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你說如何才能讓一個人死心塌地,哪怕無論你做了多傷的事,他也會釋然原諒呢?”


    呂府二樓,呂布又開始心不在焉。


    嚴氏聽到這話,不由神色一變,意有所指地道:“夫君,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人心不是一天天涼下去的。”


    “某知道。”呂布便歎了口氣,道:“可假如,他有難以言說的苦衷呢?”


    “最可怕的是,如今誤會成見已亙在兩人心中,你縱是再解釋明說,他也不信又當如何?”


    他此時很愁,真的很愁自己與陰修的關係。


    一方麵,陰修是士族的一員,門生故吏不說是遍布天下吧,也多有提攜。現如今漢末情況下徹底得罪死士族,完全就是找死。


    後來的董卓,就是鮮明的例子。


    另一方麵,他也擔憂燒骨瓷的機密被泄露出去:那些瓦匠不用太擔心,但陰修見識不凡,身份也重。


    隻要不跟自己一條線,無論是將燒骨瓷的法子告知士族,還是被董卓威逼說出去,自己都會白忙活一場。


    偏偏他也不聽解釋——當然,解釋了也未必會心信。隻能逼得自己今天,將他給關進了窯子。


    呃......爐窯,不是窯子。


    鬱悶之下,呂布便想跟嚴氏發發牢騷,看看是否能用女性的觀點,尋到破解的法子。


    不成想,嚴氏聽完後眼眸黯淡複雜,望著呂布悠悠一歎,來了一句:“早知今日,夫君又何必當初?......”


    言罷,還起身離去。


    呂布又愣住了,好在之前有過經驗,這次終於反應過來:“夫人莫要如此,某不是在說你我之事。”


    “不是說你我之事?”嚴氏停下腳步,如死灰的心止不住起了微瀾:“又是再說那一位四十餘歲的男子?”


    “呃......”呂布搖頭,迴道:“這次是跟一位五十來歲的......嗯,男子。”


    “夫君......”這下嚴氏的心不止起了微瀾,都已然是暗潮湧動:“好自為之!”


    言罷,再也不迴頭地離去。


    “爹爹......”呂魅便看著這一幕,抱著陶碗、嘟著嘴巴替呂布發愁:“你又惹娘親生氣了。”


    “小孩子懂什麽?”呂布卻笑了,道:“爹爹跟娘親這叫打情罵俏,她生氣便好,不生氣才真的無藥可救了。”


    之前嚴氏對呂布的態度,真就仿若燃盡的煤,心如死灰。但得知自己被雷劈過,嘴上雖不說,神態舉止上已有了些死灰複燃的跡象。


    加之這些時日自己又每日按時迴家,與妻女一同用飯、聊聊家常,調情挑逗,便相當於小心地扇風引火。


    待時機成熟,隻需再猛加一把柴,便能徹底將她重新引燃,將日子過得紅火起來。


    隻不過,此時他的愁,也是真愁。


    嚴氏跟呂魅,這次都沒給自己帶來靈感。


    也就是此時,靜娘突然出現:“主人,魏曲侯在前院抓住一身份不名之人,請主人前去定奪。”


    “抓住了一個人?”呂布蹙眉,三兩口吃完胡餅夾肉脯,提過長劍來到前院。


    那人被四名親衛擒住,身穿古怪臃腫的袍服,也不做聲。


    魏續則沉著臉上前,匯報道:“主公,此人敲門之後便不告而入,也不言明自己身份。屬下覺得怪異,特請主公前來。”


    呂布也奇怪,雖然看不到那人眼神兒,但身形顯然不魁梧幹練,不像是什麽刺客死士。且聽魏續的意思,好像還是故意自投羅網。


    “汝乃何人?”呂布問道。


    這時那人才抬起頭,麵白無須,眼神也並不兇悍,卻仍不答話,隻是示意侍衛鬆開他的手。


    呂布蹙眉,但自恃武力還是點頭同意。


    隨即,那人從袖中掏出一片竹簡。呂布接過,看到上麵寫道:“呂都尉請斥退左右,有要事相告。”


    呂布摩挲了一下竹簡,隨即不由笑了,對著魏續等人言道:“爾等將他代入偏廳,守在門外。”


    魏續根本沒廢話:單人要想刺殺呂布,簡直癡人說夢。


    到了偏廳,房門一關。


    不待那人開口,呂布便道:“這位寺人,不知可有何吩咐?”


    寺人,是漢代對宮中宦官的一種敬稱。


    那人一驚,隨即才開口道:“呂都尉好眼力,不知奴婢何處露了馬腳?”


    呂布卻麵色古怪:“你心裏沒點數兒麽?”


    平常人掏竹簡都是一把捏住,他卻如佛祖拈花般兩指捏住,蘭花指翹得比女人還女人,呂布真懶得拆穿。


    那人一愣,顯然不明白‘點數兒’是何意思。


    但他也不在意,隨即便道:“呂都尉,天子太後有事相召,懇請都尉隨奴婢走上一趟。”


    “天子、太後?”


    呂布一愣,隨即明白這人是劉辯那邊兒的:劉協那邊兒,可沒什麽太後。


    他有些懶得去。


    因為那對兒母子已然失勢,就算自己穿越過來,改變了他們命運的軌跡,也不太可能掀起什麽風浪。


    但就在開口拒絕時,忽然又想到什麽,神色立時變得恭敬鄭重:“敢問天子和太後此時何在?”


    狗腿李儒已是郎中令,何太後和劉辯想要見自己,不可能是在永安宮。


    故而,呂布才有所一問。


    宦官再度深深看了一眼他,隨即道:“呂都尉,請隨奴婢來。”


    呂布再度蹙眉,看了看天色:這都快天黑宵禁了,還能出門兒去哪裏?


    不過,他也沒多問。


    交代魏續告知嚴氏一聲後,便在宦官的引領下,七拐八繞地來到一處人跡罕至的道觀。


    門口前停著一輛前狹後圓的鸞車,車蓋上還係著十二道銀色鸞鈴。宦官卻看也不看,率先進入破舊的道觀。


    見四下無人後,便開始動手解衣服。


    並且,還催促了呂布一句:“呂都尉還愣著幹什麽,脫衣服啊......”


    呂布麵色大變,差點就要拔劍。


    好在,那宦官先脫了袍服後,隻是將裏麵赭色的宦官服又脫下遞過來,疑惑問道:“呂都尉為何還不脫?”


    呂布這才醒悟過來,原來是要跟自己換衣服。


    “呂都尉為何臉還紅......”可宦官此時已從他眼神中,看出了不對勁兒,立時有些羞惱:“呂都尉將奴婢看成什麽人了!”


    呂布也委屈,迴道:“你進來後先一言不發,一開口就讓某脫衣,你說某會怎麽想!”


    “之前聽都尉一下猜出太後天子在別處,奴婢以為也已猜到了這一環。”宦官便開始解釋,可越解釋越有些說不清。


    呂布卻放鬆起來,笑道:“怪某太聰明嘍?......”


    就在此時,門外的馬車內傳出一個清冷的女聲:“呂都尉,莫要再戲弄壽光。時間緊迫,我等該上路了。”


    說著,那人掀開車簾,露出一張清秀還帶些許稚嫩的臉。


    是唐姬。


    呂布又看了眼那喚作‘壽光’的宦官,才捋清了脈絡:顯然,這宦官是劉辯那裏的人,此番不知找了什麽借口,帶著唐姬出了永安宮。


    然後來到自己府上,打算與自己換裝喬扮後,由唐姬帶著去見劉辯和何太後。


    嗯,果然是城裏人,見個麵還如此的多道道兒,真會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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