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都水祭那日,丘真人彼時於半空之中,一道亮閃劃過後,唯餘一片煙霧。


    見者皆謂之曰“真人羽化”,然所謂羽化是為登仙,彼時丘真人之羽化,以他自己所言乃為“自戕”,與登仙毫無瓜葛。


    可無論登仙也好、自戕也罷,以源陽、源協這般行醫之人觀之,凡人經一死,總該留存有痕跡或是屍首,可丘真人確又是憑空消失,似為那道亮閃轟成了碎渣。


    “以他所習道術,雖不至死而複生,然以羽化欺瞞眾人,亦非難事。”


    源乾煜待一切落停,與尚清醒著的妻子顧氏,以及才方好些,便開始救治源協與裴談的女兒源陽,一同坐於中院。


    源陽先是將自己的夢境完整地複述過一遍,與源協之夢並無明顯二致,無非以男女視角,女兒身的源陽描述下來,更顯可怖。


    塔讀小說,無廣>告^在線免。費閱&讀!


    而唯一的差別即在於源陽夢中,真人的現身。


    與裴談夢中不同,據源陽自己描述,出現在她夢中結尾的真人,起初並未言聲,直到自己發問才收到答複。


    源陽問,“鱗症是為何?其恐又是真人所為,抑或留有何線索,似僵血症那般,由不諳世事之顏娘衝動行事?”


    而真人隻答一句,且以問代答,“顏娘眼下可好?”


    “好與不好,已然羽化於世之真人,知與不知,又有何分別?”經異骨案,源陽對真人的決定與舉措,一麵為理解,一麵為惋惜。


    至僵血案,知顏娘與真人之間,有一層甚於血親之關係,且顏娘乃是至翠峰山後,方有了以和琢香攪亂長安,“滅唐”之天真想法,源陽彼時對真人則是死者為大,不予多作評說。


    可是,至此一迴,於盛延德營中見過那般慘狀,且又一次得知其中或拜丘真人所賜,加之正經怪夢之事,源陽對真人再無任何敬意與禮節可言,話中不帶刺,就已然是她所能做到的最大隱忍矣。


    真人在她夢中並未停留太久,尤其在源陽所言之後,他隻頓了頓,便於夢裏消散於煙霧之中。


    “後便夢醒,恰逢源協自我窗前過,一時恍神,隻以盛延德與一眾兵士的的確確立於院中,由此便受了驚嚇,源協差人去了藥房,取迴定神醒神的方子,由此方才恢複過來。”


    “真人就此即消失,未留下一句言語?”


    原文&來~自於塔讀小~說app,&~更多.免費*好書請下載塔~讀-小說app。


    “未有,隻如那日於洛水之上羽化般,瞬間無了蹤影。”源陽對此並無太多計較,反倒對早晨所受那番驚嚇,感到心有餘悸。


    “我兒此刻可好?隻見臉色寡白,方才玉瑠於你身側攙扶——隻覺昨晚還元氣盡顯,今日頗有些弱不禁風之狀……”


    顧氏言說此話,隻因想得長遠,一來關心源陽,二來希望以女兒身體之由,阻止她將此事繼續調查下去。


    “無礙,不過因受得驚嚇,一時氣血內虧,而肝氣淤結於胸,不得舒散,如今驚嚇稍過,體力精神皆已在之中。”


    “稍後差庖廚以白芷磨粉,反複熬煮羊肉羊骨至羹狀,這般伏天喝下一碗,提神補氣,如此至午後亦不覺饑,正好時候到了,便午睡一番。”


    顧氏自顧自地安排著,全然沒在意源陽的眼神已然飄往別處。


    源陽雖眼神朝向別處,若有所思,但其實還在為早先所經之事與所做之夢感到不可思議,雙目朝向之處盡是虛無,獨方位是翠峰山所在之北麵。


    “晚些時候再用不遲,吾——女兒欲稍候便往翠峰山一趟,對這一日初始即發生之事,實在有太多值得掛心之處,若實在要於家中靜養,無論安坐、安睡,想必定是皆難以得成。”


    “如此清晨,天光且晴,又有何懼,如今所恐乃是鱗症之秘不解,不止盛延德營中,怕是連東都城,或都要遭早先異骨案發時至動蕩……”


    源陽喃喃不止,迴想起彼時異骨案之辛苦,停頓些許辰光,源乾煜趁此機會補上一句,“掛心歸掛心,你一人獨往翠峰山去,終歸非一計良策,還是從長計議得好。”


    本書~.首發:塔讀*小@說-app&——免<費無廣告無彈窗,還能*@跟書友們一<起互動^。


    顧氏在一旁附和,顯然倍感欣慰地與夫君對視一眼,再轉向女兒,“非不讓你去,隻是如昨日與你二人所言,若萬分之一,不幸無了性命,談何查案。”


    “如今隻裴談上門才方片刻,雖為意外,但協兒確鑿是因他至,才遭不測,眼下……”顧氏本就信命,經源協為拉住裴談而栽倒在地一事,更深信不疑。


    如源乾煜所言為真,丘真人或仍活著,此番隻出現在裴談與源陽夢中,總該是有何說法,裴談那端已是全然被真人所言迷了心智,又或為仍然存於大唐某處的真人以道術所控,呈現出那副模樣。


    同在夢裏與真人直麵相見的源陽,晨起便遇心驚,一時不得輕易活動,但這如何看來都並非皆因真人,而是自己心中有懼,心中有懼卻又強欲探求真相,隻此一項,光憑想像便覺之中有太多不妙。


    但源陽所言亦為真,隻憑源陽、源協的描述,盛延德營中身患鱗症之兵士,對待自身與他人性命之草率,以及對青沅、紫汀等慰軍女婢之荒然殘暴,即可知若是其身之鱗症久不得治,至其影響性命之前,這群兵士定將如敗軍之旅,亡命一搏。


    此時各處皆無戰事,可供其眾亡命一搏的,便隻有大唐自身,離得近端,乃是東都,稍遠去,便是新還至之都城長安。


    思及此處,顧氏隻覺駭然,心中暗想三症之中無論哪一項,所指皆是“滅唐”。


    源陽和源協在其中,已經協助阻止過兩迴,於情於理,這一迴鱗症,就算二人不管,到時自有人將他們請去,那時自己與夫君,攔也不可攔,甚至還會背負一個受皇命所使之虛名。


    “有一事,為娘多有不明,尋常日子,即便彼時於洛水河岸將賊子一眾梟首,亦有許多人往來停留,怎偏最終為盛延德營中兵士,染鱗症居多,且鱗症偏又隻現於其營中,別處並未見得,這是何故?”


    “我與源協亦感困惑,眼下得以想到的,不過是青沅、紫汀二人將屍漿灑入河岸之時,恰巧為盛延德營中兵士受命清理屍首之時,之外,洛水整日湍湍,稍過些許辰光,河岸與河水相交之處,任何物都將隨河水向東而行。”


    塔讀^小說更多優質免費小說,無廣告在@線免<費閱<讀!>^>


    “就同彼時異骨一般,若非時常觸及,定無大礙。”


    “原是這般,”顧氏沉吟片刻,“我與你二人阿爺早先聽聞東都城中有魚鱗之症,卻是在街邊道聽途說而來,故而發此問,想是自盛統軍營中傳至街頭了。”


    “阿娘此言非虛,真為街邊聽聞而來?”源陽強打精神,微微湊上前,神色略顯急躁,“盛延德營內營外,皆是一片自身戒嚴之狀,那日我三人入營,竟似入宮一般,還需褪衣查驗,染病之兵士出營同理,城內與其營相距數十裏,一日勉夠往返,想必也不會由身染重症之人操持此事,由此,鱗症之事究竟何時自何處傳至城中?”


    “盛延德營內何狀?”源乾煜聽得明白,卻不相信,他與顧氏確是於一迴隨機在街麵閑遊時,聽聞路人討論,才知鱗症一事,若患病之人不為人所見,而聚集有身帶鱗症者又盡數歸於營中不得出,則街麵流傳的鱗症消息,便定是由城中傳出。


    想到彼時異骨一事,同為街麵坊間並未常見異骨者,卻突有一日忽而傳出城中異骨症頻發的消息,聯係至目前之狀,實有太多相似之處。


    “莫非,東都城中亦有身患鱗症者,即如彼時異骨症那般?”源乾煜不經細思,此一句脫口而出。


    源陽同樣留意到這一點,一言不發,眉頭更加深鎖。


    顧氏反應稍慢,待察覺到時,拍掌輕唿,“這當如何是好?城中身患鱗症之人,或居於何處?”


    “定同異骨症相似,於水相近者更易染上病症,依舊或還是漁戶、船戶及往來遊船、戲船的商戶,自是還有花船。”源乾煜一麵迴應妻子,一麵想的是,盡可能替源陽整理出些線索。


    “漁戶……漁戶!”源陽眼前一亮一暗,“早時那漁童父子,與我二人告別之時,曾有意喚我與源協單獨對談幾句,那時正因有他事,他二人又覺身份低微,不便占於其他人前,終卻一言未發。”


    塔讀^小說更多優質免費小說,無廣告在@線免<費閱<讀!>^>


    她自言自語,一邊開始四處召喚玉瑠迴房為自己洗漱更衣,一邊為自己向雙親請離,“此時往翠峰山,確去之過早,待女兒往漁夫父子處問明情狀,到時再論不遲。”


    “朝食!緣何不用朝食!”顧氏還未來得及反應,源陽就已三步並作兩步往自己房中去。看書喇


    迴房途中,正與已然能站起行走,且已行至廊下的源協撞了個滿懷,“阿姊這般慌張,是欲迴房還是欲往別處去?”


    “來得正好,”源陽一把接過源協的手,二指緊貼住源協內腕,“脈象已平,我此時欲往東城水邊一坊去,你同去否?”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初唐異案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伊島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伊島甫並收藏初唐異案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