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戶夫妻二人返家沿途,不停確認坊中武侯究竟去往了何處,接連經過兩個武侯鋪,也未見其中有人影。


    兩人心生怪異,泛著嘀咕。此前隻在臨近坊中生了大事,需要增援時,才會出現眼下情形。


    當下空無一人的武侯鋪,等同於在告訴二人,在別處似有大事發生。


    在家中的漁童,一麵照料仍未醒來的祖母,一麵抽空走去門前,查看父母親是否已經返家。


    一連串發生的事,讓年紀尚小的他同樣無所適從,但他盡力去做眼下可著手又觸手可及的事,期待這一日之內,遭遇過的不幸能有所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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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邊已呈碧藍,還透射出些金光,往常這時漁童一家應該都已陸續起身,圍在一處享用朝食,稍坐片刻,阿爺就會帶著他往洛水邊,在熟悉的一灣較細沙土中,找到自家的船,阿爺把住船頭往前拉,他則在船尾向前推……


    漁童在祖母身旁,取了一些清水想要喂入她口中,敞開的門這時“嘎吱——”一聲被碰響。


    他快跑兩步,見父母迴來,眼神充滿期待,“可有阿翁消息?”


    母親走上前來,用手摩挲他的頭頂,與他對視,長歎一口氣,搖了搖頭。


    “張家姨母……”漁童正欲提問,看見父母滿臉愁容,很快收聲。


    “將她送迴住處了,稍晚我與你阿娘一同往北城縣衙去報官,勢必要把阿翁屍首尋迴。”漁夫咬緊牙關,緊握拳頭,這一麵很少在漁童麵前展現。


    “孩兒也同去!”漁童不假思索地快速應到。


    “你去作甚?又不是上洛水。報官之後,我倆即刻返家便是。”漁夫妻子誤以為漁童害怕獨守在祖母身邊。


    “家中獨有孩兒見過著靛色道袍之人,此外,灶台上的香灰需一同攜往報官否?”


    聽過漁童的話,夫妻兩人對望,暗想兒子所言確有道理。漁夫和妻子在歹人進入房中之時,均早早昏迷過去,無人見過彼時場景,唯獨漁童親眼目睹老漢屍首被人盜走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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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眼下困擾之處在於,漁童在官差眼中,難免被視作黃口小兒,即便如實相告,又如何肯取信於他。


    “阿娘還需人照看,隻兒一人或不可,還是我留於家中照看阿娘,”女人看出丈夫眼中的為難,“不論取信與否,至少要有一人親曆過,才可引得官差留意。”


    漁夫還想說兩句什麽,女人微抬起手阻止他,“更何況,張家老婆此一時睡過去,誰又知醒來時,是哪般?獨有我留於家中,方得應付一陣,再如何說,她也是在咱們房中霎時瘋魔的。”


    她輕輕拍了拍丈夫一直攥緊在掌心的手指,直到他把拳頭張開攤平。


    漁夫深深看了她一眼,輕輕點頭,轉向漁童,叮囑到,“已經耽誤許多辰光,事不宜遲,不如此時就出發,記住,無論取信與否,我兒要將所見所聞,皆一五一十告知官差。”


    漁童口中篤定,從阿娘手中取來平日不怎麽穿的好衣衫,與阿爺一同仔仔細細洗漱過,走出了家門。


    漁夫家距離靜仁坊西坊門較近,因而此時出坊,他帶著漁童走了西坊門。


    西門外是東都城牆,城牆根長年累月都有災民在此處,或立或臥,都是奄奄一息的狀態。漁夫家中有富餘時,偶爾還會來接濟幾位老幼。


    而如今再見眼前慘狀,隻想自己與家人不在彼處待著,就已是萬幸。


    妻子貼心的準備了鬥篷,一是不知丈夫與兒子要往北城多久,看早晨天邊一角的朝霞,似乎這一日有雨;二來是為遮擋異骨之狀,雖說眼下異骨症在東都城內並非稀奇事,但市場商販所傳“天罰”之事,讓異骨症成了不祥、陰晦、兇邪之症,行於道上,常為人避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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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靜仁坊西門外,站有幾名兵士,一看裝束就知是執金吾。兵士與武侯不同,隻管街麵動靜,坊中發生任何大小事都與他們無關。


    迎著一大早就出現的霞光,父子二人抓緊趕路,走過延慶、嘉猷兩坊之後,詢善與慈惠之間就就是可一直沿浮橋,步行前往對岸北城的道路。


    往常都是漁戶、集市商販為了便利,才會使此浮橋,否則為了人身與貨品安全,都會再朝西再過兩坊,用新中橋通行。


    新中橋北為安眾坊,而安眾坊北側鄰坊——即為惠和坊。


    父子二人緊趕慢趕行至浮橋,還未下到洛水邊,就見不遠處,自慈惠坊一直向西擺有一眼無法數明的粗壯木樁搭起的半人高架子,架子木樁一頭呈尖刺狀。


    路障每隔數丈就設置一道,綿延似有數裏,每段路障旁都站有四至六名武侯和兵士——在坊中不知所蹤的武侯原都被調集至此處。


    相隔十數裏之遙的左掖門對岸,惠訓坊一處,為西頭路障的起點。


    收到消息,從道化坊一路馬不停蹄地趕至新中橋側的韋巨源、崔湜二人,親眼目睹了洛水南岸每隔幾步就胡亂縱橫了幾具浮屍的駭狀,而已在南岸等候多時的執金吾將軍林鳳中,見到韋巨源趕來,急驅幾步翻身下馬。


    韋巨源才從車內走出,林鳳中單膝就拜,“終得見韋相!”


    “府內的便條是林將軍送出的?”韋巨源極力控製自己的麵部表情,不被大量異骨浮屍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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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下臣昨晚宵禁前接宮中旨意,加強北城防衛,一直未敢有疏漏,後聽聞是南城花坊惠和現一大案,便往水邊行進數坊,”林鳳中緊緊抱拳,“誰知約莫卯時前後,正行至新中橋附近岸邊,得見如今駭狀……”


    林鳳中身長近七尺,聲如洪鍾,一身明光鎧將他撐起似巨人,言語之間全然無武將之風,盡是餘驚未消的惶恐。


    “北岸亦有此些?”韋巨源不敢直視十數丈之外的河岸慘象,隻用手指了指。


    “南岸甚多些,下臣曾領兵驅馬往東皇城左掖門一處查看,彼處起,直至新中橋東向,乃至浮橋西側附近,異骨浮屍連綿十數裏。眼下未敢輕舉妄動,更不敢前去清點,恐有數百具之多!”


    韋巨源與崔湜交換了一個眼神,似在說林鳳中仿佛並不知異骨症之後的事。


    “林將軍,莫要驚慌,”崔湜是這三人中表現得最為坦然的,這份坦然來源於前一晚在船上近距離觀察過浮屍,“眼下正是無來由之事,切莫因內心慌亂,一時亂了大局。”


    “舍人所言甚是,”韋巨源見到林鳳中之後,就沒再與崔湜計較在惠和坊中許久,卻沒能留意彼時洛水情狀一事,轉而附和他,“崔舍人昨晚才在惠和坊中料理一樁十八具異骨浮屍的怪案,韋某想,既都為異骨浮屍,或有相通之處。”


    他沒等兩人叉手稱“喏”,繼續往下說,“眼下情狀,且不可讓過多人知,因此沿河數坊,南岸北向、北岸南向之坊門,今日就勿要打開。”


    “之外,務必快速沿途設路障、置卡,將距離新中橋、左掖門外水中那建物較近的浮屍,統統搬離原處,凡要往返南北城者,都需登記放行,不可錯漏一人。”


    “還立於此處?你二人快去行動!”韋巨源拿出自己的名刺,“以此為證,見此仍拒不從者,先押後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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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韋巨源言語飛快,心裏想的隻有一事,切莫讓這數百具浮屍在未明真相前,傳入紫微宮中。


    這邊還在安排,西邊一陣馬聲傳來,是敬誠領著自己的右衛往這處行來。


    一句“好巧不巧”還未在韋巨源心中說出,敬誠就手把唐刀,大步走至麵前,眼睛掃了掃河岸一側的異骨浮屍,“韋相,一切可好?”


    “敬大將軍,此為明知故問,”韋巨源並不打算與他斡旋,直指要處,“眼下的事,或許敬大將軍相助一二。”


    敬誠一晚一朝連續遇到兩個在朝堂之上看不順眼的人,心中無比煩悶,但看到惠和坊中異案一時在洛水兩側放大至十數倍時,厭惡、躁鬱之情消去一些,隻迴了一聲“嗯”。


    韋巨源將方才的計劃再次說了一遍,並在敬誠一路所見的提示下,預計將洛水南岸的路障和關卡,向西再延續兩坊,直至通往皇城的尚善坊前。


    四人麵色凝重,心底都知眼下之舉不過是舒緩之計,待天完全放亮,滿城皆驚隻是時間問題。


    可凡事都需水來土掩,有所防備總比幹立著不動要強,官階不同、所屬與誌向亦不同的四人此時抬起雙手,叉手互道一聲“喏”,便散去做自己的事了。


    不足一個時辰後,一路飛馳至尚善坊西門的源氏姊弟倆,正被關卡的兵士與武侯攔下。


    相隔不足四裏外,對岸紫微宮之上,已經預備上朝的王公大臣們,正在為朝堂上缺少的數位熟麵孔而感到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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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這些人其中,多有披星戴月趕往宮中之人,根本無暇留意洛水兩側發生了何事,對早已路過的異案慘象,竟渾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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