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若是為東都周全考量,摒棄過往,隻為鱗症一事去登武三思、韋巨源的門,倒也未有何不妥。


    然而所謂“摒棄過往”,暫且隻是源陽、源協的一廂情願。


    即便因異骨案結下的抵牾,如今因過去多時,以韋巨源審時度勢,乃至見風使舵的本事,願意相談一番;可武三思之兒媳安樂公主因僵血案,而顏麵、地位盡失,隻憑此一項,武三思就未必願意聽致安樂於此般地步的“罪魁禍首”——源氏姊弟二人多言一句了。


    兩人幹坐在漁夫屋中,商量再三,決定讓裴談出麵,卻又很快意識到裴談如今的精神,未盡如人意,莫說是出麵調停,恐隻尋常相談,都未必得行。


    場麵進入僵局便罷,一經想到鱗症或早於眼下一刻多時之前,既出現在城中,則說明還有連青沅、紫汀都未明之事,不知之人,率先動過手腳。


    此人或此一眾為何人,是否與丘真人相幹,都未盡有頭緒。


    原文&來~自於塔讀小~說app,&~更多.免費*好書請下載塔~讀-小說app。


    且眼下尚有一事未明,丘真人屢屢出現在各個相幹之人夢中,是為何緣由,又是如何做到的,真人是否還活著,此時此刻同樣沒有解答。


    源陽、源協一籌莫展,覺場麵尷尬異常的漁夫試探著問出一句,“娘子、郎君初至時,隻言在某處見得人數眾多之身長鱗片者,或與洛水河岸相幹,是為何意?”


    被此一問,兩人才想起來,進門寒暄過後,隻說了來意,卻未曾詳述其事。


    此時正無處可去,也沒有頭緒,二人心想不如將此事從頭至尾再捋一遍,或能得到何樣啟示。


    兩人自僵血案不了了之,重返東都找尋丘真人線索開始,一直說至盛延德兵營,再談及相幹此一眾人同做過的那番怪夢。


    “如此說來,如今小老、犬子及拙荊皆聽聞此事,或稍晚時分,倘若入睡,則將夢見真人?”


    “漁家多慮,事態未盡會如此相仿,且漁家一家與此事並無……”


    源陽說著說著,猛然想起丘真人羽化當晚,正是漁夫搖櫓駕船,將兩人送至吟天殿西側水麵,倘若真人確以道術報複,此一項便是漁夫之過。


    “娘子,話還未完,如何停下了?”漁夫困惑望向源陽,源協則與阿姊一樣,擔憂地看向正自顧自擺弄桌上茶具的漁童。


    兩人這才為所行之事感到後怕起來,似過往幾日,正是因鱗症而尋之人,皆為鱗症怪夢侵擾,由此想來,漁夫一家未必就不會遭遇同樣的事。


    首發&:塔>-讀小說


    “近幾日隻為此事所擾,故而時常分神,還請漁家安心,怪夢必將不至。”源陽盡力將方才提及之事往迴圓,但亦從其中尋到值得留意的一處來。


    從知鱗症一事之人算起,裴談、源氏姊弟二人、源乾煜顧氏夫婦,皆於同一夜生了同樣怪夢,若要確定一切皆為未知其狀態何如之真人所擺布,則盛延德、青沅、紫汀及營中那一眾兵士必然也生了同樣的。


    姊弟二人未曾先一步想到再往那營中去一趟,而是往漁夫這一處來,實為失誤之舉。


    但迴想過來,那日之所以匆匆自盛延德營中返,實是因為擔心於彼處停留過長,青沅、紫汀再談及更為難以入耳之言語,恐此二人必將為盛延德之兵士重重虐待。


    之外還有一項,那日兩人前後替數十名身周長有鱗片,卻依然能自由活動的兵士,去除了些肌膚外側的這些負擔,身心俱疲,且幾近被那般氣味熏至腦中混沌,自是早離開得好。看書溂


    源陽將欲往盛延德營中去的想法,與源協說明,很快得到胞弟的認同,短暫商量過後,決定擇時不如適時,眼下便出發。


    漁夫、漁童本想強行挽留,略備粗飯,報姊弟二人彼時之恩,但兩人去意方興,簡短告別後便離開了,隻留下一句“之後若有閑暇,必將再來”。


    世間關係種種,除去血親,人人皆為萍水相逢。


    地位相差懸殊,得以謀麵相談幾句已屬不易,如姊弟二人與漁夫父子這般,相互結識又曾互為協助,更是此時大唐世間更為難得之所在。


    而論及萍水相逢,與長安縣獄之中的顏娘,與縣獄之內關押著的近百名囚犯,同樣是未曾想過有一麵之緣的不期而遇。


    塔讀小說,無廣>告^在線免。費閱&讀!


    起初中囚犯皆以顏娘年紀、美色為調侃,後知她所犯之事後,轉而多以明麵懼怕、暗中唾棄,但為其敢於與皇家中人發生正麵衝突之舉,內心又覺有些敬佩。


    此一番白三子猝死,其緣由撲朔迷離,而顏娘卻被梁若江單獨尋得,仔細問明的情狀,更是讓眾人咋舌。


    是夜,囚犯們皆以顏娘與白三子長談半夜,需要歇息,竟絲毫不露分毫聲響,隻有輕微移動時仍竭力控製發出的窸窣。


    可這般人為的死寂又非顏娘期待的,她希望耳旁能有些人聲,以助自己安眠,可此時卻隻能在臥榻上輾轉反側,思索早些時候由梁若江傳來的有關白三子的消息。


    與身帶鱗片之人接觸,受傷破口,卻亦於身上長出了鱗片,甚或因此致死,想來較自己那時以和琢香致人僵血,歹毒百倍。


    下手這般之狠,其緣由究竟為何,而此背後又是何人,顏娘於臥榻之上反複,總也無法合眼。


    “咚、咚”,牆壁上傳來兩聲悶響,是隔壁囚室傳來的,顏娘還未聽得清楚,緊接著又是兩聲。


    “是何人正以手擊牆!?”顏娘盡可能將聲音壓低,不過離得近依然能清晰聽見。


    “是在下……顏娘子,在下。”顏娘循著聲音看去,隻見臥榻一端的柵欄外,靠向隔壁囚室的一側,有一隻手正極力揮動。


    這般景象,唯有前一晚白三子尚活著時,才有的。


    塔讀@點&~為@:塔讀小說app


    “在下隻欲言明,若白三子是因擊打彼一眾身帶鱗片者,而手部為鱗片所創,致同樣染了那般怪症而死,在下以為不然,否則我三人此時定皆死於非命。”


    “然,你以白三子之死是為何緣由?”顏娘仔細聽著,期間瞥了一眼仍放於牆沿處此人的手,表麵斑駁,確同他自己所言,未盡比白三子的好去多少,或還更甚些。


    “具體緣由確實不知,但在下知白三子一事,同我二人相異,心想許是有些關聯。”


    “是為何事?”


    此人的手掌一開一合,隔壁發出口中嘶哈的聲響,“為鱗片所傷之處,疼痛非常……”


    稍事片刻,此人再次開口,“早兩月前,長安街麵豈非有東都水祭將開之消息傳來,傳開後,白三子便有些躍升,欲往東都一趟,親眼觀水祭大典。”


    “而後何如?”顏娘有些猜到之後發生何事,但仍向此人詢問,才肯確定。


    “而後自是去了,我等不過街麵流竄之人,未盡有那般錢財,便未隨他去。”


    “既爾等未有往東都而去之錢財,怎偏他有?”


    “未知其詳,不過白三子確是晚於與我等約定之日許久才返。”


    本書~.首發:塔讀*小@說-app&——免<費無廣告無彈窗,還能*@跟書友們一<起互動^。


    “許久?若未記錯,東都水祭乃是七月之中,他晚去幾日才歸?”


    “幾日不止,在下隻記得聖駕還都長安後,他才悠然而然,足足攜有三貫錢返,初返那幾日,真可謂是揮霍無度。”隻此人言聲,便聽得出其中欣然。


    “這與鱗症有何關聯?”


    “在下未盡知曉,隻是將此數項事由置於一處思量,白三子本同我二人一般一貧如洗,怎隻往返一趟東都,便有了那些錢財?而我三人皆為鱗片所傷,怎又偏獨他一人因傷而亡?娘子聽來不覺蹊蹺否?”


    “確有蹊蹺……”顏娘再度低頭看向此人的手,忽地瞪大了雙眼。看書喇


    那雙手之上的傷口,似活物一般開始扭動,傷口裂處忽明忽暗亮起同魚鱗一般的灰白光亮。


    就隻一眨眼功夫,傷口中的魚鱗如猛被截斷的水流一般,淌了出來,直向顏娘奔湧。


    “啊——!”


    顏娘高唿一聲,驚恐地從臥榻上坐起,才發現自己在囚室中酣睡過去,驚魂未定地抹去額頭上冒出的汗,小聲自言自語道,“原是夢……竟不知是何時入睡的……”


    但很快她發現了異樣,在異常寂靜的縣獄內,四處都是囚犯的鼾聲與安睡的動靜,借著小而又小的氣窗透進來的些許光亮,她看見一名灰白色長須長髯的老者,立於氣窗下,向窗外望。


    首發&:塔>-讀小說


    看清才知,這名老者雙腳竟浮於地麵,整個人呈騰空之狀,摸了一把自己須髯,沒有看向顏娘卻道出一聲悠遠來。


    “彼時你祖母攜你母親來求於貧道之時,翠峰山上那處破舊道觀的窗們,都似要較眼前這扇好去許多……”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初唐異案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伊島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伊島甫並收藏初唐異案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