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的第二天便告知了江承莫。那個時候他本在鄰市剪彩,晚上在當地還有一場大學同學聚會,哪知道他當天下午便趕了迴來,並且直接驅車到了她的學校,在教學樓樓下等到他們兩個下課後,銳利的眼睛來迴打量了她的初戀男友十來秒鍾,然後突然開口邀請三人共餐。

    其實與其說是邀請,倒不如說是半強迫。江承莫以兄長姿態親自為他倆打開車門,宋小西和男友便不得不在膽戰心驚的受寵若驚之下乖乖上了車。

    那晚的見麵宋小西記憶猶新,並且恐怕是此生難忘。江承莫平素待人總是不動聲色中透著幾分冷淡,即使再親近,也一貫繃著臉;然而那天晚上他卻出奇地舉止溫和言談親切且風度翩翩,禮數周全得簡直史無前例。隻不過之後他帶著他們兩人去的地方是整個t市消費指數最高的西餐地點,每人一客香氣四溢風味滿分的牛排,宋小西親眼見著男友對刀叉使用的不熟練有些於心不忍,而在看到他對於江承莫提出的天南海北諸如高爾夫夏威夷學校實習進階出國以及宋小西的各位長輩等話題都應接不暇後就更是於心不忍,正要暗示來意不善的江承莫適可而止,他已經雙手十指交叉,淡聲開了口:“肖同學吃得這麽少,是不是對今晚的牛排不太滿意?要不要再上一份甜點?那個不需要刀叉,用勺子就可以了。”

    然後宋小西就看到她的初戀男友本就發白的臉似乎連最後一絲血色都褪了下去。

    宋小西第二天便跑到他的公司對他這種以大欺小的行為表示嚴正的抗議和不齒:“你比他大四歲!四歲!你何苦為難一個大學生?你的那些紳士風度都到哪裏去了?你那些套在身上牢不可破的待人規矩呢?你知道你昨天晚上表現得像什麽嗎?就像是孔雀東南飛裏的焦阿母!”

    江承莫冷眼看著她像隻著了惱的兔子一樣衝進來,等到她說完最後一句伸手按下通話鍵:“拿杯涼茶進來,有人需要降降火氣。”

    宋小西:“……”

    他等她終於在原地站定了,又繼續低頭翻看文件,冷聲說:“焦阿母?可惜那位肖同學不是什麽劉蘭芝。”

    “……你昨天故意帶他去那種地方,”宋小西繼續指控,“你擺明就是輕視人家的家世!”

    “我昨天沒問他的什麽所謂家世。”

    宋小西還是十分惱怒:“但你不能否認你就是在輕視他!你怎麽能那麽說話!”

    江承莫把文件夾合上,倚靠在轉移裏說得不緊不慢:“那是因為他確實不值

    得交往。我還什麽都沒做他就像被打了悶頭一棍一樣,完全沒有令人值得稱道的迴應,甚至連點兒不卑不亢的膽色都沒有。這就是你們學院所謂名列前茅的好學生?這種人根本就不用再去問他的家世。”

    宋小西被他噎得好半晌都沒能迴話,過了一會兒才又梗著脖子說:“你難道想讓我跟他分手?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雖然我的確很希望是這樣,但你現在肯定不會同意。”他又重新拈起黑色筆,語氣平靜地繼續見血封喉,“反正你們半年之內肯定會分手,你要是想嚐嚐戀愛的感覺,那就讓你倆這次自生自滅得了。”

    “……”

    而後來的事實證明,江承莫的話真是該死的全部都正確。他那一場鴻門宴貽害無窮,當真烏鴉嘴地準確預言了她那場灰溜溜慘淡淡的初戀。

    所以,如今宋小西現在警鈴大作並非毫無根據。她警惕地瞪著他,就像是快被蜜莉搶了午飯的哈多:“那時候當然不能作為參照。李唯燁的年紀長相家世談吐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你覺得如果和一個人進行有可能會進一步發展的交往,隻看他的年紀長相家世談吐就夠了?”

    “否則還能有什麽?”

    江承莫淡淡地說:“宋伯父和欣姨的例子難道還不夠說明你的‘否則還能有什麽’?”

    宋小西再度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雖然她直覺他舉的這個例子有哪裏不符合現狀,但一時之間又找不到什麽破綻,正在躊躇間,手邊的電話響了起來,來電顯示上寫著“李唯燁”三個字。

    第十五章

    、

    李唯燁昨晚送她迴家的時候提過一句他今天有事,可能會晚些才能給她打電話。宋小西原本以為他所謂的晚些應該是在就寢的十點半左右,沒想到他會提前三四個小時便打了過來。她反射性地偷眼看了看江承莫,後者臉色愈發平靜,眼眸低垂地觀察手邊那隻雅致的茶壺,神色甚至比平日裏的麵無表情還要溫和一些。

    江承莫一旦和顏悅色,便是黑雲壓城城欲摧的象征。假如形容作占卜,那便是下下簽的大兇之兆。盡管他現在看起來離和顏悅色還差幾分,但直覺上又似乎相去不遠。宋小西又瞅他一眼,才起身去了不遠處接電話。

    李唯燁同她說話的時候語氣一貫溫柔,聲線又獨特,幾乎在宋小西眼前立刻浮現出了他那張眼角微挑的笑臉。他在解釋了今天的工作事項後很快就察覺出了她的心不在

    焉,說:“你旁邊有人?我是不是打擾到了你?”

    “……”

    宋小西覺得,李唯燁和江承莫這類人就像是自帶多棱鏡的望遠鏡。不光能決勝於千裏之外,還可以在你眼皮底下窺測到你的內心。心細如發的聰明人都不好招惹,偏偏她一下子招惹了兩個,更偏偏的是,這兩個似乎還隱隱勢如水火。宋小西仿佛覺得自己就是冰與火之間那點兒可憐的空氣,一會兒被火烤得發熱一會兒被冰凍得刺骨,完全身不由己,還沒多長時間就已經快被折騰透了。

    她隻得實話實說:“承莫哥哥提前迴來了,正在一起吃飯。”

    李唯燁尾音上揚地“哦”了一聲:“提前迴來不是很好麽?你怎麽聽上去沒精打采的?”

    宋小西歎了口氣,手指不自主地摳著泛著冷光的牆壁裝飾:“他迴來還帶了個意思,希望我們三個明天晚上能一起吃飯。”

    李唯燁輕輕“咦”了一聲,笑著說:“這次是醜媳婦遲早見公婆的意思嗎?是不是先得過了你兄長這關,才意味著我們在一塊兒不是違法的?”

    宋小西說:“你不同意也沒關係。我也覺得還是不要見的好。”

    “不過我見一麵也沒關係。”他想了想說,“明天晚上幾點?需要我訂餐廳嗎?”

    他答應得比宋小西想象中要痛快得多,等她報了時間,他又是笑:“你剛才沒精打采就是因為這個?好像需要發愁的該是我才對吧?”

    宋小西擰著眉毛考慮措辭,終究還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她其實很想提醒他一下江承莫肯定來者不善,然而這四個字成語繞到嘴邊又怎麽都說不出口。她吭哧半天,隻聽到那邊了然一笑:“我明白了。你放心就好了。”

    宋小西放心不了。江承莫迴了自己家過夜,她翻來覆去兀自折騰了一個晚上加一個白天,連覺都沒有睡安穩。第二天李唯燁來接她的時候見到她一臉萎靡不振,笑著安撫:“我知道江公子冷若冰霜的時候說話清熱又解毒,而一旦和顏悅色也就是痛下殺手不留情麵的時候,我小心就是了。說說話而已,你兄長難不成還會一刀砍了我?”

    他一笑起來眉眼間盡是暖色,臉上溫柔得仿佛是暮春三月。宋小西望望車頂,說:“我曆盡磨難二十年才總結出來他的性格,被你一句話全說光了。”

    李唯燁偏頭看她一眼,低低笑出聲來,忽然伸過手,握住她的手輕輕捏了一下:“之前其實我真沒想到你會這麽不放心我。”

    其實他們前些天的相處一直都是不溫不火的狀態,再親密的時候也會維持在零點零一毫米的界限開外。宋小西如今被他的掌心一下子握住,下一秒就不由自主低頭看了看他的手。手指修長指甲圓整,帶著健康的淺粉色,明明握得很鬆卻仿佛隱隱帶著力道,還有明晰可辨的溫熱。

    他們兩個去得較早,等到六點二十九分,在入口處準時看到了江承莫的身影。他換了一身簡單隨意的休閑裝,手中捏著剛剛掛斷的電話,利落一眼掃到他們的方向,微微一揚眉,嘴唇薄抿,之後便在服務生的引領下邁動筆直的腿走了過來。

    李唯燁站起來,對著他伸出手,臉上掛著從容和煦的微笑:“江先生。”

    江承莫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了一圈,就像是之前從不認識他一般,微一停頓後伸出手簡單迴握,聲音低緩微沉:“不必這麽客氣。”

    在圓桌旁重新落座,江承莫接過服務生手中的菜單,念出一堆諸如海參對蝦黃海膽之類的海鮮菜色,宋小西稍微一聽,連烹飪樣式也都是她平日裏最屬意的。她抬頭瞧了他一眼,江承莫已經合上了菜單要遞給服務生,又在中途微微一頓,偏頭看向李唯燁:“李總喜歡什麽?有沒有什麽忌口的?”

    李唯燁淺淺一笑:“我隨意就好。”

    江承莫微微頷首,把菜單遞過去,單手托起繪有淡雅花紋的骨瓷杯,稍稍低頭,坐姿端然地喝下一口茶。片刻後淡淡抬起眼:“聽宋伯父說梓成和晨啟的合作這兩天突然遇到某些障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知道有沒有我能幫上忙的?”

    李唯燁的嘴角微微彎起:“多謝。不過不礙事,遲早都會解決好的。”

    江承莫把衝向宋小西的茶壺嘴轉了個彎,使之衝著房間角落。接著又開口:“我前幾天知道宋小西結交新男友的事,實話來說,當時沒有想到會是你。今天和你見一麵,希望你不要介意。”

    “當然。”李唯燁笑著說,“如果我妹妹也結交了新男友,我作為兄長也會關心。”

    江承莫今晚的反應出乎宋小西意料地平淡,並且似乎隨著話題開展愈發平淡,就像是一鍋無色無味無刺激的白開水。他一貫咄咄逼人,今天陡然收了鋒芒,讓宋小西很有幾分不大習慣。而他的臉又像是一塊完美的漢白玉,瞧不出一絲破綻,宋小西聽著他們兩個互相客氣地寒暄道歉恭維,覺得甚為無趣。

    她一個人無聊地托著下巴嚼開胃菜,聽到江承莫接著說:“前兩天去b市開會

    的時候正巧遇到了令尊,當時他正急著飛迴a市,似乎是因為令堂手術住院,不知道現在有沒有好一些?”

    李唯燁的笑容稍稍減去了幾分,稍一停頓後開口:“這個我不太清楚。”

    服務生小心翼翼捧來開胃湯,江承莫就近接過勺子,端過宋小西的白碗一勺勺舀湯,同李唯燁對話的語氣比之前更加禮貌:“似乎令堂和李總的關係不太好?”

    李唯燁看著他把白碗放到宋小西麵前,抬起眼清淺一笑:“實話實說,確實不算太好。”

    江承莫眼神深邃,點點頭淡淡一笑,把最後一粒蓮子添進了宋小西的碗裏。

    “她是我的繼母,是唯語的生母。”李唯燁又補充了兩句,“我們早年有過不愉快,至今還留有隔閡。”

    江承莫仍是點頭:“但李總似乎對妹妹十分不錯。”

    “涇是涇,渭是渭。個人恩怨遷怒到無辜的人是愚蠢的做法。”

    江承莫在接下來的兩分鍾裏都沒有迴話,隻是低頭默不作聲喝湯。等到他擦擦嘴角,看著服務生把冷卻的開胃湯收走,突然對李唯燁微微一笑:“最近a市的s公司突然宣布退市,李總知不知道內情?”

    這句話一開頭,兩人在接下來的三十分鍾裏話題又從李唯燁的家世轉移到了宋小西徹底懵懂無知的領域。她對剛剛的對話內容隻是覺得新鮮,如今隻剩下茫然。這兩個人談期貨談股票談上市談人事變動談中外關係,語速越來越快,內容越來越雜,宋小西隻覺得自己被忽視成了一個小黑點,完全變成多餘。等到她忍無可忍地數到二百五十的時候,突然站起了身。

    兩人不約而同地靜下來,一起看向她。宋小西在四隻眼皮底下清咳了一嗓子:“我去趟洗手間。”

    江承莫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挑眉:“你是覺得無聊了,要去給阮丹青打電話?”

    “……”

    心中的計較被拆穿,宋小西隻好重新百無聊賴地坐下,說:“你們兩個來這裏就是談生意談國家大事的?接點地氣不行嗎?我來了之後都還沒說過話。”

    李唯燁笑著說:“我對此表示鄭重道歉。下麵你來說要談什麽?”

    宋小西翻出之前用來打發時間的女刊,翻到第一頁:“比如說談談衣食住行。你倆對衣服食物住處車子的眼光都那麽挑,我又都能聽懂,隨便說說哪個不行?”

    江承莫漫聲開口:“那是你們聊的東西。”

    “什麽叫我們聊的東西?難道你就不穿不吃不住不用走路了?”

    他輕輕哼了一聲:“最起碼我不用因為一條搭配不了的綠絲巾再去另外買兩套新行頭。”

    “這叫愛屋及烏!”

    “這叫買櫝還珠。”

    宋小西磨著牙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腳。

    接下來江承莫消遣她上了癮。提到她當初看足球隻是為了貝克漢姆和梅西,看網球則單純衝著費德勒那張臉而去,簡直就是不折不扣的偽球迷。而她還沒來得及反駁,李唯燁就笑著插了話:“怪不得。小西前兩天說至今還不懂遊泳,我說要教她,她怎麽都不肯。”

    江承莫抿著唇淡淡開口:“你把小七直接扔進水裏,一刻鍾內她肯定能學會狗刨。手段不用太溫和,直截了當是對付小七最好的法子。”

    他的話音剛落,宋小西就在桌子底下再次狠狠地踹了他一腳。

    終於等到吃完飯,三人在會館門口分別。江承莫迴頭看了一眼等在不遠處的司機,又看了看站在他身旁的宋小西,雙手插在風衣裏,對李唯燁說:“宋西和我一起走。”

    李唯燁笑笑:“有頭沒尾怎麽能行?小西既然是我接的,就我來送她吧。”

    他笑得眉眼如畫,溫柔從眼睛裏流淌出來,語調也不緊不慢,和江承莫冷淡又直截了當的作為比起來,就更顯得紳士而風雅。宋小西看了一眼李唯燁,再看一眼江承莫,後者已經轉身邁下台階,背影修長挺拔,步伐沉穩地走向那輛低調的黑色車子。早有泊車小弟迎上去打開車門,他一低頭一探身,車門砰得一響,身影消失不見。

    宋小西看看在夜燈下泛著冷冰冰金屬光芒的車門,在心裏歎了口氣,轉頭對向李唯燁:“我順路搭車迴去就好了。你住的酒店離這裏又不近,還是早點兒迴去吧,不用送我了。”

    李唯燁嘴角一彎,伸出手給她理了理圍巾,輕聲說:“你準備給我今晚的表現打多少分?”

    宋小西想了想:“八十分?”

    “為什麽?”

    “因為你倆談的東西大部分實在太深奧了,我聽不懂。”宋小西說,“一般我對超出我判斷範圍的未知事物都打最保險的八十分。而且這樣就算得罪人,得罪得也不會太深。”

    “我的女友真善良。”李唯燁笑得更深,把她的圍巾打了個結,隔著帽子捧住她的頭仔細看了看,語氣更加溫柔,“那就提前說晚安了。你晚上假

    如睡不著的話,可以給我打電話。”

    “擾人清夢是不道德的行為。”

    李唯燁挑挑眉,笑微微:“男朋友不就是用來使喚的嗎?這是你的權利,用的時候不必太客氣。”

    他還要再說,江承莫那邊已經聽到了車子啟動的聲音。接著後座的車窗緩緩降了下來,夜色中的燈光半明半寐地投在他的臉上,似乎有種因為模糊而異乎尋常的英俊。江承莫隱約像是在抿著唇,眉頭微微蹙起,連眼角仿佛都在微挑,宋小西瞥過去一眼,隻好匆匆與李唯燁道了聲再見,抓住手袋迅速溜了過去。

    江承莫自打宋小西進了車子就沒再說一句話,腰後墊著軟墊閉目養神。宋小西隱約能感覺他的怒意,但又不知他的不悅從何而來。他的心思一向深沉得如同黑洞,又穿得七竅八孔,她隻好挑些不痛不癢的話題逗弄他。然而江承莫似乎左耳進右耳出,車子連著過了三個紅綠燈,宋小西連著講了五個笑話,他一聲不吭,微微仰著頭靠在背椅上,露出下頜好看的線條,閉著眼連微蹙的眉心都沒動一下。

    宋小西側著身,單手握拳撐著太陽穴,無奈地看著他:“你對今天晚上的感想就是一言不發?”

    這次頓了兩秒鍾,江承莫雖然還是沒睜開眼,卻終於漫不經心開了口:“你看上李唯燁哪一點了?溫柔體貼?謙遜有禮?”

    “喲,”宋小西拿抱枕擠著他,調侃說,“原來江氏字典裏也會有溫柔體貼謙遜有禮這兩個詞啊?”

    江承莫對她的話茬冷冷地嗤了一聲,仿佛一瞬間周身散發的寒氣更強了。

    “你如果想問我的感想,那確實是四個字,我不同意。”

    他語氣果斷而堅決,聽起來像是毫無商量餘地。宋小西的笑容統統收了起來,臉色一板:“你為什麽不同意?”

    “我為什麽要同意?”

    “你自己都說他溫柔體貼謙遜有禮了,這迴他是哪個缺點讓你看不順眼了?”

    江承莫驀地睜開眼睛,眸光一掃,在昏暗中似乎也同樣鋒銳如刀,沉聲說:“溫柔體貼謙遜有禮算得上老幾?你對他知道多少?我今天和他說的那些話,如果我不問,你覺得你什麽時候才會知道?”

    第十六章

    、

    江承莫雖然平時總是繃著臉,真正發火的次數卻極少。宋小西見過最近一次他這樣對她說話還是在好幾年前,現在他的聲音一下子冷了好幾個調,她連脖子都不由自

    主地縮了縮。

    宋小西已經無暇去想他緣何會如此動怒,她的腦子正在緊急迴憶上一迴類似情況發生的時候她是怎麽在他的怒火下解脫的。而江承莫的話好像還沒說完:“你現在是不是覺得你翅膀硬了,能飛了?讀了幾本心理學就以為能憑直覺單獨行動了?你以為你是透視眼內窺鏡,江湖百曉生?蘭陵笑笑生還差不多。”

    宋小西小心翼翼地挪後幾公分,輕聲說:“你這迴是不是又要預言我倆交往的時限?”

    江承莫瞟她一眼,冷冷地開口:“你如果真的決定跟他繼續交往下去,那你們兩個分手之前就別來找我。”

    宋小西猛地瞪大眼,正要拽住他的衣袖,他已經預先一秒輕飄飄躲開,隨後敲敲車窗,重新閉上眼,慢聲說:“你到了。”

    宋小西迴到家,蜜莉正蜷成一團趴在沙發上睡覺。宋小西扔開手袋,一下子盤腿坐在地毯上,順手把它抱過去,一言不發地給它順毛。

    過了半晌她開始擰著眉毛自言自語:“你說,江承莫幹什麽發那麽大火?連那麽重的話都說出來了,他被牛鬼蛇神附身了?李唯燁有哪裏不好他都不肯說清楚,就讓我和人家分手,憑什麽呢?難道我真要被他沒道理就牽著鼻子走,他說什麽我就是什麽嗎?根本就是胡攪蠻纏。”

    然後她沉默一會兒,片刻後盯著窗簾繼續自言自語:“難道說李唯燁是我某個同父異母或者同母異父的三代以內旁係血親?我倆也是兄妹關係?因為涉及到上一輩或者上上輩隱私江承莫才不肯說?可這也沒道理呀。”

    “難道我不跟李唯燁分手,他以後還真不再理會我了不成?怎麽可能?哈多還在他那裏呢,他的銀行卡密碼我還知道呢。我要是萬一被綁架了,他還能眼睜睜看著我被撕票嗎?”

    過了一會兒歪著頭又說:“要不我先拖著看看?也許今天是他男性生理期呢,再加上睡眠短缺才導致心情暴躁。他八成是在遷怒,指不定幾天之後就能消火了,對不對?”

    宋小西苦思冥想半天終於想到一個能同時安慰自己和解釋現象的說法。心情頓時輕鬆了幾分,便起身去了浴室準備洗漱睡覺。

    接下來的幾天宋小西過得十分簡單。江承莫那邊沒消息,李唯燁被電話急召迴a市,阮丹青被導師叫去正算數據算得昏天黑地,宋小西便隻能跟蜜莉一起呆在家中無精打采曬太陽。

    她正撐著下巴一邊給蜜莉順毛一邊給它念催眠的《追憶似水年華》,突然聽到一陣門

    鈴響,下一秒蜜莉就從趴臥姿勢站了起來,直直竄向門口,一邊晃尾巴一邊歡快地叫。宋小西跟著它一起去應門,開了保險門才知道是宋常青。

    宋小西本來懶洋洋的表情一下子冷了下去。

    一般來說,她和宋常青是一個半月到兩個月見一次麵,每一迴都是宋常青以各種理由派司機來接她,兩人見麵的地點不是宋宅就是咖啡店,基本沒有變過。宋小西站在門口仔細算了算,如今距離情人節確實好像又過了一個半月多,隻是讓她沒想到的是,這迴宋常青竟然肯親自光臨她的公寓。

    她木著一張臉把他讓進來,洗手後給他倒了杯茶水,然後在距離他最遠的沙發邊坐下來。蜜莉依偎在宋常青手邊一直蹭,宋常青輕輕撫摸它背上滑溜光亮的白毛。宋小西跟他靜默半晌,率先開了口:“您來了也好,請把蜜莉帶迴去吧。”

    宋常青抬起頭看她一眼,把蜜莉放迴地上,說:“你喜歡就留著。”

    宋小西無動於衷:“我一點也不喜歡。”

    反正她在他麵前已經毫無形象可言,出爾反爾也隻不過是往早已被壓倒的駱駝身上再添一根草。宋常青又看看她,歎了口氣:“既然這樣,那我就抱走。”

    接下來有兩分鍾的冷場。宋常青一口口地啜著茶,宋小西則順手抓過一隻蘋果慢吞吞地削。最後打破沉默的是前者,宋常青沉吟著開口:“我聽沈奕說,你最近在和李唯燁交往。”

    宋小西的水果刀一用力,細細長長的蘋果皮應聲而斷。她頭也不抬地開口:“那是我的自由。”

    “我知道你長大了有自己的主見。我隻是給個建議,李唯燁是個不錯的人,但你和他性格不是很合適。我不希望看見你到頭來吃虧吃苦。”

    宋小西笑了笑,慢慢地說:“爸爸,實話講,您再婚的時候我也想說您和王阿姨不合適,我也是認為你們兩個性格不合。我不幹涉你的婚姻,也請您別幹涉我。”

    她說話字字清晰,蘋果皮在她說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陡然掉進垃圾筐裏,而她手裏的水果刀也一下子□她的指腹裏。

    宋小西把水果刀上的血跡擦掉,扔到桌子上,用指甲掐住一滴滴流血的指腹,無視宋常青的複雜眼神,冷聲說下去:“您和媽媽的婚姻糟糕成那樣,又有什麽資格來提點我?”

    三分鍾後,宋小西從窗戶口看到宋常青的車子緩緩消失在視野範圍裏,終於把之前一直掐住指腹的右手鬆開,皺皺眉,低頭看了看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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