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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此時還久久守在東都城中洛水兩岸的敬誠、源氏姊弟、裴談幾人如何苦思冥想,也未必能知猜到此刻於紫微宮內明堂之中,正在發生何事。


    韋巨源從道化坊自家出來,原本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達洛水浮屍案現場後,一定想盡辦法趁早離開,往宮中去。


    他對送去尚善坊的密信心有顧慮,因為不確定接收之人是否能第一時間明白自己所寫“隱以為添”四字為何意。


    此外,彼時正值要往宮中上朝之際,密信到底有未送至,仍是個疑問。


    信得過的心腹手下,想必都已在明堂外等候上朝,而身邊的崔湜,雖說同為複周一派,可終歸未有深交,不敢輕易置信。


    故而本人親往確認才是上佳的法子,可是自己作為刑部尚書,前一晚未至惠和坊,還算沒能意識到異骨浮屍案的嚴重性,可是站在浮屍數量已至數百的洛水岸邊,他又如何能盡快脫身。


    對那時在北岸的韋巨源而言,一直選擇站立在承福門外的空地之上,實因為隻要想到若是密信未來得及送達,即將耽誤大事,就如坐針氈。


    此外,源氏姊弟二人冒然乘漁夫小船往吟天殿下之舉,亦是韋巨源沒有意料到的,源陽、源協在吟天殿黑帛下的停留,像一把助力直接將他推上往南岸去的馬。


    異骨本就與建造吟天殿脫不開幹係,朝中複周一派大都知曉這一點,隻因五王被藩王之位架空後,顯唐一派整體勢弱,才未掀起太大風浪。


    而已經發現吟天殿端倪的源氏姊弟,若將留意之事盡數告於駐守在南岸的右衛大將軍敬誠,憑借敬、源兩家的私交,敬誠應該會不假思索地前往宮中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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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姊弟二人憑借初看,知曉多少吟天殿內情尚未知,但敬誠定會迴宮複命一事,韋巨源卻了然於胸,他處理突發之事的風格很直白,提前做好之後所有可能性的準備,太難;而中途阻斷某些關鍵要素,簡單。


    於是韋巨源至敬誠麵前的第一件事,就是通過其父敬暉在朝中不再受聖人青睞的“事跡”,給他施壓,兩人針鋒相對,自然最終是精於此道的韋巨源占了上風,利用言語讓敬暉誤以為,由自己這樣一個早已不再受重視的藩王之子稟報未明真相之事,定會遭聖人更大誤解。


    畢竟距離眼下才方一年又數月的神龍兵變,在聖人處已經成了所謂“貪戀過往,好大喜功”之事,全無一早那種對得以複唐、迴歸皇位的心懷感激之情。


    在這樣的情狀下,冒然上奏一件隻有慘象,未明結果的異案,聖人得知後所持態度,僅靠臆想就知並不樂觀,因此對家中多有顧慮的敬誠,自然會選擇知難而退。


    韋巨源甚至沒有過分施壓,隻提了幾句五王受封之時,敬暉當眾在聖人麵前表達過不滿的事,敬誠霎時間無言以對,隻得任由韋巨源與崔湜騎跨上馬,往宮中絕塵而去。


    踏上通往明堂的台階,韋巨源隻覺心中踏實許多,為向上位表明本應按時上朝卻遲遲未至的“歉疚”,在行至明堂群臣隊列一半處,他直接撲通一聲跪下,以趴姿爬至聖人龍榻之下。


    這番舉動把進殿叩首,得到聖人、皇後默允之後迴到隊列之中的崔湜狠狠驚了一驚,他站在眾人之中,內心忐忑不已。


    韋巨源跪爬在地,口中不停大聲叫嚷,“聖人,下臣所犯之罪,實不可饒恕,望聖人恩準下臣以跪姿上奏!”


    若要形容此時的聖人,隻草草“嗯”了一聲作為迴應。過往一年,聖人臉上總是對任何事都提不起誌趣的衰頹,也逐日增了許多愁容留下的刻印。


    “韋卿家,有事要奏,當先奏,這般舉動又是作何?”韋後身周的紫色紗簾已去,現如今全然在以一副大權在握的姿態,俯視明堂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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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緊跟韋後此一句,韋巨源身邊又響起一人的聲音,“韋相為一國之相,如此舉動,有失身份。”


    聲音源於武三思,不敢直視韋後的韋巨源,緩緩抬眼與他對視。


    武三思將手中朝笏立直,輕晃兩下,向外挪出兩步,“啟奏聖人、皇後,臣早間入宮,途經端門外三橋,見在造吟天殿兩岸火光通明,似有大事發生,且昨日晚間聽聞,南市花坊惠和之中,出了命案。韋相又如此神色慌張,想必如今要奏之事與兩岸火光,或惠和坊案有些關聯。”


    這幾句話一時之間在韋巨源耳邊迴響,又見對方嘴角挑起,他便知一早派人送去尚善坊靜德王武三思的四字密信,定是收到了。


    “隱以為添”取自當初韋後、武三思在朝堂之上與顯唐一派五人爭鬥時,提過的一句話。


    彼時張柬之、敬暉等人密奏聖人,以武三思為武後遺屬,曾更是傳武後有意立他為太子,位高權重、過度幹政,又與韋後糾纏不清為由,希望聖人將其封為藩王,免除他日常治理政事、上朝議政的職責。


    誰知密奏無端走漏風聲,被武三思知曉,與韋後謀其後之事,彼時韋巨源作為韋後宗親,也一同參與其中。


    武三思彼時對韋後言到,“凡對立皆有至深緣故,而當下神龍兵變五人卻無故欲將我逐出明堂,大有犯我之意。”


    “你理他們作甚,一眾老臣,領頭那張柬之年已耄耋,能折騰至幾時?勿要太過掛心。”韋後眼神飄忽曖昧,若非韋巨源在場,怕是要生出什麽不得體的事來。


    “非也,五人隻是顯唐一派一角,如今會這般對我,他日必同樣對你。經還都長安一事,你怎還不明?”武三思言語之間全無一名下臣對皇後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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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韋後竟全然不在意,隻問當如何。


    “自然不可以彼之計還於彼身,當‘隱以為添’。”武三思此言一出,讓另外兩人雲裏霧裏。


    “是何意?”韋巨源搶先一步問到。


    “隱——既他們以我在朝中權勢熏天,我自主動奏請聖人,病退朝堂。”武三思搓動手指,似有些成竹在胸之意。


    “如此一來,不就順了他們的意?”韋後原本雙腿彎轉一側,盤於榻上,這時完全放下,撐在地麵上。


    “顯唐眾人羅織罪名,願我遠離朝堂,如今我不做反駁,隻默然奏請歸家,你以為那位聖人作何思量?”武三思反而一手搭住榻上的憑幾,顯得自然。


    “他又知什麽,不過是以你避嫌,或默認其罪。”韋後撇撇嘴,不以為高明。


    “故言‘以為添’,奏請歸於家中後,反而再生些那時姑母病中,我在東都之內添的那些不違國法、無傷大雅的事端。因我歸家而生奇事怪事,他又作何思量?”


    “不如將你置於朝堂,或還消停些。”韋後喃喃自語,又恍然大悟。


    “隱以為添!”一旁的韋巨源心中默念,不自覺地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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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跪在明堂中的韋巨源,迴想起這段往事,不由自主地再次於口中念念不止。


    除去告知武三思東都城中出了奇事怪事之外,早些時候韋巨源在“隱以為添”中還藏了一層更深的意思,竟沒成想靜德王亦察覺出來了——隱以為添念做“吟以危天”,將吟天殿之“吟天”拿出後,四字就成了“吟天以危”——吟天已危。


    他要暗示武三思吟天殿中之事或已有暴露的風險,但那時崔湜就在一旁,數百具浮屍伏於洛水河岸,怎有那麽多時間將情況在紙上說明,隻得情急之下以“隱以為添”——“吟以危天”為密信送出。


    萬幸,武三思不愧為當朝手握實權的異姓藩王,洞察之敏銳,將自己緊急寫下的密信內容無一遺漏地解讀了出來,韋巨源甚至感覺,膝蓋下跪著的迴紇進貢而來的磨石地麵,也沒有最初那般磨得脛骨生疼了。


    眼下要等待的就是已經知曉大概的靜德王武三思,如何利用自己接下來的口述,將城中發生之事敘述得天衣無縫,將明明與之緊密相關的複周一派人等擇出責任範圍。


    “韋相……”韋巨源耳邊恍惚有人在叫他。


    “韋相!”武三思加重語氣,將正在走神的韋巨源喚迴現實。


    韋巨源遽然迴神,仍有些茫然地看向麵容已然有些惱怒之意的武三思,“韋相,此時還不將你所探、所知之事逐一向聖人、皇後言明?”


    “喏!”韋巨源叉手向殿上二聖一拜,仍舊跪於地麵,將從崔湜處打聽而來的惠和坊十八具異骨浮屍一事,與洛水兩岸驚現更大量浮屍一事,從頭至尾細細於這明堂之中詳述一遍。


    除此之外,還將此時敬誠、裴談、林鳳中等人仍在洛水兩岸堅守一事也都告於眾人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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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是一直以來對兩案不甚上心的韋巨源自己,也本以為此番走入明堂,將事情原委報於二聖與諸臣後,能得到眾人初步的肯定與可喜的反應。


    而在他幻想這些之前,武三思緊跟在他所述之事後說了一句話,之中四個字令他格外費解,甚至設身處地去想還有些刺耳和落井下石,“堂堂禁兵右衛大將軍,竟擅自在城外逗留整夜,至今仍未歸返!此番行為至聖人與皇後安危於何處!聖人,臣以為敬誠右衛大將軍此番,不知輕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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