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半夜的時候,可能新到一個地方的緣故,江楓不知由的醒了過來。


    周圍的鼾聲如雷,每個人都睡得很香,似乎隻有自己不融入這裏一樣,江楓看了看躺在自己身旁的雲牧,此刻的他正握著手中的玉佩躺在那裏唿唿大睡,江楓又抬頭窗外的月光,如同流水般照進屋子裏。


    既然睡不著,江楓也就索性不睡了,他艱難的從這擁擠的床鋪上走了下來。


    今天是三月十五,正好是圓月,外麵被映的透亮,整個大地也如同穿上了白色紗衣,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江楓站在院子中央,深吸了一口夜晚清新的空氣,微風徐徐,很是愜意,遠處的營地還有人在巡邏,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快兩個月了,從來沒有好好欣賞如畫般的風景。


    他繞著營地走了兩圈,大體熟悉了這個地方的情況,幾分鍾後,江楓剛想要再迴去睡一覺,卻沒想到迴去的路上在井邊的楊樹旁坐著一個人,靠在樹下,抬頭看了月亮。


    “嘶,這是碰到鬼了?”


    江楓拍了拍自己的臉,讓自己的變得更清醒。


    “不對不對,這世上不可能有鬼,會是誰在那裏呢,難不成是山匪?”


    想到這裏,江楓心中大駭,借著這月光向井邊走去,離井口幾米的距離,終於看清了那個人的樣子。


    虛驚一場,原來是今天的那個富家子弟。


    那個人也同一時間看見了江楓,為了緩解尷尬。


    江楓說道:“你也是睡不著嗎?”


    “是啊,我第一次睡這種地方很不適應,你怎麽也睡不著啊?”


    江楓也納悶,不知道像這種沒吃過苦的為什麽要參軍。


    “可能是這人生地不熟的,和你一樣,都不太適應,聽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啊。”


    “老兄所說沒錯,在下趙京輝,山西晉陽人,不是老兄怎麽稱唿?”


    “在下江楓,江白青。”


    “江兄,你是第一次離家這麽遠嗎?”


    “其實我七年前就一名邊軍了,幾個月前整個複州衛除了我,全軍覆沒。”


    “你沒有感覺到害怕嗎?”


    “怕啊,當然怕啊,哪有人不怕死呢,但是那又如何,有些要守護的東西比我的生命還重要。”


    “很少有像老兄你這樣想法的,我問過好多人,但是他們大部分的答案都是一樣,為了混口飯吃,說到底都是為了錢,而現在寧遠城已經好幾個月的沒有發俸祿了。”


    “這些你怎麽知道的。”


    “我當了七年的兵,這些事我怎麽會不清楚,這天下不是一家一姓的天下,而是天下人的天下,其實他們想的也沒錯,當今天下,為了活著總歸是沒有錯的。”


    “你前半句話,我的老師也說過,但他告訴我的是以國為國,以天下為天下,我和他們不一樣,我要守護的是這個江山社稷,而不是眼前的蠅頭小利,我不會眼睜睜看著這天下再次狼煙四起。”


    “你的老師是?”


    “前薊遼督師,孫承宗孫先生。”


    江楓小聲的嘀咕著,“竟會是他,怪不得會教出如此學生,但是我怎麽沒在後世史書上聽說過這個名字呢。”


    “你為何來這麽遠的參軍,在老家入伍也不挺好的嗎?”


    “其實我是偷跑出來的,我爹不讓我參軍,就是一門心思的讓我跟他學習經商,但其實我想做將軍,馳騁疆場,遼東地處九邊重鎮之一,我大伴現如今就在這裏參軍,所以我就跑到這裏了。”


    “你知道戰爭是多麽殘酷血腥的嗎?”


    “我知道,書上說過,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迴,但是相比較國破家亡,我覺得這點苦不算什麽?”


    “你這個年紀好好讀書就好,進士及第,登堂拜相,不也可以力挽狂瀾嗎?”


    “其實我兩年前已經考中進士了,但是此時的翰林院已經是東林黨的翰林院了,我不願意和他們同流合汙,比起官場,我更想要去戰場上看一看。”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說到這裏,江楓開始對眼前的這個富家少爺刮目相看起來,他以為這會是一個書呆子,沒想到對當今時局看的竟如此透徹。


    兩個人相談甚歡,直到半個時辰之後,才迴到了屋子裏。


    江楓本以為離開了這麽長時間,或許早就沒有睡覺的地方了,本打算在椅子上對付一夜的時候。


    雲牧直接坐了起來,小聲的說道:“給你留地方了,快過來吧。”


    ……


    ……


    再次醒來,天已經亮了,每個人早上的任務就是每個人從井裏打上了一桶水,包括小旗在內的十個人十桶水,剛剛好能接滿一缸。


    兩個人早上打水的時候,雲牧好奇的問道:“大哥,你昨天怎麽出去那麽長時間啊。”


    “睡不著,所以就出去走一走,你猜我碰到誰了。”


    “誰?”


    “還記得我們在募兵所看到的那個富家公子嗎,我昨天晚上出去的時候,他就站在大楊樹下。”


    “有印象,我記得好是帶著家丁來參軍的。”


    “沒錯,就是那個人,隻不過這個人看起來絕對沒有想象中的這麽簡單。”


    “怎麽了?”


    “說不清楚。”


    邊軍每天都是兩頓飯,一頓在辰時,一頓在未時,夥食多以醃菜米飯或者大餅為主,


    每次吃飯,腦海裏總會想起當年的種種,這一次的江楓再也沒有方子同來護著了,而江楓卻坐在了方子同的位置,幫助雲牧和趙京輝。


    江楓看出來了這個富家子弟的確不是說說而已,雖然飯菜難以下口,但他也咬著牙堅持了下去。


    邊軍由於隨時隨地都有可能麵臨著戰爭,所以每批次進來的新兵都要進行一定的訓練,才可能正式的投入戰爭之中,否則很有可能自亂陣腳。


    “今天,我們整個小隊的訓練就是騎馬射箭,眾做周知,我們寧遠衛的兵就是對抗後金騎兵的,他們用的是騎兵,我們這就要用騎兵正麵戰勝他們,擊垮他們,想當年努爾哈赤就是重傷在這座城下,我們要像釘子一樣,釘死在關寧錦防線上,不要讓後金軍的人踏過這裏半步。”


    這次講話的不是昨天那個胖百戶,而是總旗容暉,來負責江楓他們這近五十個被招募的新兵,這個人也就是趙京輝所說的大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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