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蔚頭腦發昏,眼前一片漆黑暈眩。


    她想要站穩,卻自己絆自己,向前撲了一個趔趄。


    論真看著麵前祭司那止不住發顫的身體,這顯然是不對勁的,他急忙說:“哎?啊!你咋迴事,怎麽好端端的就抽抽了?”


    他疾步上前,想要扶住搖搖欲墜的阮蔚。


    那妖族太子卻是快速的向後縮去,他一麵跑一麵慌張的大喊:“快跑、快跑啊論真!!!”


    “別碰她!祭司要發病了!她經常發病,一發病就會殺妖!你可千萬別碰到她啊啊啊——”


    論真是個惜命的。


    他一聽,扭頭就想跑。


    可阮蔚的手早已如同鐵鑄般死死的拽住了他。


    論真一臉驚恐的迴頭。


    他迅速的從自己芥子袋中掏出傳訊符,想要快速的點燃向師尊求救。


    沒等他燃火。


    就聽見耳旁傳來少女的低吟:


    “你放心。”


    “通州,亂不了。蓬萊,也成不了罪者!”


    她話語間,滿是對蓬萊的維護。


    阮蔚絕不容忍,她費盡心思重來的這一次,蓬萊會重演過去的事!


    阮蔚說完就徹底陷入了無意識,這一昏,她自然也直接鬆開了手,仰麵朝後倒去。


    論真迴神。


    他狠了狠心,不顧太子的警告,一咬牙就伸手要去接。


    “砰——”


    女修毫不猶豫揮出了極其狠辣的一掌,在看清楚人的瞬間,她似乎頓了頓,卻還是直接將論真轟飛了出去。


    論真隻來得及感受自己的胸口一麻。


    隨後便以一種他十分熟悉的弧線飛到了空中。


    在倒飛出去的前一秒,論真透過那銀色麵具的孔洞中看見了一雙眼睛。


    那是一雙——


    滿是霜寒,又仿佛帶著無休無止的怨氣的,眼睛。


    是魔鬼的眼睛。


    她低聲道,“滾出去。”


    這聲音,仿佛是從腸肚中硬擠出來的,撲麵而來的不耐與殺意,帶著幾分血腥煞氣。


    太子站在遠處,他還算靠譜,沒忘了自己的好朋友,“論真你沒事——”


    又是一道靈氣掀起,太子也被直接轟出了殿內。


    “轟——”


    殿門緩緩合上。


    黑衣女修茫然的坐倒在地,她感受著渾身劇烈的疼痛感,卻還是盡可能的深唿吸著,拚命的吮吸著這世上所剩不多的光亮。


    看來。


    她的時間不多了。


    真的……不多了啊……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她一手搭在座椅上,隻一瞬間,她的整個身軀卻驟然融進了陰影之中,消失不見。


    打了三個滾兒才落地無傷的論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太子來扶他,卻被他難看的臉色嚇了一跳。


    論真抓緊了胸前的衣擺,除了很麻之外,一點兒都不痛。


    祭司手下留情了。


    為什麽?


    論真不由得想起少女抓住他時說的那句話,是溫聲細語的,可後麵的那句滾出去,卻……


    他呢喃道:


    “聲音明明是一樣的,可為什麽……又哪裏都不一樣?”


    -


    意識漂浮著。


    卻很清醒。


    阮蔚覺得,自己剛才的穿梭有許多不合理的地方。


    首先,她穿成了妖族的祭司,其次,她在那兒使用的有可能是她自己的身體。


    因為醒來後恰逢侍女叩門,阮蔚沒來得及確認自己的相貌。但是——總不會真的有大傻子連自己的手都認不出來的吧?


    這是過去的時間線,可正常來說。


    論真的少年時期,阮蔚的爹娘估摸著才剛剛出生吧。


    她又是怎麽成為妖族祭司的。


    救世係統沒提過這茬,但阮蔚曾經思考過一個問題:


    既然天命最終選擇了換魂,它向阮蔚的軀體中輸進了一個甘願赴死的、戀愛腦的靈魂。


    那原本的她呢。


    阮蔚自己的靈魂又上哪去了?


    泯滅是不可能泯滅的,要真泯滅了,那她就不可能有現在這一世了。


    所以,妖族祭司,是‘她’做的。


    -


    阮蔚醒來時,蓬萊已經到了第九次石門。


    每迴穿梭時空之後,阮蔚總是渾身酸痛,提不起勁。此時她意識朦朧,隻依稀感覺自己似乎是俯身爬在了一處十分幹爽的地方。


    睫羽顫了顫,她緩緩睜眼。


    這是一處屍山,妖獸屍體堆疊而成的高山,屍山腥臭,遮蓋天日,僅有一小塊光亮從上方灑下。


    “醒了?”


    她身下是連著聲音帶起的微微震動。


    阮蔚迷茫了一瞬,她轉頭,卻猛地對上了一片紅。


    池衿整個人都像是浸入了熱水之中,他皓凝脖頸此時也紅如緋玉,精致的側顏,睫毛垂垂矣,瞳色似琉璃。


    神啊——這是獎勵嗎,獎勵她又活了一天。


    而且,總覺得……他的肩似乎比記憶中寬厚了。


    不像話。


    這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阮蔚整個人都恍惚了。


    她唿吸聲輕,卻實在貼的近,熱氣縈縈繞在池衿的肩上。


    池衿微微向一旁側頭,看似很正經的避開了些阮蔚,他溫聲道:“師姐醒了就下來吧。”


    他的唿吸也是不自覺地放輕,卻也熱意。


    阮蔚一步一個指令,順從的從池衿背上落到了地上。


    她迴神,打量了眼四周,“嗯?”


    “師兄他們呢?”


    池衿,“這是第九次石門,師姐昏睡之後,沒有幽熒,我們製不住囚牛,大師兄說等你醒來後再做打算。可不知為何……我猜是停留的時間太久了,總之囚牛莫名發狂,它把四師姐一巴掌拍了出去。”


    阮蔚忙問:“那她有沒有事?”


    “她沒事。”


    池衿搖了下頭,說:“囚牛當時下了死手,她被擊中的時候命牌就將她傳送出去了。”


    他抿了抿唇,沒有說握瑜是給阮蔚擋的。


    囚牛那一爪子是衝著地上的阮蔚去的,當時就握瑜離得近些,便衝上去替阮蔚擋了。


    師姐聽了會愧疚,四師姐出去之前也不讓他說。


    那就不說。


    瞞得住最好,瞞不住……大不了到時候他跪一跪、常握瑜再哭一哭就完事了 ~


    池衿繼續說,“之後,我們也隻能將其擊昏,出了第七次石門。”


    “第八次,大概是因為記仇,囚牛也不再友善,我們一進門就打了起來。我用完了今日的三次觀字,它似乎十分畏懼天雷,便也有驚無險的過了。”


    “現在是第九次。”


    池衿,“我算過,九次輪迴,這是最後一次。”


    “我們進來之前,萬劍宗早就進去了,他們大概……會比我們先出去。”


    他輕輕的嘖了一聲。


    池衿向外看了幾眼,確定了囚牛不在,“三師兄剛才獨自將囚牛引開了,大師兄讓我和你藏好,他出去找三師兄。”


    三言兩語,就好像把所有的事都交代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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