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論及和琢香的來由,還得從被困於宮中多年的顏娘母親說起。


    武後將她帶入彼時長安宮城,起初是想讓她取代身邊早已略見不爽的上官婉兒。


    然而數年過去,她在方方麵麵似都有優於婉兒的勢頭,偏偏本人無意於摻和入權謀、朝政這一幹事項中。


    說是為了消遣宮中閑暇時光也好,說是掩藏自身於人人皆在爾虞我詐、趨利避害的宮中也好,總之,顏娘母親彼時,在宮中獨愛做一些女紅、養花、筆繪之事。


    有關於製香,還是出於一次機緣巧合。


    她在宮中不同於其他婢女,反而像是至宮中小住一段時日的藩王公主,各處忌憚於武後對她的寵愛,於是任她在宮內宮外,來去自由。


    也正是有了這一項便利,她才在長安街麵結識了一位祖輩都精於製香的郎君。


    在街麵偶見那位郎君的街邊小店,叫“顏記香鋪”,彼時她是被一股從未聞見過的線香香氣吸引到顏記香鋪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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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沉迷於那股非俗世所有的清幽之氣,就聽見香鋪內有人問候,“一見娘子,便知不是來尋香,而是駐足於我店門前,多嗅聞片刻此‘奶涼山楂’的香氣。”


    隻此一句,開啟了兩人從完全陌生,逐漸變得熟識,再結為隱秘伉儷的過程。


    她與顏郎君互相私定終生之時,武後在宮中,正欲摒棄過往,稱帝開辟新朝。


    武後多有不便自己親自去辦的事,有時便會想到差遣顏娘母親去做,可每每都難見她本人。


    緣於此,她時常耽誤武後的計劃,而武後起初不以為然,逐漸轉為深感好奇,得知顏娘母親與顏記香鋪的郎君之事後,再轉為怒。


    而廢唐稱帝時機業已成熟,對於顏娘母親的事,隻求速決。


    武後親自對顏娘母親威逼利誘一番,對方才說出已然懷有數月身孕之事,這直接引得武後本人勃然大怒。


    對顏娘母親極盡控製,本欲培養出一名可堪大用的女官,如今卻淪為泯然眾人、受製於男人的俗世女人,武後亦對此不禁大為光火。


    先是將顏娘母親牢牢控製在宮中,不得出外,再暗中安排近衛,一把火燒了顏記香鋪,而後一行人又將顏家一族屠盡。


    正在孕中的顏娘母親悲痛欲絕,甚至想要自行了斷,隨丈夫而去,但念及腹中終歸還有一名仍未出世的胎兒,隻好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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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保全顏氏最後的骨肉,顏娘母親在對武後以命相逼未果後,隻能向武後承諾,若能保全胎兒性命,則之後無論何事,自己都願去做,且毫無怨言。


    如此,才保得顏娘周全。


    待顏娘誕下後,自然不能使她留於宮中,顏娘母親幾經哀求,才讓自己早已亡故的母親,在長安城中做官的夫家一族,接納下這名嬰兒。


    直到四處打聽,才知自己母親是為何人,居於何家,曾有些何樣過往的顏娘母親,此時又將失去自己的女兒。


    之後的事,便是顏娘經曆過的那些,顏娘母親從未以母親的身份示於女兒前,一麵是覺自己曾將女兒遺棄,不夠格成為一名母親。


    另一麵,長期為已然稱帝的武後,周旋於各種事項,或出賣身體,或行殺人放火等之不得見光之事,早已讓她身心俱疲,染上重疾。


    正因如此,即便知曉自己母親的夫家一族,同樣要麵臨家道中落、終將衰敗之時,她也無能為力。


    隻能趁偶爾走出宮門,找到顏娘,和她一同度過一段不長的時間。


    在這段時間內,顏娘母親以潛移默化的方式,將從丈夫處學得的製香技術,教給了女兒。


    雖不知顏娘將來會否用到,這件事,是作為母親的她,唯數不多能教給女兒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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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病身亡的那日,她曾忍住渾身劇痛,前往顏娘住處,想再見女兒一眼,哪怕遠遠張望即可,而至門前,卻發現那一處宅子,已然破落,而其中的人,也不知所蹤。


    如今的顏娘,不知當初母親太多經曆,隻記得早時,隻把母親稱作神秘娘子時,隻要這位娘子在自己身旁,便無比安心。


    後來長成了些,有了些人脈,可從四處打探消息,卻從未收獲有關於自己母親的分毫信息。


    “許是還活著,又許是早已……”


    那時的顏娘常常給自己以期望,又自己將期望消除,但想要知道生母相關來曆的心,從未停止過。


    直到後來得知丘真人與自己的聯係,並立誌將“祖父”未完的心願做成,開始製作新的和琢香後,反倒得知了生母的一些事。


    長安街麵上皆知有一香謂之曰“和琢”,又有一首埋有謎題的詩裏,有一位顏娘。


    人人都想見顏娘,可無一人知當如何去見,不得其法。


    售香的地點不定,售香的人更是收錢辦事,對顏娘和相關之事一無所知。


    顏娘自己本以為,這般做法堪稱完璧,既不會暴露自己身份,更不會影響到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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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知道在現如今自己麵前的這個安樂公主,豈是會顧念他人之人。


    安樂公主在人前的驕橫,隻是身為一國公主的一麵,而為人,實則用心歹毒至極,手段陰狠狡詐——恰巧是因這一點,她才成為整個長安城中,頭一個見到顏娘真顏之人。


    這個來到還都都城小住的大唐公主,為了謀求更多和琢香,以達成自己目的,首先就從顏娘這個源頭著手。


    售香地點不定,她則譴百人、千人於長安城中四處去尋,終有找到的一刻;售香之人再一無所知,也總是有上遊接頭的人,而接頭之人之中,總有與顏娘謀過麵的。


    錢財撬不開這些人的嘴,取命總能嚇到他們。


    一兩次重毆若算不得什麽,則直接以刀戧之。看書喇


    如此一來,無論想要問出什麽,總會有貪生怕死的人開口。


    而最終,顏娘是被逼無奈,自己出麵的,隻因遲遲未能達到自己所願的安樂公主,已經開始對代為售香之人,見一個殺一個。


    顏娘最初隻以這些人愛財,後想明白才知,終有人在錢財與忠誠麵前,選擇忠誠。


    為了不使忠誠之人,無故丟了性命,她才借機尋到安樂公主暫居之處,敲開了那扇府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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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那一刻始,藏於內心的“滅唐”大計,卻出乎顏娘意料的,在有了欲成皇太女的安樂公主助力後,更加輕鬆而明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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