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到拒絕李銜清早有預料,輕咳幾聲端起茶杯淺啜一口,茶香飄散沁人心脾。


    “你也覺得我大勢已去迴天乏術?”


    “屬下不敢。”池硯舟從凳子上站起身子語氣誠懇。


    “坐。”


    “是。”


    此事在署內如今算不得機密,可由當事人李銜清親口說出,池硯舟應付起來稍顯吃力。


    “你到署裏時間尚短,隻知我與署長不合,卻不知其中還有一樁醜聞。”


    醜聞?


    池硯舟根本不想聽,很多時候知道的少,遠比知道的多安全。


    可時至今日李銜清還是特務係主任,池硯舟不便直接起身離去,耳朵想堵也堵不住。


    “1935年冬,珠河縣警察署在周貴溝,逮捕躲藏在此處養傷趙姓女紅黨一名,身份乃珠河中心縣委委員、縣委特派員、抗日婦女會領導人。先於珠河縣警察署關押審訊,後移交濱江省警務廳特務科。


    酷刑審訊無果加之傷勢嚴重性命垂危,濱江省警務廳以假名“王氏”將其送到冰城市立醫院病房監禁治療,委托南崗區警察署負責看守。在長達半年之久的看守中,其中一名警員長期與女紅黨接觸受其蠱惑,聯和醫院女護士協助越獄。


    事發後警察署全員出動,根據從俄人司機處打探到的線索,在阿什河東20公裏處將人逮捕,當日便由南崗區警察署轉送冰城警察廳,警員、護士送交冰城高等監察廳起訴審理,隻是還未等到判決下達,警員因受刑過重死於獄中。


    警員受紅黨蠱惑幫助其越獄一事引得警務廳、警察廳勃然大怒,署長被處以嚴厲處罰及警告,但聽聞署長說負責看守女紅黨警員由我親手安排,可此事我壓根毫不知情,於是向警察署副署長井山一樹說明緣由,致使署長處罰加重,自此矛盾激化不可調和。”


    警察署副署長都由日本人擔任,起監視管理之責,權利尚在正署長之上。


    李銜清長篇大論中間幾度咳嗽打斷,可他費力說這些總歸不是隻為解釋與署長矛盾,究竟欲意何為?


    池硯舟首先察覺李銜清暗中表明南崗警察署內非陳知新一言堂,副署長井山一樹意見更為重要,但若僅是表明這點無需言語如此之多。


    受“蠱惑”警員?


    王昱臨?


    李銜清是懷疑王昱臨泄露消息,見池硯舟和其關係親密,借此敲打他不要受王昱臨“蠱惑”!


    但此次情報泄密一事應是警員無意為之,李銜清就算懷疑王昱臨,也不可能認為他是紅黨成員。


    嚇唬!


    李銜清幹嘛要誇大其詞嚇唬自己?


    池硯舟疑惑看著李銜清,好像不明白他說這些的含義。


    “聽說你與王昱臨前幾日參加警校同學聚會?”


    “是的,李主任。”


    “聚會上可有事情發生?”


    “一切正常。”


    “我很欣賞你這樣有能力的年輕人,下去好好迴憶一下聚會上的事情,如果有想起什麽可以來和我說。”李銜清臉上笑容略帶深意。


    此刻暗示池硯舟盡數收到。


    警校同學聚會一事並非秘密,李銜清提前已經掌握,他知曉王昱臨性格跳脫,可能會出現在自己未察覺的情況下,將情報泄露。


    苦於李銜清在署內如今處境不便調查,因此想利用王昱臨身邊好友池硯舟來負責調查,所以今日嚇唬、敲打、威脅、利誘。


    弦外之音是告訴池硯舟,若日後調查到王昱臨泄露情報,作為他的好友你池硯舟也難逃一劫,想避免此種情況發生,就聽命於李銜清負責調查王昱臨將功補過。


    事成之後可調池硯舟進入特務係,署長陳知新方麵也無需擔心,能抓捕紅黨分子大功一件,副署長井山一樹自會出麵相保。


    隻怕李銜清懷疑人員並非王昱臨一人,可能都是利用此種辦法迫使署內警員協助調查,一對一暗中調查保密工作嚴謹,不失為破局的路子。


    或許對王昱臨說了同一番話,使兩人互相調查,但根據王昱臨進入辦公室的時間來看,不存在這樣的可能,但其餘警員有幾率出現互相調查的情況。


    偏池硯舟心中明白王昱臨清白,無意間泄密人員是他自己,導致李銜清手段全然無用。不過場麵戲還是要演,臉色不如剛進來自然,心頭壓力劇增愁眉難展。


    李銜清見起到作用便讓池硯舟離去,他相信對方會再找上門來,畢竟此舉昨日便成功見效。可誰知池硯舟離開辦公室,臉色立即恢複如常,李銜清的虛張聲勢無需理會,拖一段時間對方就自身難保,再無暇顧及他。


    見他出來王昱臨上前問道:“怎麽在裏麵這麽長時間?”


    “李主任翻來覆去詢問詳盡,反倒是你怎麽出來如此之快?”


    “就問了幾個問題而已。”


    “可能對你較為信任。”


    “那肯定的,我王昱臨在署裏人脈一絕。”


    “先去路卡開工。”池硯舟並未解釋太多,李銜清心思同樣按下不表。


    至於是否有警員暗中調查自己,他自會小心應對。


    李銜清最後關頭想破釜沉舟,隻怕也難有起色,池硯舟不開口,孟時同自然不會主動提。


    在孟時同看來池硯舟當日醉酒,想不通、記不清都不奇怪。


    趕赴南大平橋街展開新一天的盤查工作,池硯舟未將李銜清之事放在心上,而是對李銜清所言女紅黨充滿欽佩。


    被日偽抓捕近一年時間必然遭受數不清的刑具與虐待,多次性命垂危卻咬緊牙關未吐露半字,這是何等精神!


    且能憑借自身毅力感動護士、警員,用思想幫助兩人明辨是非,為常人所不能為。設身處地代入其中去想,池硯舟不敢說自己能堅持如此之久,他會尋死免受日偽迫害,遠遠不如女前輩。


    “署裏去年一樁醜聞你知道嗎?”池硯舟對王昱臨問道。


    聞言王昱臨壓低聲音說道:“誰告訴你的?”


    “那女紅黨最後怎麽樣了?”


    “這事署長明令禁止討論,一經發現者嚴懲不貸,你來得晚不清楚,日後千萬別在署內提起此事。”


    “就和你閑聊。”


    “去年8月押送珠河縣遊街示眾,於珠河縣小北門外槍決。”


    雖已猜到,可聽王昱臨言語心中仍有悲痛襲來。


    此事跡震撼人心,日偽恐引起巨大影響竭力遏製消息傳播,冰城內未有大規模流傳,可池硯舟相信總有一日將大白於天下。


    “你見過她嗎?”


    “越獄之後的搜捕我參與其中,逮捕時見過一麵。”


    “可如同傳言一般紅黨兇神惡煞、三頭六臂?”


    “紅黨你也見過不少,還用問我。”王昱臨覺得池硯舟是在取笑紅黨。


    殊不知是羨慕王昱臨有幸見得一麵。


    李銜清今日之舉並未使池硯舟心生恐懼,反而前輩英勇事跡更加堅定他尋找組織、加入組織,為反滿抗日、保家衛國之奮鬥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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