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末。


    江稚迴到家裏,幼兒園也正好放了假。


    她放下行李,罐罐就朝她跑了過來,小孩兒在母親麵前還是容易靦腆,平常在電話裏都不會經常對母親說想念。


    羞於開口說那些甜言蜜語。


    其實心裏,是很想她的。


    罐罐抱著母親的腿,仰著頭看著她,“媽媽。”


    軟聲軟氣,聽著心裏也跟著軟了幾分。


    江稚摸了摸他的腦袋,彎腰將他從地上抱了起來,小男孩順勢圈住了母親的脖子,他在外人麵前很冷淡,但是在母親麵前就總是要緊緊抱著她才有安全感。


    江稚笑了笑,“是不是想我啦?”


    罐罐埋著臉:“一點點。”


    小朋友的耳尖泛紅,顯然不同的顏色出賣了他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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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這半個多月實在太漫長了。


    盡管外婆對他也很好,學校裏的老師也很喜歡他,但是他還是隻喜歡媽媽。


    在罐罐看來,他的媽媽總是有點照顧不好自己的。


    不是笨笨的,而是容易被騙。


    往往擁有一顆善良的、能夠共情的心髒就容易被人欺騙。


    這世上沒有比善良更容易利用的了。


    罐罐還記得在英國的時候,媽媽就經常被留學生編造出來的、可憐的故事而欺騙,心裏柔軟的人總是更容易相信那些虛假卻可憐的故事。


    每次被留學生騙了錢。


    媽媽也總是很懊惱的,一次次說狠話,再也不會相信他們沒有錢吃飯、沒有錢沒讀書的謊話了。


    可是真的有下一次。


    她還是會相信。


    媽媽那時候賺錢也不多,一邊念書還要一邊賺錢,晚上迴來的時候其實已經很累,還是會來哄他睡覺。


    辛辛苦苦攢的那些錢。


    總是因為好心被騙走。


    幾百、幾百的施舍了出去。


    所以在罐罐看來,媽媽雖然不笨,卻實在容易上當受騙。


    盛叔叔從來沒有說過什麽,隻是他給媽媽的錢,媽媽也不會花,兩個人平時連話都很少說。


    哪怕在城堡裏,也不常見麵。


    “我給你帶了好吃的。”江稚之前每次出差就都會給兒子帶一些小禮物,這次是那邊的特產小零食。


    罐罐並不喜歡吃零食,但是在媽媽麵前,他不會表現出來。


    他已經學會了偽裝,學會裝成讓媽媽放心的樣子。


    “一定很好吃。”


    “對,真的很好吃。”


    江稚親了他一口,將他放到地上,隨後迫不及待打開了行李箱,把裏麵的特產小零食都翻了出來。


    “不過這些你都不能多吃,每天隻準吃一點點,不然牙齒會壞的。”


    “好的。”


    門鈴在這個時候忽然響了兩聲。


    不合時宜。


    江稚的手頓在半空,她抿了抿唇,已經猜到了敲門的人是誰。


    默了幾秒,她站起來,深吸兩口氣做好了應付的準備,隨後不慌不忙打開了門。


    沈律言在她開口之前先說:“我來看孩子。”


    江稚感覺沈律言除了孩子這一個借口已經找不出來別的了。


    當然,他隻需要這一個虛假的借口就已經足夠來敷衍。


    江稚沉默片刻,依然擋在門邊,她微微仰著臉,看向了他,“多久?”


    沈律言表現得好像非常的驚訝,似乎從她口中聽見了特別不可理喻的字句,就像她的話汙蔑了他和孩子之間偉大的父子感情。


    他的目光定定落在她身上,“這得看我們有多深厚的父子親情,無法用準確的時間來衡量。”


    江稚發現一個人真正無恥起來是沒有下限的。


    她並不認為孩子和他,有幾分感情。


    “有沒有是你在一廂情願?我感覺我的孩子不是很喜歡你這位父親。”


    沈律言麵不改色的說:“可能是你的感覺出了錯。”


    他的眼神都沒什麽變化,一派鎮定,哪怕孩子就站在她身後,已經聽得懂人話,他也依然能鎮定自若的說瞎話:“我和他相處和睦,已經遠超普通的父子親情。”


    說著他抬了抬眉:“讓讓?我進去,不會打擾多久。”


    江稚沉默著,似乎在考量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過了一會兒,江稚才退讓了兩步。


    鞋櫃裏一貫不會準備沈律言的拖鞋,無論他來多少次都沒有。


    沈律言這人又非常的龜毛挑剔,別人的拖鞋,他是萬萬不肯穿的,不管是傅景初的還是聞序的,他寧願穿著襪子不穿鞋,也不願意穿別人的。


    當然。


    他更多的時候會趁此機會,得寸進尺讓江稚給他買一雙獨屬於他的新的拖鞋。


    江稚沒買,隻不過她把每次住酒店的時候多出來的一次性拖鞋都裝迴了家。


    放在鞋櫃的最下方。


    已經攢了十幾雙,足夠來應付沈律言冒昧的打擾了。


    沈律言進了屋,看見她身後的男孩,一聲招唿都沒打就把孩子抱了起來,“沉了。”


    他嗓音低啞,接著說:“看來這些天沒少吃。”


    沈律言裝作不知道孩子的冷漠和厭惡。


    他應當是不喜歡他這個父親的。


    但是沒有關係,他也不是很喜歡這個兒子。


    彼此都隻是工具而已。


    一個需要在母親麵前扮演聽話懂事乖巧且令人放心的孩子。


    一個需要扮演非常愛自己孩子的父親。


    某個程度來說,他們的確是親父子。


    “你放下他,他不喜歡別人抱。”江稚忍不住開口。


    沈律言假模假樣問了句懷裏的孩子:“是嗎?”


    罐罐麵無表情:“對的,我不喜歡。”


    沈律言本來也沒想抱多久,慈父的麵具他戴不久,並非是他不願意發自內心的去愛這個孩子,但是的確是沒有多餘的感情分給他。


    沈律言能給他,隻有能力範圍內最好的物質條件。


    他一點兒舍不得都沒有,放下了孩子。


    兩個人仿佛都得到了解脫,罐罐擰過臉,就跑到了母親身邊。


    江稚開始趕客:“你也聯絡完感情了,你該走了。”


    沈律言裝作聽不懂人話的樣子,掃了眼廚房,“晚飯還沒做吧?我剛好有時間,我做頓飯再走。”


    江稚知道自己趕不走他,說什麽他都能有借口留下來。


    於是沉默之後,江稚說:“那我按照市場價給你算,家政阿姨是一個小時一百塊錢,你沒經驗,就八十吧。”


    沈律言:?


    他扯起笑,卻並非真心實意的笑。


    被當成家政的滋味,還挺複雜的。


    像付錢就能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一條狗。


    江稚瞥見他的沉默,“你不願意?那請走吧。”


    沈律言算是聽明白了,她故意拿錢羞辱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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