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深居第十一天,小棠再沒有出自己的房間,這不是她的抗議更不是她賭氣要和任何人都隔絕。臥室內,反鎖了門,她躺在床上身體本就虛弱的人莫名的開始發起了高燒。


    整整一天都沒有見太太出來,急壞了古堡內的法國傭人們。


    一開始,管家bastian上來敲門,室內沒有人迴應,他想怕是太太真的生氣了。


    小棠足不出戶,隨著時間越來越久,所有人都發覺了不對勁。


    “mme.”法國女傭在門外一邊敲門,一邊喚著‘夫人’。


    可門是反鎖的,敲門裏麵的人不應,一眾法國人不是主人,隻是這裏的傭人而已,他們不敢輕易撬鎖。


    bastian管家站在一邊,直蹙眉,他內心有自己的考量,如果強行撬鎖,如若太太呆在裏麵安然無恙,豈不是惹怒了她,先生知道後也會對他們不滿,但是,如果不撬門鎖,太太出了問題,他們所有人就不單單是受罰那麽簡單了。


    法國中年人給王明軒打電話,得到的卻是王先生正在會議中的消息。


    處於焦灼中的所有人,不敢輕舉妄動。


    這道隔閡臥室的房門,成了管家bastian的難題。


    法國香儂企業,新產品發布會在外場地。


    “王總,關於今年春季度最新產品發布會的會場設計,您看還滿意嗎?”


    盛宇旗下法國日化分公司的執行長,走在王明軒的身側,一邊走,一邊和他閑談。王明軒沒有說話,隻是一邊走一邊看這裏的布置。


    據法國香儂企業的執行長對這位年輕的總部上司的了解,他的沉默是最好的讚揚,王明軒如果一直不說話,說明到目前為止他對這裏的一切都是滿意的。


    外場地的設計很唯美,十分符合春季產品係列的主題,整個秀場的布廳沒有選在室內,而是選址在了與春季‘浪漫紫色’主題相關的薰衣草花田莊園。


    試想,春季發布會現場,模特從一片紫色的花海中款款而來,手中持有‘香儂’的最新的產品,這樣的設計很有創意,符合‘香儂’品牌一直以來帶給顧客最美,最誠摯的享受。


    法國香儂企業一直是總部的陸總監在監管,第一次總部的上司過來,一早聽聞這個東方男人對待工作的嚴謹和嚴苛,這幾天貝特朗的心總是不安定,直到今天貝向上司闡述完所有的構想,看王明軒一直保持著沉默,他內心有些簡單的沾沾自喜的同時也鬆了一口氣。


    “貝特朗先生,最近一周的普羅旺斯近地帶天氣預報,你有沒有在關注?每一天的天氣變化,你熟知嗎?”


    一上午都在看產品發布會的現場,貝特朗不論如何也沒有想到上司張口就問了一個和現在的發布會毫無幹係的問題。


    難住了他,一時間語塞。


    “普羅旺斯艾克斯天氣預報顯示,5月1日,晴;


    5月2日,晴轉多雲;


    5月3日,早間多雲,晚間大風;


    5月4日,中雨;


    5月5日,雷陣雨


    ......”


    一邊走,一邊看身邊的貝特朗神色大變,王明軒問,“還用我再繼續說下去嗎?”


    貝特朗一臉的尷尬。


    已經完全了解王明軒的意思的人,有些難掩現在的慚愧。


    香儂企業春季度新產品發布會日期是5月4日——5月6日,而這幾天處於有雨的氣候,場外的設計雖然很唯美,但是受雨天的影響發布會是沒有辦法進行開展的。


    作為一個發布會項目的策展人,忽略了氣候對場地的影響,是大忌。


    不過這也不能怪貝特朗,五月初的普羅旺斯,薰衣草滿上遍野開,花的城市日照強度大,且一天會比一天的天氣明朗,五月份的香儂發布會從未出現過雨天。大家都是遵循往常的普遍規律工作,沒有想到今年天氣情況突然出現了意外。


    “規律不是什麽時候都能夠遵從的,bertrand,這就是你給我說的專業的態度?”


    被一語道破心思,貝特朗抬眼看眼前這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內心壓抑這自然有委屈和抱怨。


    長居普羅旺斯這麽多年,每一次的設計方案都是他親手挑選,至於天氣狀況長居此地的他對五月份的天氣狀況了解怎麽可能比不過一個東方人。


    隻是,天氣的狀況隻是今年的意外,身為香儂日化的核心人物,被王明軒如此不留情麵的指責,難免一時間氣憤。


    “王總,很抱歉這都是我的失誤,但是今年的提天氣狀況反常,我也沒有想到。”氣話,絕對不服氣的氣話。


    “bertrand,我不需要你的抱歉,我需要的是你的態度,對待工作的態度。”說話的人語速平穩,字字切中要害,“有跡可循,遵循規律固然簡單方便,但是盛宇的工作沒有規律可循。它需要你每一次的全部付出。”


    “我會重新修改計劃方案的。”貝特朗內心再過憤懣也不能和王明軒公然抗衡,現在的他隻有實際行動才能說明問題。


    “設計方案很好,不需要修改。”


    “......嗯?”


    “與其整改得不償失,浪費時間,不如重新設計室內發布會方案。”


    貝特朗不說話了,沉默著。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現在的情緒不佳,更何況是於灝。


    最終,貝特朗沉默半晌後,點了點頭,答應王明軒要進行方案的重新設計。


    妥協,很好。


    但是,當所有人認為這個下插曲就這麽過去的時候,於灝認為,這事兒絕對還沒有完。


    這位香儂公司的執行長顯然還是不太了解王明軒的脾氣秉性。


    第一天,他在訓斥人的時候,被當麵反擊,不還擊就不是他熟識的上司。


    果然,不出所料,王明軒站在貝特朗麵前,似笑非笑道,“bertrand中國有句古語叫做‘狡兔三窟’,你卻隻準備一種方案給我,是不是太過於自信了?”


    反諷,不動聲色的反諷。


    於灝跟在王明軒身邊,遏製不住的淺笑。


    在做的所有香儂日化高層雖然有法國人,但是還是中國人居多,王明軒的話他們自然聽得懂,明了後,都很不給麵子的笑了。


    堂堂法國香儂日化最高的執行長貝特朗,在大庭廣眾下被諷刺不如一隻兔子聰明。


    槍打出頭鳥,不安分的人,難逃王明軒的口舌反諷。


    戲謔話,玩笑話,不能計較,隻能賠笑。計較就是在和一隻兔子計較,想到這兒貝特朗強撐微笑的臉色更難看了。


    於灝看bertrand麵如土灰的臉色,無奈地搖頭,轉頭看到王明軒臉上的淺笑,喟歎,這男人還是沒有變化。


    不要招惹他!


    ————


    黃昏,天際還沒有完全暗下來,夕陽西下從發布會外景區迴到公司內部,一天的工作,來不及休息,驅車途中,有法國助理將王明軒的私人手機遞上來,詳說了今天古堡的情況。


    王明軒蹙眉,而後,撥電話的時候正好有一通電話打了過來。


    “先生,太太已經一天沒有出來了,按您的吩咐不敢打攪她,可是如果發生意外怎麽辦,門被反鎖,是不是可以撬鎖?”


    “廢話!”赤.裸.裸的怒斥。


    上午,被人在所有高層麵前反擊都一直鎮定自若的人,現在一反常態,出言不遜,於灝看得出來,現在的上司內心有些不平靜的急躁。


    撬鎖的事情不可能一蹴而就。


    於此途中,王明軒一直沒有掛斷電話。


    直到聽到像是有房門被撞開的聲響,隨後聽到法國管家對王明軒說道,“先生,很抱歉,太太似乎是病了,她現在正在發燒。”


    “nomdedieu,(該死!)”下意識低咒出一句法語,王明軒扶額,無奈道,“找醫生過去!”


    “是。”


    ?現在他正處於普羅旺斯市區北部,小棠在市郊區南部,驅車過去,一時半刻到不了,通話卻沒有一分一秒的掛斷。


    “先生,女醫師說您不用過於擔心,太太的發燒不是她服用藥劑的副作用導致的,她隻是花米分過敏有些重。”


    “花米分過敏?”


    阿棠是愛花之人,怎麽可能會花米分過敏?


    “普羅旺斯每到五月花米分傳播加速,醫生讓我轉告您會輕微花米分過敏是正常反應,過敏一次後,適應環境,就不會再出現類似的狀況。”


    深夜。


    王明軒匆匆而來,法國管家出門迎接。


    一邊向客廳走,管家一邊說,“先生,太太已經睡著了。”?


    上樓,將臥室門推開,王明軒伸手探了探床上人的額頭溫度,不是很燙,已經退燒了。


    “王明軒......”模糊不清的囈語,他誤以為她醒了,沒想到半睜開眼的人,看他一眼說了一句,“你等著,我們沒完。”


    話音落,床上的人翻身,繼續閉上眼,睡著了。


    王明軒站在床側,哭笑不得。


    他這才意識到床上的小棠根本就沒有清醒,到現在她都是在說夢話。


    蒼白的唇色,隻有臉頰帶著些許病態的暈紅,果然又是病了!


    剛才進來他聽醫生說,這次小小的花米分過敏,就讓她整整燒了一天,雖然是低燒,低燒最磨人,也最難以承受。


    哎,身體怎麽會變得這樣差了呢?


    撩開她額前被汗水潤濕的碎發,王明軒伸手將一邊放著的幹毛巾拿起來,給她擦了擦發燒過後蒸騰而出的汗水。


    吸了汗水的毛巾散發出一種淡淡的香,草本木本的清爽的香味,以前王明軒覺得這是她特殊的體質導致的,這樣的特質更讓人喜歡,但是,從前兩天在小棠昏睡中給她做過的身體檢查報告來看,人體出汗發香並不是什麽好的征兆。


    站起身,將臥室內的窗子關得嚴嚴實實的,不讓外在的花香影響到室內,花米分過敏,本就不是什麽大的問題,不過依小棠現在的身體狀態,這些小問題都要謹慎。


    幾日不見,思念在作祟。


    坐在床前,修長的指輕撫上她的眉眼,雖然最近總是能看到她的照片,但是平麵的冰冷觸感及不過現在的溫軟。


    不肯好好吃飯,又消瘦了很多。


    明亮的室內燈光,怕她睡不安穩,王明軒將室內的吊燈關掉了,昏暗的壁燈讓睡夢中的人蹙緊了眉頭。


    ‘啪!’地一聲將明亮的燈再打開,床上睡得不安穩的人,臉上的神色安然了很多。


    懼黑?


    什麽時候又多了這樣的習慣?


    翌日,清晨,小棠沒有在王明軒的預計中醒過來。


    持續低燒,依她現在的狀態又不適合用藥,醫生對這樣的患者也沒有絲毫辦法。


    注射藥的強度太大,現在的她隻能服用口服藥。


    “阿棠,喝藥了。”


    將低燒昏迷中的人單手環抱起來,一共兩片退燒藥,喂了很久都沒有吞咽下去。


    沒有辦法,隻好碾碎了,浸泡在溫水裏用小匙來喂,終於喝下去的人,在中午喂第二次的時候,直接嘔吐了出來。


    法國醫生看過床上持續昏睡的人很無奈,她說,“很抱歉,王先生,太太的身體狀態對藥物極度敏感,現在沒有任何辦法,吐藥的話隻能強行再喂。”


    無數次的吐藥後,再繼續給她喂下去,一直到淩晨,持續的低燒才真的有了轉機。


    冷敷了一塊毛巾在她的額頭,王明軒站在一邊說,“這麽不省心,如果沒有我,看你怎麽辦?”


    小棠越是虛弱,她的身體狀態越是差,王明軒就會忍不住想到缺失她的兩年時光。


    不說,她有她的理由。


    不問,他也有他的心思。


    有時候,對於空缺的兩年的空白,王明軒處於一種極端矛盾的狀態,他想知道她的所有,想知道她淪落如此境地的原因,但是他又怕這事實是他最不願聽到的一種。


    埋藏塵封不見陽光的過往,必然有它陰腐暗沉的一麵。


    小棠不是懦弱的人,連她都想要隱藏的東西,定然不會尋常。


    關於兩年前的事故,王明軒還在查,可小棠就像是從人家蒸發一樣,那兩年沒有她在世界上存活過的蹤跡。


    唯一,他可以查到的就是他妻子返迴溫哥華的一張機票,那張機票成為了她兩年前和這個世間存在聯係的最後一件東西。


    古堡深居第十三天。


    小棠從昏迷中睜開眼睛的時候,這個世間是眩暈的,頭腦昏沉,目光渙散,讓她猛然起身的瞬間又重新摔迴了床上。


    嘴唇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她看室內周圍的一切全都是模糊不清楚的。


    強撐要繼續坐起來,手腳失了力柔軟無骨,喉嚨間撕扯的痛讓她整個人都處於病痛的焦灼中。


    “醒過來,覺得怎麽樣了?”


    視線模糊不清,耳邊低沉的嗓音使人如沐春風,有人環著她的腰際,讓她靠在了對方的身上。


    往日,剛睡醒的小棠都不會清醒,更何況現在的人在病重中,就少了很多考量。


    她甚至不知道現在抱著她的人是誰。


    依靠,是因為手腳失力。


    身後的人,還在說話,“是不是覺得頭暈目眩,口舌幹燥的厲害。”


    下意識的想要點頭,小棠的視線逐漸恢複了清明,抬起頭的瞬間,透過對麵正對床側放置的鏡子看清楚了身後的人。


    一張俊逸的臉,漫不經心的似笑非笑,眉宇間是一切掌控於手中的傲然,而她蒼白著一張臉,沒有絲毫反抗能力的偎依,仿佛隻能等待著被對方安排命運的‘為所欲為’。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嗬!


    低燒沒有完全褪去,整整兩天兩夜的低燒讓小棠整個人都處於一種極致的焦灼中。


    “會發燒,是因為火氣太大了,哪有那麽多淤積的怒氣呢?在這兒住不是挺好的麽?”


    本是持續忍耐的人,聽到身後的話徹底被惹惱了。


    “王明軒——!”


    喉嚨撕扯的痛,讓她遏製不住的大肆咳嗽起來。


    整整十多天的禁足,完全的封閉的‘囚禁’,現在他又故意說激惱她的話,她怎麽可能不動怒。


    狼狽至此,她從來都不是任人宰割的人。


    也不知道生病虛弱到如此程度的人從哪裏來的力氣,縱然地翻身而上,她全身傾壓覆在了他的身上。


    臉色蒼白,是極致的白,白到沒有一絲血色。


    長發散亂,眼神沒有了清冷,焦灼到極致,這才是真的被惹怒的蘇小棠,以往被惹怒依舊神色淡然的蘇小棠都是假的。


    她的冷靜自持,極致的理智,沒有人能打破。


    除了,現在這個人。


    王明軒是蘇小棠的克星,隻有他才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觸動她從來沒有展露過的情緒。


    整整十多天的禁足,讓低燒中人再也顧不得其他,俯下身的一瞬間,她直接張嘴就咬住了他的脖頸。


    氣急了的人,哪裏還有絲毫的理智呢?


    “先生!”


    王明軒神情自若的給她咬,站在一邊的傭人可按捺不住了。


    有人上前,卻見王明軒擺了擺手,並不讓人靠近,讓他們全部都出去。


    法國傭人雖然擔心,但是遵從傭人守則,他們隻能聽王明軒的話。


    小棠咬王明軒,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但是沒有用的,體虛的厲害,她這些極致的動作都成了最無害的,沒有絲毫的殺傷力不說,反而,讓自己脫力脫得更厲害了。


    這咬噬,隨著小棠的脫力,痛感漸漸減弱,隔靴搔癢像是一種無言的挑逗。


    沒有力氣,怒到極致的人最終在身體的力不從心中,最終虛弱地傾覆在了王明軒的身上。


    但是,她的眸是陰沉的。


    “這麽大火氣。”看她如此憤懣,他竟然忍不住低低笑出了聲。


    見他笑,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整整十多天得不到外界的消息,也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最初的一開始甚至聽不懂這些人說的法文,內心的焦躁,身體的疲乏,還有對淼淼的擔憂,這一切的一切都在現在爆發了出來。


    內心有一把火在燒。


    咬牙切齒,她是真的想要‘咬死’他的。


    “王明軒......”小棠急的眼眶都是通紅的。


    躺在她身下的人,笑得有些漫不經心,看著她,他說,“阿棠,即便這麽久不見我,也用不著對我這麽熱情。”輕撫了一下脖頸處的齒痕,他似笑非笑,“這麽賣力的挑逗你丈夫,很難自控的。”


    伏在她耳邊的嗓音,暗啞低沉,“雖然,我也很想要你。”


    羞祚了,怒急的人猛然清醒,才發現現在他們之間女上男下的姿勢有多麽,想到剛才他戲謔的話,她還是忍不住臉紅了。


    “無.恥。”


    低聲的斥責,怡然惱羞成怒。


    王明軒絲毫不介意她說得話,小女孩兒生氣,隨她。


    剛才被激怒後太過衝動,現在傾覆在他身上,身體相觸,讓她尷尬,她想要起身下去,卻被人扣住了腰際。


    沒有力氣的人根本不可能掙得開他。


    歎了一口氣,小棠看到他脖頸處的咬痕,無奈地閉上了眼。


    真是被氣糊塗了,動怒就咬人這樣的事情,讓清醒後的人開始覺得尷尬。


    呦齒的可笑。


    “這樣多好。”抱著她的人驟然說了這樣的一句話,讓小棠微微怔了怔。“一生氣就張牙舞爪的真是像隻炸了毛的小貓兒。”


    就知道從他的嘴裏聽不出什麽好話,習慣了,沒什麽好計較的。


    隻聽王明軒又說,“總之,可不要冷冰冰的,太理智了一點兒都不可愛。”


    她黛眉輕蹙,蒼白的臉上嗔怒的怒意並未散盡。


    再低頭,卻見身下的人闔上了眼眸,像是睡了過去。


    兩天兩夜總沒有睡衣,抱著她倒是很快就睡熟了。


    “阿棠。”睡著的人,在她耳邊囈語溫雅,“可別再不理我。”


    小棠一怔,隻覺得眼眶酸疼的厲害,一滴灼燙的眼淚抑製不住地滑落,砸在了他的手指上。


    ————


    放佛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小棠從沒有睡得這麽久過,她沉睡的連星星似乎都黯淡了,不再眨眼睛。


    再度清醒的時候,她的低燒是真的退了,盡管身體酸軟無力,但是相比上一次的清醒要好了很多。


    一室的寂靜,隻有棋子落在棋盤上敲出的清脆聲響。


    一身簡單的家居服,王明軒坐在沙發上下棋。


    有一通電話打過來,小棠這麽久以來第一次在這裏看到通訊設備,是王明軒的手機在響,但是坐在沙發上下棋的人巋然不動,像是沒有聽到手機鈴聲在響一樣。


    小棠蹙眉,本來也不想理會,但是在看到上麵的來電顯示的名字後,她接了。


    向珊,是方向珊打過來的。


    “向珊。”嗓音沙啞,但是內心的焦灼還是讓她忍不住最先開口。


    “小棠,聽你聲音怎麽了,難道是感冒了?”


    “沒有。”


    還沒有等小棠問,就聽向珊說道,“小棠大家都說你到國外去接受長期救治了,最近還好嗎?”


    “國外接受治療?”


    “是啊。”電話另一端,向珊繼續道,“你不用擔心淼淼,你一直想要幫淼淼找的,淼淼的親人已經找到了。”


    “找到了?”內心像是鬆了一口氣。


    “淼淼現在已經送給了他的親人,她的家人很好,你可以放心了,那孩子的病情會漸漸好轉的。”


    小棠沉默,瞥到室內安然下棋的人若有所思。


    “訂婚宴當天,小棠還好你沒有出現,你知道我有多擔心麽?不過還好,現在一切都過去了。”


    “你母親......”


    “她很不好,不過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我沒有想到她會這樣惡劣的算計你。還好,有蘇家的傭人一早將孩子送了迴來,不然我就徹底成了害這孩子間接人。”


    小棠搖頭,“這不是你的錯。”


    隻是,她是怎麽知道的?


    國內。


    向珊站在工作室的走廊裏,抬頭望著五月一片蔚藍的天空歎了一口氣,“至於,阿豪他現在的身體狀態還是和你離開的時候一樣,我和向玲都會好好照顧他的,你安心地養好身體,我們等著你迴來。”


    “好。”


    “小棠,你難道不覺得這一切有些詭異嗎?似乎是被人安排好了的,向玲讓我告訴你......”


    .......


    向珊和小棠說了很多,她隻是靜靜地在聽的同時,內心壓抑和焦躁不安的所有問題,一個,一個就那麽全部被解開。


    包括所有人不明白的這些事情背後所隱藏的東西。


    通話不到半個小時,通過向珊的口,讓整整十多天被禁足的人,第一次聽到了國內的消息。


    掛斷電話,通話結束。


    小棠盤腿坐在床上,陷入了沉思。


    室內,王明軒還在下棋。


    居高臨下的位置,讓她可以很清楚看清楚棋盤上的一切局勢。


    圍棋棋藝,小棠自認為自己不差,不是驕縱,是她在王明軒之前很久沒有真的再遇見過對手。


    即使是阿豪,他們下棋隻能下出平局。


    但是,在曾經的宜莊,和王明軒下過的幾局棋中,她是真的沒有贏過一次。


    這男人對棋局的掌控力度,讓人驚歎,棋局上風雲詭譎,他的落子和他的為人處世一樣都讓人難以猜透。


    小棠撐著長期低燒後虛弱的身子下床,雙腳著地的時候她錯愕了一下,很多天沒有進食,現在雙腳卻可以支撐她的身體,不會摔倒。


    應該是昏睡的時候輸過生理鹽水和營養液了。


    起身下床,她向前走了兩步,直接靜默地在王明軒的對麵坐下。


    低頭看,圍棋棋盤上,黑子怡然大殺四方,白子再無力反擊,這局棋白子就要輸。


    這局棋下得太過有心,給她看的。


    往日裏,小棠和王明軒下棋,她總執白子,而他執黑子,這樣故意的讓白子失力,不是給她看的又是給誰看的?


    可,她又怎麽會那麽容易就認輸呢?


    過分白.皙的手指,帶著病態的蒼白,小棠手執白子,手腕虛浮無力,還是落了一子在棋盤上。


    看到對麵人落下的棋子,王明軒不動聲色,倒是笑了。


    “剛起來,就這麽好的興致。”


    “既然,王先生這麽有心安排,我不落入你的圈套是不是太不識趣了。”


    “口齒伶俐的很呐。”他喟歎的同時,言語間帶著幾分沉溺的滋味。


    “不。”再落一子,小棠搖頭,“我向來自愧不如,比不過你,不然也不會這樣莫名其妙地到這裏來,還什麽都不清楚不明白。”


    他笑,“現在不是都清楚了嗎?”


    “那是王先生安排的好。”反諷給他聽,“向珊一早打過來的電話也是你讓她這麽做的吧,通過向珊的口把我想知道的都明明白白的說出來,確實是個不錯的好辦法。”


    “這麽快就想明白了,我就說我家阿棠聰明的很。”


    嘴上說著誇獎讚美的溫柔話,可手上下棋的手法卻絲毫不含糊,黑子再度攻擊,又吃了一粒白子。


    握緊手裏的白子頓了頓,她抬眼,看他,“所以,這所有的一切你一直都清清楚楚的知道?”


    王明軒沉默,不言不語。


    “蘇佳慧威脅我,用淼淼算計我,你知道。”她說。


    落了一子,她又說,“淼淼的身世你也明白了,這麽快就能找到她的家人,倒是我該謝謝你。”


    黑子握在手裏,聽到小棠這麽說,他蹙了蹙眉。


    嗓音沙啞,小棠繼續說,“我隻是不明白,被蘇佳慧淺顯抱走的淼淼,你是怎麽讓這孩子重新迴到向珊的公寓的。”


    起身,將一早放在一邊的熱牛奶遞給她,碰觸杯子就可以感受到現在的溫度適中,王明軒將溫牛奶放進她手裏。


    “喝了,就告訴你。”


    單手撐在背後的沙發椅上,他眼神裏有幾分人的誘哄。


    小棠伸手接過了杯子。


    低頭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


    王明軒重新做迴到她的對麵,見她聽話的喝牛奶,想了想又摸了一顆黑子落入棋盤,自言自語,“果然,還是欠調.教,關幾日,就聽話了。”


    “咳......咳......”聽他戲謔的話,正在喝牛奶的小棠一陣嗆咳。


    他蹙眉,伸手輕拍她的後背,“慢點兒喝,沒人跟你搶。”


    扶開他的手,因為大肆的嗆咳,她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病態的紅暈。


    凝視著她的眼眸,王明軒接著剛才她問的話迴答她,“其實很簡單,阿棠這麽聰明一定知道老宅有蘇佳慧的人,所以她不來,對你所有的舉動也能知道的一清二楚,既然如此,我隻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蘇家有你的人?”


    一點通透,他一直都知道他妻子是個聰明人。不多言,和聰明人說話不用費力氣。


    牛奶杯放在桌麵上,小棠單手撐著下巴看王明軒,目不轉睛,半晌都沒有移開視線。


    “怎麽了?”他還在下棋,“看了這麽久,看出什麽來了嗎?”


    小棠說,“王明軒其實你一直以來,什麽都知道對不對?”


    包括,她的謊話,還有她心口不一的話。


    “阿棠,是說什麽?”漫不經心的語調,在春日裏顯得溫和。“好好休養,好好配合心理醫生養病,否則怎麽對得起你的兄長?”


    手裏的白子落在地上,小棠震驚後,歎了口氣,“就說什麽都瞞不過你,你查了我和阿豪的關係?沒有人知道我......”


    “很難查嗎?”


    “所以,這所有的全部你都知道,你默不作聲的看我所做的一切,不動聲色,是因為你一早就想好了應對全部的策略。”現在的小棠完全有種落入陷阱,被人戲弄的感覺。


    “是不是覺得我有點狡詐?”他苦笑。


    “不,是你太過聰明了。聰明到讓我覺得有點心疼。”


    聽她的話,王先生有些受若驚。


    “不過,確實也很狡詐。”又再後麵加了這麽一句。


    小棠蜷縮著抱著腿,在沙發上,說,“王明軒,何必呢?對我這麽好,你總有一天會後悔的。”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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