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兔三窟。


    若顏娘僅有安樂公主宅邸一處藏身之所,則不知何時便早已落入當為人所捉捕的境地。


    更甚有可能,是被安樂拱手送上,用以減輕,乃至減除她自己的罪孽。


    此次亦如是,顏娘不用迴到密室在地上的入口,便知安樂在宅邸內,定聞見風吹草動,即先一步從後門溜出了。


    顏娘彼時也並不覺,應立刻尋得安樂之所在,而當務之急,是弄清楚緣何源陽與源協、還有雍王府府兵,得以直接從正門闖入,堂而皇之地借“守衛”之名,行查驗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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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換而言之,就是要弄清楚,鴻臚寺、迴鶻人,究竟是何事。


    她自興祿坊出,往鴻臚寺方向的大門與道路都已為重兵把守,盡數戒嚴。


    隻要先行一步,退而求其次,多往西側走兩坊至延壽坊——那裏有一隅小樓,算是生父生母給自己留下的一處祖產,而這間小樓,才真的算是和琢香的發源地。


    毫不誇張地說,若非這間小樓,此時的顏娘亦早已是枯骨一具。


    延壽二字,不知於其他人如何,若隻以顏娘所見,自己身上,盡是此二字之展現。


    彼時未有血緣關係的祖輩一族家道崩落,族人自顧不暇,顏娘離開那處所在,在街頭遊蕩浪行之時,去往興盛紛繁的西市,方能或尋、或取、或討、或偷些吃食,用以果腹。


    為人發現,四處奔逃,離西市不足一炷香步程的延壽坊,是絕佳去處。


    延壽坊貴家、富人眾多,中等大小,大戶大院居多,偏是一隅閑置的小樓小院,常為人忽視,因此成了無家可歸之人的遮風避雨之所。


    年紀尚輕些的顏娘,是這些小樓小院的常客,且她自在這些場所中,找到些樂趣——比如將每一間閑置都住全,或是在每間破屋中留下些痕跡。


    世間許多事,講求的是趨之,而對一無所有之人,講求的反而是去之,將不需要的盡數去處,所謂活,睡一覺能睜眼喘氣,吃一口未中毒而死,便是活。仟千仦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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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或是這般並日而食、時刻都有可能餓冷致死的日子,感觸到顏娘生父生母的地下之靈。


    在某一日實在冷餓交加,天又將豪雨降下之時,走投無路的顏娘拖著步子躲進一處破屋——說是破屋,無論遮瓦、牆柱,還是內牆、地麵,都強出其它許多。


    一夜避雨避寒後,自是無盡的饑餓,想要活下去的欲望驅使顏娘,在這間屋子裏找遍每一處角落,隻求能尋得一米一粟,卻在一處極為緊閉,尋得一個灰塵幾近要將其覆蓋,同化為與地麵近色的木盒。


    而木盒之中,偏偏就是生父生母留下的房契地契,一根黃玉簪子,以及一本香方,她那時不知房契、地契上的名字,與自己有何相幹。


    隻很快記熟其上內容,將黃玉簪子找質庫兌了些錢財,解溫飽之患後,又在衣店鞋鋪,把自己稍事拾掇一番,尋來兩三可為自己“作證”之人,將房契兌於黑市。


    由此,留下香方的顏娘,專心鑽研其上的線香製法,起初是於鬧市,以布敷地,售賣線香,攢了些錢後改以推車叫賣,流動於諸坊之中,獲客眾多。


    在攢夠足以租下一間商鋪,用來作為香鋪時,結識的人之中提起以前也有一名民間製香師,同樣姓顏,這才激起了顏娘曾有生母相伴時,說起過的往事。


    一切迴憶激活的一刻,便是一本正經尋根之時,顏家滿門被滅之事,幾乎附近住民盡人皆知,不久便打聽到以前顏記香鋪的位置。


    迴到當初曾多次親身到訪,如今已物是人非之所,顏娘百感交集之餘,得知了顏記香鋪主人的名字。


    房契、地契之莫名恩典,她如何敢忘,在顏記香鋪主人姓名與房契地契所留之姓名,於迴憶中全然重合的時候,顏娘立在顏記香鋪舊址所在,痛哭流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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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在天之靈的庇佑,以及母親生時予自己的諸多溫存,促使顏娘決然將全部錢財散盡,贖迴了父母留給自己的小屋及黃玉簪子。


    而這間小屋,也成了還未加入異骨者骨粉的和琢香誕生之所在。


    和琢香在長安城中的風靡,似又是雙親留給自己的另一次福祉,每每待在這間屋子裏,便覺有他二人陪伴在身側,有了無論所遇何事,都將迎刃而解的勇氣。


    此時此刻也是如此,她迫不及待地躲迴這間屋子。


    延壽坊的這片區域,早已因和琢香的風靡,逐漸形成了一小片頗為繁華的街市。


    以至於,當顏娘灰頭土臉、麵容枯槁地返迴一趟,迎來其他商鋪主人的陣陣噓寒問暖。


    她無暇顧及這些,隻埋頭迴到自己的小屋之中。


    才進門,便被早已在其中的四人狠狠驚了一驚。


    “這是作甚?!”顏娘險些大聲嚷嚷出來,但略微觀察一番室內後,很快收了聲。


    在灶台一處,架起了一個迴鶻人專用來烤製生肉的火堆,而火堆一旁,擺著數把彎刀——正是迴鶻人用以防身,亦用來害命的常用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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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娘,實在無處可去,隻好躲藏於你這間屋子,多有冒犯!”


    說話此人正是參與綁架劉利兆、劉利恩的三人中其中一人,他說罷,另一個人也開了口,“不過言及此處,實屬萬端躲藏之所,街坊四鄰皆以顏娘你為再造此一片廢土之人,明知我四人來路不明,官兵問時,皆言不知。”


    “官兵已來過?”顏娘險些氣血攻心,閉眼栽倒在地,霎時明白原自己走來時,四周商鋪商販投來那樣關切目光之緣由。


    “來過,連這間屋子都來過,所幸我四人擅屏息躲藏,否則早已現於人前。”四人之一不無得意地說道。


    “你連唐話都說不明白,若是被官兵盤問,這還了得?”顏娘語調變為厲聲,引得四人側目而視。


    “娘子這是何意?似我四人之事便是咎由自取一般?”其中一人徒手掰開一節羊骨,質問道。


    “我所言,豈有這般含義?”顏娘向屋裏退了幾步,“現如今糾纏此事又有何用,你四人緣何沉不住氣,非要殺人才可罷休?”


    “哼,娘子此話怪奇,你自身不也是同在殺人,與我等有何差別。”


    “此話不假,甚較我等,殺之數量還要多許多。”


    四人滿不在意地開始大笑,顏娘同假作無所謂,實則進入房中,尋一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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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不引他們在意,她在屋內高聲問,“究竟何事,非要血洗鴻臚寺不可?”


    “血洗?一共殺了兩狗官,後來才知都不足七品,早知至少要殺一寺丞、寺卿才是。”


    “究竟為何非要將其所殺?”


    見顏娘不肯越過這一質問,其中一人不得不迴答,“不予我四人辦結長居文書,言吾等曾於長安城中胡作非為,作奸犯科。”


    顏娘尋得香,四處翻找木燧以點燃線香,為不使屋外四人多疑,又再次問道,“你等可曾有過此般記錄?所言作奸犯科又為何事?”


    “娘子怎還健忘起來,豈非早些時候,自城南安化門運送那死人骨頭入城,被幾名城門兵攔下查驗,險些暴露,後若非下狠手,當日便要因運送那般物件,為人所捕。”


    “彼時,若非安樂公主差人為我等減罪,怕是牢門蝕腐,監牢垮塌,我等也未見可放出來。”


    “若非她,豈能留記錄?”顏娘不以為然,想起當時安樂一意孤行,非要以小罪置換大罪,言給這一幹迴鶻人些“教訓”,實則不過逞自己之威風罷了。


    若想給四人脫罪,找幾個正經替死鬼便可,如何還需四人親自經一番牢獄之災。


    四人沒再迴應,隻坐於榻上,若有若無地盯著隨意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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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久才有一句,“依娘子之見,此時吾等當如何?”


    “未如何,若正如街麵傳言,這時並無人知曉你四人真容,越是不知,便越要走往街麵,行些小偷小盜之事,再有各自坊內阿訇出麵,將你等依教義懲處,以期久而久之,與其他迴鶻人表現未見差別,則順理成章,無人再行懷疑你四人行過殺案。”


    “此法,莫非是娘子欲避我等於不及,才想出來的?”四人之中,終有一人慧聰些,反應過來顏娘的建議。


    “吾豈止與你等共生共死幾迴?製如今之和琢香,哪一日我與你們不同?退一步,爾等還較我輕鬆些,我早已抱定事成與不成,終將以死明誌之心,你四人卻是為了久住長安,到底何人避之何人不及?”


    “娘子息怒,隻是方才所言,確似有些責備於我四人,細想之下,正是娘子所言,除此之外,未有娘子,我等又何來錢財打點四處。”


    “然則此一迴,確多有無奈,且狗官二人,自當刺死,古往今來,我也未聽過中原大地還有‘收錢不辦事’之說,因此兩人不予長居文書之時,我等確衝動了。”


    這人說完,開始頻繁地嗅聞空氣,“娘子……豈……豈非燃……燃著……一支香,怎這般……香氣,聞之眼……瞼相撞,直想瞌睡……”


    “聽我一言,此番讓你四人睡去,並非為鴻臚寺之事,也非和琢香,隻是我欲離開,又怕你四人阻攔,才出此下策,若你等未盡有更多用處,隻想要一本長居文書,我便求方法為你等去弄,隻是近幾日,再勿未經告知,四處行動才好。”


    顏娘蓋好木燧,收拾了幾樣東西,推開門,迴頭看了一眼已然被線香致暈的四人,徑直離開了這間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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