魔族。”


    “鬱群青知道我不可能會殺義母的兒子,所以,他應該是派了其他人來下手。”


    論真大驚,“還有其他人?”


    他居然什麽都沒感覺到!


    鬱泂,“嗯,他應該也是合體期,你們同階,感受不到很正常。”


    豐無涯和阮萳之對視一眼,雙方心中都莫名升起了些不妙的念頭。


    一個合體期魔修潛藏進入了通州。


    不和何處,不知何人。


    這,這簡直是一個超級無敵大的威脅啊啊啊!!!


    合體期魔修若是混進了第五次小比的比賽場地……


    對他來說。


    屠戮所有嫡傳,不過是彈指之間罷了。


    就算阮萳之不在乎其他人,但卻不能不在乎阮蔚的安危。


    而且。


    阮萳之看了眼並沒有露出任何神情的阮蔚就知道。


    她不可能會離開。


    蓬萊仙宗的第一就在眼前,阮蔚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退賽。


    阮萳之有些煩躁的扣著指尖,“呃不是,那個鬱群青究竟在發什麽瘋,要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下如此毒手啊?!”


    鬱泂,“所以他是瘋子。”


    “不過……”


    鬱泂停頓了一會,才說:“我猜,大概是為了逼瘋義母吧。”


    眾人,“……”


    沉默之後是響亮的——


    “哈???”


    阮蔚第一個蹦出來不理解,“他神經病嗎為什麽要這麽做啊?”


    鬱泂,“因為他是瘋子,義母不能理解他,所以他要把義母也逼成瘋子,這樣或許就能夠被理解?”


    “嗯,我也是瞎猜的。”


    鬱泂有些靦腆。


    他從小就被鬱群青罵笨,關於這種動腦筋的東西,鬱泂一向不覺得自己能猜對。


    “他說的是對的。”


    忽然。


    阮蔚轉頭看去——


    換過一身幹爽的青綠色圓領錦袍的池衿緩緩的從房中走了出來,他眉若流火,眼中滿是死水一般的沉寂。


    阮蔚張唇欲語,想要讓池衿進去待著。


    她不想讓池衿聽到太多,關於鬱群青有多麽多麽的爛的事情。


    從為人子方麵來講。


    這實在太殘忍。


    蕭玄同有些煩悶的跟在池衿身後,他自然也看見了阮蔚那略帶心疼的眼神。


    他長歎了一口氣,無奈地說:


    “我勸了,勸不住。”


    蕭玄同剛在房間裏貼上隔音符,池衿就醒了。


    池衿醒過來之後二話不說就要往外衝,說是要確認阮蔚的安危。


    蕭玄同怎麽說都不聽。


    池衿還眼疾手快的一把揭下了剛貼上的隔音符。


    蕭玄同:我好不容易從五師叔那求來的符籙啊!!!


    還沒等他惋惜一會兒呢。


    就聽見了屋外的鬱泂已經說到了鬱群青的瘋批事跡。


    鬱群青,瘋批種子一號選手,戰績可查。


    但蕭玄同還是覺得很可怕,虎毒不食子,沒有絲毫人性的鬱群青尤其可怕。


    父親要殺自己。


    蕭玄同想,這恐怕是任何人都接受不了的事吧。


    於是,蕭玄同想要捂住池衿的耳朵,但當他上前時,卻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腳步。


    因為——


    池衿聽著鬱泂的話,好像在聽一個別人的、和他自己毫不相幹的故事。


    他似乎隻是那平靜的、毫無情感波動的一尊佛像。


    沒有反應。


    像是早已料到。


    池衿知道她們在擔心什麽。


    但他也知道。


    自己對鬱群青,從來就不抱有任何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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