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浸泡侵蝕太久。


    陽光下是否還容得下你?


    沉默!


    房間之內陷入好似時間暫停般的沉默,無人能迴答這個問題。


    寧素商手腕上的女士腕表,表針嘀嗒的聲音無限放大,突然鐵道上傳來一聲汽笛,讓兩人迴過神來。


    “抱歉。”池硯舟率先表達歉意。


    追求陽光而非為沐浴自身,乃是千萬同胞。


    能否有幸活著得見陽光,都隻是一種理論上的可能,又何須去想。


    親手抓捕元碩!


    親自用刑審訊刑大!


    對池硯舟而言並非表麵看來如何雲淡風輕,心中壓抑方才爆發。


    寧素商其實很高興他能說出來,憋在心裏隻會形成隱患。


    負重前行!


    背負罵名!


    這便是潛伏情報人員踏上這條道路時,必經的過程。


    勸告的話寧素商一字未言。


    選擇走這條路豈會想不明白,無非是一時因同誌犧牲、受難的揪心發泄罷了,何須勸慰?


    兩人心態歸於平靜,池硯舟問道:“刑大事情組織打算如何解決?”


    “刑大手中握有日本專家對城外各處的地形測繪,以及各個礦山的探勘,包括一部分石油儲藏的標注,都是極其重要的情報資料。”


    “可根據調查刑大應該早就掌握這份資料,為何遲遲沒有交給組織?”


    “刑大其實在礦山的主要工作不是收集情報,因此在情報傳遞一事上,安排的是礦山管理人員中的一位,此前也是我們的同誌,他可以隨意離開礦山,方便將情報放在距離礦山不遠處的指定位置。”


    “此人暴露?”池硯舟當即問道。


    寧素商微微點頭:“他被日偽發現抓捕審訊,在刑具威脅之下告知刑大問題,日偽想要暗中調查刑大,因此沒有打草驚蛇,於是放此人迴去礦山繼續工作,免得他的失蹤被刑大警覺。”


    “是否因用刑所留下的痕跡,被刑大察覺?”


    “目前推斷應當如此,刑大發現此人問題之後,便用提前和組織約定好的信號線索進行提示,乃是將礦山石壁上的一處鳥窩搗毀,組織成員見狀便沒有再靠近過藏匿情報的指定位置。”


    刑大的提醒,避免了組織取情報的成員,被日偽守株待兔。


    卻也讓刑大明白自己被人盯上,無法和組織取得聯係。


    組織同樣不能貿然行動。


    池硯舟有些吃驚的說道:“在如此被日偽監視情況之下,刑大都可獲取日本專家的資料?”


    “具體情況肯定驚險萬分,但刑大在礦山內確實完成,可卻遲遲沒有辦法將情報送出。”


    “但盛懷安認為他隱藏很深,尚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盛懷安確實有些能耐。”


    聽寧素商此言,無疑是承認這個觀點。


    池硯舟問道:“背後隱藏著什麽?”


    “特委對冰城內工商學各界開展教育活動,有意在社會各界之中組建抗日、反滿的外圍組織,礦工同樣是重中之重,刑大被安排進入礦山負責此任務,建立礦工抗日、反滿的大本營,喚醒更多人士支持反滿抗日工作,甚至於參與到反滿抗日中來。”


    原來如此!


    刑大肩負任務如此之重。


    “可曾建立外圍組織?”


    “礦山人員結構較為複雜,除卻窮苦百姓為賺銀錢外,也有被日偽當局強征來的勞工,甚至於違法亂紀被發配下礦勞作者也有。


    導致礦山工作展開雖容易,卻很難保證安全,因此刑大近兩年時間都在蟄伏觀察,挑選外圍組織的中堅力量,此刻剛剛有所進展卻不幸暴露。”


    “換言之刑大手中目前最為有價值的情報,並非所謂的勘探、測繪數據,而是近兩年來觀察挑選的外圍成員名單?”


    “正是!”


    外圍組織的建立並非一朝一夕。


    其難度甚至更大。


    因外圍成員大多學曆文化有限,更無對敵經驗可言,若稍有不慎就會導致全員暴露。


    所以初建時期往往困難,挑選中堅力量形成初步規模,所花費時間成本較多。


    勘探、測繪資料重要不假,卻難立馬起到作用。


    可刑大所挑選出來的名單,立即便可生效。


    難怪他不敢言死!


    “為何不將名單、資料等情報交給他所選中的礦工,讓其將這些東西帶出來給組織?”池硯舟問道。


    “當時刑大已經被警員監視,其次則是放情報的指定地點已經暴露,命人帶著情報離開礦山也難尋到組織。”


    確實!


    名單最終成型還未提交。


    組織並不知曉哪名礦工是外圍成員,導致情報無法傳遞。


    這便是情報工作的局限性。


    造成這些局限性的最根本原因,是保密!


    可在保密一事上組織早前吃虧很多,不少同誌因為不專業的工作習慣,白白犧牲。


    後組織則加強這方麵的管理教育。


    雖能確保各條線沒有交叉,不至於被敵人抓到一個線頭就連根拔起,卻也會出現如今這種情況。


    但權衡利弊之下,依然要保密為先。


    血的教訓,豈能忘懷。


    “那目前怎麽辦?”


    “特委想你在警察廳內接觸刑大,讓他將情報藏匿地點告訴你。”


    “有沒有確認身份的暗號,或是信物?”池硯舟問道。


    他確實可以接觸到刑大,隻是總會有警員在場,很難單獨會麵。


    可除了池硯舟之外,更是不會有同誌能有此便利,因而隻能讓他負責。


    池硯舟責無旁貸。


    可寧素商有些無奈說道:“目前的難點便是確認身份的暗語,叛變的礦山管理人員也知,至於信物特委有去尋找,卻沒有適合讓你藏在身上的。”


    “什麽都沒?”


    “目前看來確實如此。”


    “那我如何讓刑大相信我的身份?”池硯舟可是以警察廳特務股警員的身份出現,僅憑借你三言兩語,能獲得對方信任?


    顯然不可能。


    最早南崗警察署內的前輩,便給池硯舟上了一課。


    或許是敵人故意讓你假扮同誌,套取情報呢?


    到時拿不到情報、資料不說,池硯舟搞不好也會暴露,此舉太過冒險。


    不能互相確認身份,做任何事情都存在風險。


    且在警察廳特務股想要單獨見刑大,池硯舟本就兇險萬分,對方再不配合,無異於送死。


    池硯舟細想之後說道:“信物既然不便讓我攜帶在身上,那麽能不能請特委拍照一張,由我帶著照片同刑大見麵,起碼好過口說無憑。”


    “照片你攜帶在身上,安全嗎?”


    一張照片其實不小。


    也沒有辦法縮小,並非技術不允許,而是太小了刑大看得清嗎?


    可為了確保刑大能看清照片上的東西,且大概率是在驚鴻一瞥之間看清,就要保證照片足夠清晰,換言之便是夠大。


    攜帶在身上隱患很明顯。


    若信物是例如鋼筆、手帕等,池硯舟帶在身上哪怕被發現,也能解釋說是自己使用的東西,可是一張照片你如何解釋?


    被發現就是“人贓並獲”。


    池硯舟也心知照片兇險,可卻不能毫無證明。


    “目前看來唯有此計方可嚐試,不然根本沒有辦法推進。”


    “我會同特委匯報,到時將照片給你。”


    “速度要快,特務股方麵僅有幾日耐心,若還審訊不出,隻怕要調查礦山,我擔心被選中的外圍成員遭受損失。”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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