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聚集在柳樹下的人不多,三三兩兩蹲在地上,似乎正在討論著什麽。


    孟班走了過去,想要再找幾個人炫耀一下自己遇到的好事。


    但是,很快他就發現,大家似乎都在談論這幾日城中發生的大事,根本就無人注意到他。


    逛了兩三圈之後,孟班慢慢地就覺得索然無味了,隻好搖了搖頭,就打算迴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下柳閭的方向匆匆忙忙地走了過來。


    不是別人,正是前幾日與他產生了爭吵的裏正韓平。


    從那日爭吵之後,兩人就沒有見過麵。


    想必閭裏出了那麽大的事情,這韓平恐怕也不好過。


    根據大漢律令,裏正有仔細核查住戶財產數目的職責,因為算資是按照家財來交的,家財越多,交的算資也就越多。


    而隱瞞家產則是一條重罪。


    那個叫做田不吝的貪吏把外宅安在了上柳閭,還能隱瞞下自己的家產,恐怕和這韓平有莫大的關係。


    要是在平時,這孟班一定會繞著韓平走的。


    但是如今自己得勢,對方失勢,他就有心想要去攀比一番,給自己長長臉。


    想到這裏,孟班打定了主意,快步朝韓平走了過去,把對方擋了下來。


    韓平走過來時一直低著頭,似乎怕別人認出他來,所以根本也沒有看到突然出現在已經麵前的孟班。


    兩人差點就撞了一個滿懷。


    “誒呀,是韓裏正,您這麽著急,是要去何處呀?”


    孟班的開場白說得十份生硬,但是還是讓韓平抬起了頭。


    這一抬不要緊,反倒嚇了孟班一大跳。


    往常,這韓平走到哪裏都滿麵紅光的,一雙三角眼裏透著說不出來的精明和能幹。


    但是此時,這個精明人的臉上那是寫滿了憔悴和失落,看起來猶如撞了鬼一般。


    而冠帽下的頭發也比原來要白了不少。


    “韓裏正,你這是、這是怎麽了,怎麽這般模樣?”


    孟班不是一個壞心的人,看到韓平這副落魄的模樣,心中炫耀的想法已經消散了很多,反倒覺得有些不忍心起來了。


    “哦,是孟大哥啊,剛才走得急,沒看到你,真是失禮了。”


    孟班比韓平虛長幾歲,但是韓平仗著自己地位高,所以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稱孟班為大哥。


    這份突如其來的尊重,反倒讓孟班有些手足無措起來了。


    不能在此刻炫耀自己的好運,否則也太失禮了。


    飛快地思索片刻之後,孟班這才終於想起了能夠化解當下這尷尬的話題。


    “誒,這韓老弟啊,那一日老哥我其實是多喝了兩杯黃湯,所以多有冒犯,還望你不要往心裏去。”


    “冒犯?”韓平有些發愣。


    “就是那一日我晚歸,被你攔在了門外,還把你的袍服撕壞的事嘛。”


    在孟班的提醒之下,韓平終於想了起來,但是似乎並沒有把此事放在心上。


    “那都是小事,都是小事。”


    韓平似乎有著急的事情,擺了擺手之後,就想要離開,但是卻被孟班給拉住了衣袖。


    “韓老弟,要不今晚去我家喝上兩杯酒,就當是老哥我給你賠禮道歉了。”孟班說著就拽住了韓平的衣袖。


    沒成想,這韓平猛地一用力,就把孟班甩開了。


    “孟大哥,我知道伱交了好運,但是老弟現在確實無心飲酒,還等過了這段時間,我在登門道賀。”


    韓平扔下這句話,也不等孟班迴答,就匆匆地朝著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反倒是站在原地的孟班有些尷尬,左看看右看看,不知如何是好。


    孟班又圍著柳樹附近轉了幾圈,再也沒有找到可以炫耀喜悅的人了,於是也就自顧自地朝著自家的鋪子走去。


    上柳閭並不寬,也不長,所以沒有多久,孟班就來到了自家門前。


    正在他準備進去的時候,看到百步之外的巷門裏走進來了幾十個亭卒,一個個都拿著兵器,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


    停卒們沒有往這邊走來,而是徑直圍住了巷口的一個庭院。


    孟班手搭涼棚地看了看,心裏“咯噔”了一下,那庭院不就是韓平的家嗎?


    孟班一陣心慌,急匆匆地跑了過去。


    還有許多鄰裏和他一樣,都唿啦啦地朝著韓平的家門口跑去。


    距離很近,孟班跑過去也沒花多長的時間。


    但是跑到的時候,卻又進不去,因為門口已經被十幾個亭卒給團團圍住了。


    外麵的人進不去,裏麵的人自然也出不來。


    大家隻好伸長脖子,拚命地朝裏麵看去。


    可是有照壁擋著,什麽也看不到,隻能聽到裏麵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婦孺的哭聲喊得震天動地,是不是還夾雜著亭卒的咒罵聲。


    孟班仗著自己年長幾歲,想往裏麵湊一湊,但是立刻就被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停卒用長矛給趕了迴來。


    “縣寺辦差,閑雜人等不可窺探,否則一律按同黨處置!”


    絡腮胡子惡狠狠地說道,手裏的長矛也往前比劃了一下。


    孟班陪著笑臉問道:“這位兄弟,這可是我們閭的裏正,敢問他犯了什麽事兒?”


    “哼,此人大膽包天,竟然敢和那汙吏田不吝勾結,盜賣了王宮幾千斛的粟,獲利幾十萬錢!”


    絡腮胡的話讓大家議論紛紛,難怪這韓平的生意越做越大,原來還做了這等齷齪的勾當。


    一時間,對韓平同情的聲音就漸漸被咒罵的聲音給取代了。


    “那、那他們之後會被判處什麽刑罰呢?”孟班顫抖著聲音問道,雖然兩人關係一般,但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總有一些虎死狐悲的同情之心。


    “倒也不要緊,安樂相開恩,隻需要他們把賺去的那幾十萬錢吐出來即可!”


    “哦,這樣還算過得去。”孟班微微鬆了一口氣。


    “嗯?你為何如此關心此人,難道與他是同黨不成?”


    孟班頓時一驚,連忙擺手。


    “不不不,我們不熟,隻是鄰居而已。”


    孟班說完這句話,趕緊就在人群中,擠出了一條縫,溜之大吉了。


    他沒有敢多做停留,趕緊就往自己鋪子的方向走去。


    看來明天得早點出發,隻要跟了殿下,就能躲過類似的災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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