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巨源如何也沒想到臨了一刻,竟是因與自己才私下結盟不兩日的崔湜不甚說漏了嘴,竟一把點破城中亂象及異案的源頭,使自己陷入眼下尷尬的境地。


    而所選時機又是如此不湊巧,偏在韋後暫代朝政的這一日。


    密碼伍陸彡74彡陸7伍


    初一日上朝還未有任何跡象,忽於今日便當殿宣布這一消息,本如何都是一值得複周一方慶賀的消息,朝堂之上眾臣的反應也說明了這點,可偏偏就有崔湜這一番表現……


    韋巨源決然迴到家中,於前廳怒砸一氣,引得家人及家中下人無一敢輕易近身,隻靜立在院中遠遠看著。看書喇


    他迴想起發生在明堂中的一幕幕,聯想到這幾日經由與崔湜、陸禮昭的幾番相談,而引發心中那種隱約的惴惴不安,平靜下來思考,似一切早有前兆。


    而且從明堂退下來,想要第一時間找到崔湜,威脅他一番,就在叫住他,見早先還有些意氣風發在臉上的這名中書舍人,臉色難看得如如喪考妣。


    韋巨源彼時便長歎一口氣,搖了搖頭自顧離開了,在已經失了魂的崔湜眼裏,這時的韋巨源也有些落寞,甚至可言是落魄。


    殿上的韋後離開時,幾乎是以要將其千刀萬剮的眼色,甩向韋巨源,而對官職低些且平日就未有何亮眼表現的崔湜,則沒有任何表現。


    同朝為臣,又屬一派,至大難臨頭時,也未必仍有所謂“共同進退”的覺悟,因此崔湜在自己還未受到額外對待前,望著早一天才威脅著自己與其結盟的韋巨源背影,快步反向走遠。


    可在他“拋下”韋巨源的同時,崔湜自己同樣察覺到了身邊其他同僚的疏離,無論以他們有意與自己拉開的距離,或是那些竊竊私語和有意無意拋來的眼神,似乎都在重複一句話,“此知情不報之人,先是隱瞞實情,如今又在言語中有如此閃失,與他相近,稍有不慎便如當朝韋相,頃刻之間失了憑依上位的底氣不說,甚被革了要職。”


    而在顯唐一方,更是揣摩起崔湜的動機來。


    他們認為崔湜作為發現惠和坊異骨浮屍的頭一人,不僅未在之後探案過程中予以任何協助,還似刻意將此事置之度外,全然未有作為一名朝臣的擔當,如今對韋巨源又這般落井下石,甚至玩笑說是否自己一方的何人,將其策反為安插於複周的眼線。


    讀者身份證-五六37四三陸七伍


    這些言語在崔湜聽來,何其刺耳,可又隻能忍著,畢竟那一時因擔憂家人安危而脫口而出的言語,並非捏造之事,而是事實,頭一迴因說出事實遭受這般對待,雖始料未及,但可接受。


    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憎之處”,便是報應於此。


    但亦有被這同一真相逼至退無可退之境地之人,韋巨源心情平複之後,反而陷入更深的絕望。


    吟天殿監造本就是強加的差事,這時被取走倒算得上是種解脫,可因這件差事旁落而導致的事由,卻是他不敢輕易思量、預料的。


    殿上韋後的反應——無論舉動、言語、神色,還是韋巨源自己抱著一絲希望,想在下朝後跟隨韋後腳步往後宮去,卑怯與她謝一番罪,卻見武三思正難得地謹小慎微地跟在她身後,靜聽韋後的一番嗬斥。


    與此並無太多直接關係的武三思都遭此對待,這時韋巨源要是自己上去,怕不是本想著要威震朝堂,卻無意間因精冥石一事,吃了當頭一潑冷水的韋後不止要將他革職,甚要直接起殺心。


    常言伴君如伴虎,眼下誰安坐於明堂殿內,誰便為君,思及這一點,韋巨源快速離開紫微宮,便頗增了些落荒而逃的意味,躲一時算一時。


    但返迴自己府上,行至一半又添了其他煩惱——所謂將監造吟天殿權限移交一事,如這是一場戰事,韋巨源此時一敗塗地,敗便敗了,還要他將敗因寫下,拱手向另一方呈上,這般行動對他而言,是不可忍卻又不得不忍的一番羞辱。


    他未返刑部,則這一日某日雍王、裴談等人必將登門,若登門,則暫被囚於韋府內的陸禮昭必然暴露。


    韋巨源那時就在迴想雍王與裴談在朝堂說的隻言片語,忽然發現其中蹊蹺——究竟他們是如何將異骨症與丘真人、靈晶石的關係知曉得如此清楚。


    密碼五六37四三陸七伍


    然詫異歸詫異,在返家途中的韋巨源與此時已迴府發泄一番的他並無二致,對未知將來的提心吊膽遠大於對其他事的在意。


    平日安穩舒適的家中,這時竟像是一處正在無聲拷問他的囚牢,隻要稍加鬆懈,整個人的精神便會全然垮塌。


    在此番深深的絕望中,他腦中靈光一現,閃過一人的身形——翠峰山丘真人。


    眼下若言何人能行搭救之事,除一直參與其中並保持掌握事態發展的丘真人外,再無他人。


    他心中篤信,口中念著“事不宜遲”,腳下抬起步子就往外大步疾走,不留神被從外匆忙而來通報的仆役撞了個滿懷。


    韋巨源朝著已經摔倒在地的仆役猛踹數腳,頗有些借此舉動以泄憤之意,直至仆役呈一副鼻青臉腫、口鼻是血之狀,才方停止,口中還罵,“不長眼的田舍漢,未明緣由便與府中瘋跑,平日亦如此於府內亂竄?!”


    仆役疼得睜不開眼,隻瞄見家主此時怒目圓睜、麵色鐵青,沒有再仰於地麵,隻忍住劇痛伏在地上,“非小奴有意衝撞阿郎,隻是此時有一行親兵與武侯立於門外,言要見阿郎,小奴速來通報,未曾想阻了阿郎去往別處……”


    見仆役已經難忍痛感,直用手揉搓傷處,韋巨源即知方才用力過度,但有話還未問完,“可是雍王殿下與裴談大理寺卿一行?”


    “來人……確如此告知,此外還有兩名年輕女子駕馬隨行,一人不知來路,另一人似城中源府之娘子,源陽。”


    “源陽?!她來作甚?”韋巨源脫口而出,任如何思索也猜不透為何源陽會隨此一行人至。


    討論群五六37四三陸七伍


    而之後仆役這一句更是讓他不明所以,“以小奴、小奴之見,還未止如此,那源娘子……亦攜了數十名武侯至。”


    源府雖是城中數一數二的名門望族,但“天子腳下,未有私自屯兵之理,他家中的女兒竟攜了武侯至?”


    韋巨源話音才落,就發現仆役已經側身歪倒在地,因方才的幾次重擊,昏了過去,“無能賤奴,”他嘀咕了一聲,“來人,你們將他帶往住處,尋郎中看診抓藥,若不治,去他奴籍,補些錢財於他家人便是。”


    向其他仆役囑咐完,他腳步沉重,改為慢行,往府門踱步。


    仍有十數步才至門一側,他透過敞開的大門,即見到乘在馬上的雍王、裴談,源陽與另一名從僅露出的眉眼看,年輕得多的姑娘一同乘於另一匹馬。


    那名女子的眉眼,總使他有種似曾於何處見過之感。


    以他自己的視角看,這時門前這幾人,與他們身後數量遠超百人之多的親兵、武侯,不可不謂“來者不善,氣勢洶洶”。


    韋巨源艱難地邁開頓時變得沉重的步伐,站在門檻內側,稍稍仰視麵色平靜的雍王,不知該作何言語,隻稱,“殿下……”


    “韋相好腳步,我與裴寺卿隻於宮中停留短時,轉眼往刑部至,就未見韋相身影,若非再往了一趟貞觀殿,定不知韋相此時已返家中。”


    “下臣自以擅自返家不妥,然身體頓感不適,實難強撐……”


    首發:塔-~讀小說。


    裴談以一副“早知其中何意”的表情輕瞄了他一眼,韋巨源與他四目相對,與往日不同的是很快將眼神閃躲而去。


    “不知殿下、裴寺卿,此行前來舍下,是為何事?”他轉而一副遭了風寒,如不禁風的模樣,抬手示意仆從攙扶一把。


    “籲……”雍王控住馬,一步跨下,其他幾人隨後陸續下馬。


    “韋相可知此女為何人?”雍王手指向陸禮昭胞妹,她離開源府時一腔熱血,可這時在一眾人前,顯得格外怯怯,隻敢露出半個身子,拉住源陽的手不放。


    “殿下恕下臣眼拙,常遇之人尚認不清麵孔,此女若僅有幾麵之緣,亦難對上姓名,更何況此女,下臣確信,未曾有過謀麵之緣。”


    “那便是了,若韋相言見過,則事由之中,反而變為另一宗了,”雍王如同猜謎般的言語,讓韋巨源心裏沒底,“此女韋相不知,然本王聽聞其兄,卻與韋相頗有些淵源。”


    “其兄”二字一出,韋巨源便知眼前這般場麵究竟是為何,不禁驀然胸悶腿軟。原以為不過是前來索要與監造吟天殿相關的文書,以及建造期間的記錄、造冊,隻是移交權限,本無需興師動眾,然這數百親兵、武侯,便是因韋府私自扣押陸禮昭,前來行威懾之勢。


    “話既已至此,”韋巨源推開身旁假意要其攙扶的仆從,雙手交叉,一拜,“殿下必知此女其兄陸禮昭,所犯可是數宗命案,此外更是重傷郡王,其中哪一項由刑部定奪,都是死罪,下臣將其控於家中,不過是不想其於城中一眾同謀,伺機而動。”


    “想必諸位此時至我府門前,已知曉得更為清楚,重傷的那名郡王,卻與傷其的這陸禮昭,頗有些淵源,所謂‘隱兵’一事,豈是空穴來風?”


    他看著幾人眉頭緊鎖,打算做最後的掙紮,“城中仍有不明數量之隱兵,韋某如何敢將陸禮昭此般重犯,擅自置於監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初唐異案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伊島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伊島甫並收藏初唐異案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