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峰山裏,涼風習習,附近窗外仍是一片清冷的寂靜,平時即便有事壓在心上,也醒得未必會是這麽早。


    是實在有些不習慣,山豬在夜裏輕拱小屋上那不牢靠的門,發出的聲響如今還在耳邊迴響。


    陸禮昭胞妹年紀尚輕,在這山間才隻住上一晚,便隻覺脊背發硬;時節臨近仲夏,卻整夜都需緊蓋被褥,即便如此,起身後仍是渾身潮濕作冷。


    好不容易生起的火,應是在後半夜自然熄了。


    前一日準備匆忙,連柴火都未來得及拾,這時生火隻好用墊在鋪蓋下的草杆樹枝燒燃,先行取暖,接著便坐在火旁等天放亮。


    雖然十分想往東都城中自家返,但聯想前一日,阿兄當著眾多武侯的麵,為自己那般解圍,還與他們纏鬥在一處——隻過去這一日,想必返迴住處未必是個絕佳的主意。


    因此無論內心有多留戀向往,她還是果斷地舍棄了昨晚的念頭,開始盤算該如何在翠峰山中生活一段時間的事來。


    窗外野地中傳出的聲音漸輕,不隻是麵前的火堆,就連周圍的溫度也在迴升,可見朝陽要來了。


    她開始做起了準備,天全亮之後,便要迅速取水、拾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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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外,無論山菜野果、飛禽走獸,她都需要收集足量得以果腹的食料,翠峰山不大,但對於她一人而言,這些事項恐怕要花去一整日才能做完。


    想在翠峰山中落腳,並非一件易事;想在翠峰山中生活,更是難上加難。


    因此,她便更加灑脫地放棄了這幾日迴往住處的決定,認為安心在山中住下,或亦會有超出期待的結果。


    在怡然與危險並存的山中,當然她也不是完全沒有思索過出現緊急時的退路,比如食水短缺、突發疾病後當如何。


    應對這些狀況,翠峰山反而比別處更加令人安心。


    相熟之人中,不乏有對山頂的玄元皇帝廟誇讚有加的,敬伯父曾經就提及過居於廟內的那位真人,心慈德仁,頗有好生之德雲雲。


    迴憶到此事,她覺得心安了些,但同時也伴隨著極大的悲傷與不安,想到敬伯父已被阿兄不知因何故,而以刀相殺,實在令她不解,而無可奈何。


    就在暗自神傷之時,窗欞下,一縷晨光逐漸向屋內推移,火焰的溫度這時已經顯得有些熱了。


    她將半塊胡餅以幹淨的瓦片盛好,置於火旁,確認各處門窗不會輕易有野物進入,便走出了小屋,預備在附近先尋些水和柴火。


    而相應的,在東都城中屋頂捱過一夜的陸禮昭,草草尋了一處賣朝食的,擅自取走些吃食,又在原處放置些銅錢,悄然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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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日,他仍希望以盜聽,將源府了解得更為透徹些。


    對他而言,如今再無其它更值得去做的嚐試,唯有於城中四處躲藏與環源府伺機而動。


    陸禮昭還錯估了大理寺的執著,南城四處都能見到武侯拿著自己的畫像尋人,而可從高處俯瞰全城的鍾鼓樓也增設了望侯,是為全城搜尋他這名“賊人”。


    由此,行動受阻,可供活動之處也變得極為有限,他便隻能在依先前的喬裝,行走在各坊之內的窄巷中,行至坊與坊之間的大道,便盡量置身於往來行人中以藏身。


    前一日在韋府所見對他觸動頗深,而早些時候於洛水岸邊,也是與這位當朝大員,隔著人群有過幾眼交集。


    彼時,他認為這位韋相,不過是大唐眾多空有其名而從不行其實的官員中的其中一員,但經聽聞多人口述以及親眼得見後,發現身居高位的韋相卻多行其實——且從表麵上看,有關水上建物“吟天殿”的事項,幾乎隻由他一人施行與決斷。


    這與昨晚在源府中盜聽到的事情不謀而合。


    甚至在彼時當下,他還為當初沒有遵照敬暉安排,進入吟天殿中成為暗樁而懊惱不已。


    隻是眼下談及一切與敬暉相關之事,都為時已晚。


    斯人已去,當初沒能來得及去做的事已經沒有迴頭的餘地,也無人在前指引,眼下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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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初一步,當由從最困惑之處開始——即是韋府。


    陸禮昭藏身於韋府主廳的飛簷下,背陽處實無人留意,隻需留意府內來往的人便可。


    太陽東升後,萬物開始轉而熾盛,一時之間他竟從這處陰涼覺出了些愜意,於是就倚靠在屋簷的牆邊,坐著閉目養神。


    “誰道是敬誠在朝中提及此事,彼時言父親為人所刺,不便他人登門拜訪,這時又在朝中特特……”


    一陣窸窸窣窣的對話聲中,才微微陷入淺眠的陸禮昭忽然睜開眼,他更加向後貼近牆,向談話發生處靠近。


    “何人又言不是呢……”


    前後兩句之中,有一部分陸禮昭並未全然聽清,而正是因為有遺漏的部分,使他將身體更加傾斜,緊貼著飛簷的邊緣朝主廳內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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