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武藝、軍功諸方麵,比雷玉濤稍遜色點,雖然年長對方幾歲,張建林隻能做副手,六品次營將。


    好在雷玉濤平時做人很講義氣,處事公正公平,並不貪功,對張建林以兄長相待,十分尊重。


    張建林呢,哪能不是抬舉。


    從此在軍營中,他始終以雷玉濤馬首是瞻,甘心情願地當好其副職,兩人步調一致。


    曹治平來了,籠絡鎮守第一營,這完全可以理解。


    任何一位主將,都希望主力絕對服從指揮,豈能容忍屬下與他離心離德,不聽從其軍令?


    要現在這麽爭鬥下去,結果隻有一個:


    他們要麽被曹治平融合,與他妥協,要麽找個茬被他解職。


    沒有第二種可能。


    而吳配繁呢,不是個當老大的料。


    讓第一營站在吳配繁這邊,跟曹治平硬抗,這是作死的節奏。


    也不知施將軍他老人家是怎麽想的?


    這可是軍隊,軍令如山!


    張建林似乎比雷玉濤,想得更加透徹。


    曹治平知道眼前這兩人,正在做激烈的思想鬥爭,這是情理之內,意料之中的事,他有的是耐心。


    “兩位老兄,施老將軍幾十年治軍嚴格,對屬下要求嚴厲,這本身是沒錯,但也不能讓各位的小日子,過得如此不堪啊,後院不寧,各位如何能安心為國效力呢?”


    曹治平微笑道。


    說話間他伸出手摸了摸案桌上的金錠,雲淡風輕,“這幾塊金錠,是曹某家裏的一點私房錢而已,不算多,每人一百兩黃金,可解決各位目前的窘狀,以保家衛國大計,還請兩位收下!”


    雷玉濤咬緊牙關,抱拳道:


    “卑職感謝將軍體恤,但無功不受祿,卑職實在是不敢接受此金錠,但請將軍放心,卑職身為軍人,當以保家衛國為本,服從命令為天職。”


    他與施萬仲情如父子,雖不認同恩師離任的安排,但也不好違背啊。


    所以,雷玉濤想到折中方式,金錠咱不收,軍令還是願意服從。


    油鹽不進,拒人於千裏之外。


    曹治平心裏哼了一聲,臉上沒有絲毫沒生氣表情,神態自然。


    他隻是淺淺的咧嘴冷笑道:


    “雷營將還是且慢拒絕,本將自作主張,適才已派出近衛屯的兄弟,為你搬家去了。”


    “搬家?”雷玉濤聽罷,渾身一個激靈,臉色突變。


    曹治平視而不見,這似乎都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繼續說道:


    “新房子就在城東段,三進宅院,一家住進去,雖說不算寬綽,但比起以前的小二進院,那倒是強上許多。”


    三進宅院,比現在大出一倍,當然要強上許多。


    這種院子是雷玉濤父母妻兒,無數次念叨過的理想住宅,做夢都想去實現。


    可就憑每年幹巴巴的俸祿,加上伊州府城裏現在的房價,怎麽可能辦得到?


    曹治平話中有話,一語雙關。


    他除了以贈送來收買人心,另一層意思則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本將可以派人去搬家,也可以派人去搬人?


    雷玉濤豈能聽不明白?


    殺人對於豪門巨室而言,宛如宰雞殺狗。


    況且,這是在野蠻的西域,天高皇帝遠,沒有法度,憑得是誰的拳頭大,手上有兵馬,實力強悍。


    曹治平不露聲色,卻已經攤開了底牌,那就是圖窮匕首見。


    你們不要逼我,本將可不想這樣赤裸裸。


    他依然是笑容可掬,穩坐釣魚台,頗有點曹其冒作派。


    此時的雷玉濤,像一隻戳漏了的皮囊,低聳著頭奄奄一息,腦袋裏一片空白。


    先打趴一個。


    曹治平咧嘴拉出一條冷弧,轉向張建林,道:


    “張次營將,本將已從瓜州敦煌府,請來了河西道最好的名醫,專程為你夫人的病而來,據他說這種病的醫治,頗有心得,一會兒便讓他跟著你迴家去,好好地診治一番。”


    “若這位名醫也不行,本將再去京師長安請,便是太醫院的太醫,本將也能給你請來,家父在京城裏,這點麵子還是有的。”


    此話並不是吹牛,曹其昌身邊就有兩名太醫院的太醫,專門為其本人,以及家庭主要成員服務。


    先不論是否請動太醫,就憑曹治平這番用心良苦,無論出於何種目的,已讓張建林為之動容。


    “卑職多謝將軍,為拙妻如此費心勞力!”


    他含著熱淚,十分激動的單跪在地,抱拳低頭施禮。


    家中妻子的病,這些年就像塊石頭,一直壓在他的心頭,喘不過氣來。


    完全沒料到,這位大名鼎鼎的曹府六公子,竟會如此良苦用心地對待一個屬下。


    不就是被人利用嘛。


    就算天子,也有被別人利用和算計的時候。


    普天之下,試問,還有誰不在被人利用?


    能被人利用,說明有價值。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不是每個人都能主宰自己的命運。


    張建林想得透徹,人更要現實些。


    “哎呀張次營將,你這是做些啥?快快請起,拿上這些金錠,緩解了家庭窘迫,安心治軍練兵,本將沒別的意思,男人嘛,要是讓家中妻兒老小受窮受累,咱們這張臉還往哪裏擱喲!”


    曹治平上前一步,伸手扶起張建林,深情道。


    瞧瞧人家的口才,那叫一個絕!


    一針見血,句句貼心。


    就算是拉攏利誘,這點私心也屬正常,人家本身就是鎮守將軍嘛。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再僵下去那就變味了。


    真所謂士為知己者死。


    “將軍如此體恤下情,卑職也就不客氣了。”


    張建林站起身子,上前兩步將盤子裏的金錠,逐一放入自己的衣兜裏,然後扭頭看向雷玉濤。


    他的眼神在提醒,兄弟就別僵著了,識時務者為俊傑。


    世上最難辦的,恐怕就是權衡利弊和良心譴責。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這是官場、軍界的普遍規律。


    你單槍匹馬又何德何能,敢去螳臂當車?


    雷玉濤遲疑片刻,終究還是上前,將那一百兩金錠收入囊中。


    其實恩師當初的囑咐,呂濤至今也不甚理解。


    為什麽要站隊吳配繁,與軍中主將曹治平唱反調呢?


    就因為曹其昌當年陷害了施大將軍?


    那些都是朝堂上黨爭宮鬥的結果,難道還要讓無辜者陪葬?


    況且,吳配繁他既無靠山,人氣量又小,其在軍中威望和能力,不能讓眾人折服。


    將來肯定成不了氣候。


    看到兩位營將,都收了金錠,曹治平臉上的笑容,就像山上的野菊花,開得更歡了。


    寒暄幾句之後,兩位隨即告辭離去。


    曹治平不忘讓請來的名醫,隨張建林一同前往家中,給其夫人診療。


    這時候,從屏風後麵轉出一個人來,四旬年齡,一身師爺裝扮。


    望著遠去的背影,他笑著對曹治平說道:


    “六公子果然好手段,摸準情報,直擊要害之處,軟硬兼施,這等收買降服,實是讓人難以拒絕。”


    此人是曹其昌幕僚府裏的師爺,叫鄒百川,主管西域走私交易,深得主人器重。


    曹治平笑道:


    “這也是施萬仲給的機會,平日隻管嚴格要求,卻忘了水至清則無魚,馬兒吃飽才能跑的道理。”


    “安西都護府主力營的三千餘鐵騎,實際掌兵的兩位營將投了曹某,吳配繁徹底成了空架子,以後他若老實,便讓他賦閑在家,吃份俸祿養老去吧!”


    鄒百川聽罷大笑起來,“正是此理,以後咱們在伊州做什麽,就不用有所顧忌了。”


    曹治平點頭稱是。


    其實他們有所不知。


    施萬仲臨走時,給吳配繁尚留有二千兩白銀,讓他籠絡雷玉濤等幾個主管。


    誰知吳配繁小氣,眼光短淺,還貪財。


    二千兩銀子他留下一半自用,隻拿出一千兩,卻還從什長開始發放。


    想想看,銀兩本身就少,還像撒胡椒粉似的,到了雷玉濤張建林那裏,每人也就四五十兩銀子。


    這點錢在他們心目中,雖能起些微瀾,卻始終冒不了大泡。


    瞧瞧人家曹治平,到底是豪門巨室出身的公子,出手闊綽,懂得擒賊擒王,眼睛隻盯帶兵主管砸錢。


    除了每人一百兩黃金,還免費提供宅院,請來名醫治病等其他措施,那叫一個‘穩、準、狠’。


    相比之下,第一個迴合,吳配繁就一敗塗地。


    殺伐果斷,這是為將者的重要素養。


    “鄒師爺,晚上本將設宴為你接風洗塵,如何?”解決了軍中難題,曹治平心裏樂嗬嗬的。


    “六公子太客氣了,這次過來要待上好幾日,咱倆有的是機會喝酒,等會鄒某還得親自去接貨,你得派出一支隊伍,隨我一起去。”


    鄒百川這次過來,專程為阿史那-賀魯,提供大批軍械物資而來,以滿足他們在這場戰爭中的消耗。


    重任在肩,他不敢有絲毫麻痹大意。


    西疆除了有朝廷暗衛,江左盟勢力,還有一支強大的馬匪,盤踞在天山山脈的鷹爪嶺。


    “這個好辦,就讓第一營派出部屯,六百餘精騎給你保駕護航,我也順便瞧瞧,這歸附之後,雷玉濤服從本將軍令的表現。”


    曹治平很爽朗地答應了。


    “這招很妙,一舉兩得。”鄒百川讚譽道。


    曹治平立馬叫來傳令官,派出傳令兵飛馬傳達他的軍令。


    一切安排妥當,鄒百川離開,曹治平返迴宅院喝酒用餐。


    乘著酒興,上了床榻之後的曹治平,立馬在小妾翠紅身上,再顯其成功男人的威雄。


    幾度春風之後,便安逸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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