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者,詭道也。


    為隱兵者,以其身證詭道也。


    這是敬暉曾對麾下隱兵,言及甚多的一句話。


    與他相處時間最多,也最親密的陸禮昭——如今的劉利兆,正是這句話最佳的印證。


    歹人進入住處,出其不意,趁兄妹二人未曾留心,施以突然襲擊不假。


    而隱兵身上如影隨形的戰鬥習慣,讓劉利兆被擊暈的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源協循著像是以硬物特意在地麵刻下的痕跡,四下尋找,終於在院內往門外去的一處角落,見到一片衣物的碎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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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困於密室,與莫名女人麵對麵的劉利兆注意到,她身後的一名大漢,下衣擺方位有一處經撕扯留下的破損。


    源氏姊弟二人在燭火下,仔細辨別這片遺落在住處,且十分確定並非居於此處的四人中任何一人的衣物殘片。


    “此兄妹二人定是因何故,為他人擄了去。”源協麵露擔憂,深吸一口氣,望向屋外。


    “這般質地之絹帛,非尋常人家所有,或顯貴,或巨富,”源陽逐針腳查看手上的布料,“若二人被擄走,上前來之歹人,著如此貴重之衣衫,是為何人?”


    “豈非遣利兆去往調查之事,為對方所知?”


    “自是或因此故……”源陽將布料上灰塵撣淨,湊近去聞,“這上頭之氣味,怎似曾相識?”


    源協不以為然,“自是掉落在地,沾有地麵之香灰氣味也未可知。”


    “非也,竟是一陣隱約腐臭氣。”源陽把殘衣遞過去。


    一番嗅聞,源協腹中一陣翻騰,幾近噦出,連忙扔開,“阿姊若早言為腐屍氣味,我又何苦嗅之此甚。”


    源陽沒有直說,隻是讓他再行細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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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忍住腹中翻騰的源協,一臉不悅,再湊近聞了聞,然後隻瞪大眼睛,望向阿姊。


    “竟……如此!絕無可能!”


    當初未盡令人身心愉悅之經曆,此時盡數迴到他腦中。


    “事實在前,何須雄辯,這般氣味與彼時異骨浮屍身周腐味有何區別?”


    不得不說,異骨浮屍案對兩人而言,實在過於難忘,即便將其深藏於心底,一旦由他事將迴憶開啟,便一發不可收拾。


    初初聞見的那股夾帶濃重魚腥的屍臭,猶如夢魘,如今微弱而完整地呈現於一塊殘破布料上。


    源陽顯得篤定而淡然,“絕不會錯。”


    “則此人或曾料理過那些屍首?又或……”


    源協隻能想到這一種可能,否則要在衣物之上留有如此清晰的氣味,別無他法。


    “我二人誰也未曾去尋,最終存於義莊,由官府代為處理之千餘具屍首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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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先聽聞,收歸一處是為便於焚燒,後不知焚於何處,又葬於何處,阿姊之意為?”


    “未盡思之周全,隻覺此一條乃是線索,試想若可得知,當初東都千餘具異骨屍首何往,便知當下此件於長安城中之布料,歸屬於何處何人。”


    “言之有理,如此說來,豈非仍需告於敬叔父知,眼下識得之人,唯獨他於城內、宮中,皆來去自由,且之於我二人之醫正身份,敬叔父官職、手下可用之人,皆過於我二人。”


    源協說著,源陽拾迴桌上的殘布,妥當疊起在一旁,“阿姊作何考量?”


    “你所言甚是,不過眼下利兆、利恩被擄,我二人行事更要加倍小心,亦時刻需保持低調。”


    “則天光入宮後,待敬叔父下朝,即與他言,若彼時他於城外,則更佳。”


    兩人商量著,並未留意東方天邊,業已泛出白光,距離早晨隻不足一個時辰。


    晨起大陰向陽,正是一天中最寒冷的時刻,隻迷瞪睡去半晚的劉氏兄妹,此時正全身酸痛地從睡意中,被人粗暴地叫醒。


    劉利兆的頭皮幾乎將要被一人掀起,被迫抬眼看向身前的大漢。


    “小兄弟,非我等有意為難你兄妹二人,是我家娘子,下令僅有兩個時辰供你決斷,如今我等還寬鬆了一刻,不知眼下,之於早先之事,你作何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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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人遑論善惡,性命終歸隻有一條,現如今平白無故,便使我與爾等同流合汙,害人性命,早先之迴絕,便是我之最終答複。”


    劉利兆絲毫不為此人之言所動,被攥起的頭發再次由其人重重擲下。


    “既小兄弟自有一番打算,則稍後休要怪我等不擇手段了。”


    大漢說罷,單手拎起縛於劉利恩腿上的繩,將其懸空甩於放有層層瓦罐處的桌上。


    緊隨一聲劉利恩的慘叫,眼見大漢就要撕開胞妹身上單薄的衣物,劉利兆撕心裂肺吼出一聲“野畜”,不知從何處借力,向大漢衝去,重重一頭頂在對方身上。


    大漢沒能站穩,一個趔趄歪倒在一旁的瓦罐架上,清脆的碎裂聲霎時響起,劉利兆護在痛哭不止的胞妹身前,“但凡我存一口氣,爾等野畜便休想動吾妹分毫……”看書喇


    他似野獸般咆哮道,同時驚見倒在地上的大漢身下,開始滲出大量鮮血。


    而因意外被砸碎的瓦罐中,有焦黑的棍狀物體掉出,還伴有濃烈而臭不可聞的腐爛腥氣。


    “阿兄,瓦片可斷麻繩。”大驚之餘的劉利恩,帶著一臉淩亂淚痕,不顧衣衫不整,掙紮著坐起,目光指向地上鋒利的瓦片。


    “方才這般動靜,仍未有人前來,或此時此刻,近所之中,獨地上這野畜一人。”


    塔讀@ “我二人相攜,將繩割斷,走出此間密室,方為要緊事。”


    因用力過猛,短暫怔住的劉利兆,迴過神來,忙挪向地上瓦片,雙腳途經大漢頭部時,不假思索,便用盡全力一蹬,確保此人不在複醒。


    忍住撲麵的惡臭,劉利兆以嘴將瓦片叼起,遞上劉利恩所在的桌上。


    劉利恩則以反縛的手,與阿兄配合,將瓦片拿起,在對方努力站定後,開始切割。


    手被劃傷無數次,約莫過去半個時辰,劉利兆手部的麻繩全數落於地麵。看書溂


    所有縛繩皆解除後,劉利兆護在胞妹身前,貼牆向外緩行而去。


    順利將門開啟後,密室外是一條極長的幽暗走廊,走廊的一側開有許多扇門


    走廊一端無人聲,卻有亮光,走廊一側聽得見稍遠處的嘈雜,似長安城內街麵的聲響。


    兩人萬般小心地四下留意,緩緩向光亮處移動,這時隻聽見走廊上方,接連有數駕車馬,自頭頂駛過。


    “上有車馬,此處莫非為何所之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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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利兆小聲嘀咕,劉利恩也已大部鎮定,迴道,“方才那人言,已過去兩個時辰,隻當昨晚我二人子時醒來,眼下不過寅時,仍處宵禁,何來車馬?”


    稍經思索,劉利兆露出不妙的神色,朝劉利恩比劃著噤聲的手勢。


    胞妹不解,他才邊向前走,邊壓低了聲音,“若是車馬,豈非去往宮中之人,此時正要趕去參加朝會?”


    “你我二人所在之此處,怕不是緊鄰皇城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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