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不用了,學校的事情有點多,我自己迴去就好了,你忙。”半晌,聽不到對方的說話,小棠心裏有些從未有過的緊張。


    “嗯,中午記得好好吃飯。”


    “好。”掛了手機,小棠長長舒了一口氣,她以為......算了,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小棠轉身迴去。她一定想不到,就在她接打電話的不遠處,王明軒正站在那兒看著她很久。


    他看她從顧庭燁的身邊過來,再看她和他通完話,繼續走迴去。


    他問,“你在還在學校嗎?”


    他的妻子告訴她,“還在。”遠在英國的女特助瑪格今天帶著英國的合作夥伴過來,王明軒親自接機,簡赫給他打電話說,“太太聯係不上,等不到人,校內校外都沒有找到。”急壞了他,給她打了無數個電話,直到終於接通他才放下心來,剛問了她是否在學校,王明軒就在機場大廳看到了沒有比自己更熟悉的身影。


    講電話掛斷的那一瞬,王明軒的心情有些複雜,是該因為找到她而感到輕鬆呢?還是因為他妻子下意識的謊言而生氣呢?


    兩種情緒相互抵觸,王明軒神色晦暗不明。


    機場的人很多,人來人往,小棠一直沒有發覺到絲毫的異樣。


    話沒有說多長時間,小棠坐迴原來的位置的時候,機場的廣播已經在請顧庭燁的航班登機了,“我該走了。”顧庭燁微笑。


    看小棠信步迴來後坐下,沒有繼續問關於阿豪的事情,她比他想象中的似乎對阿豪的情感少了很多糾葛。


    咖啡已經完全冷卻了,小棠一口一口地喝著冷掉的咖啡,苦澀的味道在口腔中彌漫開來。


    “一路順風。”她看向他,看不出絲毫的情緒。


    登機前,顧庭燁驟然傾身過來擁抱小棠的舉動讓她震驚後,開始掙紮,感覺到她的掙紮,顧庭燁在她耳邊說道,“這兒有一封阿豪從英國寄給我的快件,一共兩封信,這是你的這一封。”


    這是一個簡單,的朋友間的擁抱,輕柔的。


    擁抱小棠的同時,顧庭燁將這封信也交給了小棠,“看與不看都由著你,小棠,我和阿豪都希望你好。再見。”


    小棠怔愣的時候,手裏不自覺的握緊了那封顧庭燁遞給她的信。


    她看著登機處,顧庭燁無數次迴頭衝她招手,想到攥著手裏的信,小棠就想到了無數次上籃球場上之前,他和阿豪兩人搭著肩迴頭衝她笑,那時候的一切都是那麽簡單。


    “迴去吧。”


    顧庭燁轉身的同時,小棠怔愣了很久,她都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麽,看自己的過去還是在看顧庭燁,握著手裏的那封信她有些失神地出了蓮市機場。


    低頭,她看到白色信封上的字跡。


    棠(親啟)


    太熟悉了,她本以為自己已經再也不會想起來,可這恣意的鋼筆字,一筆一畫的都能滲入到她記憶的深處,像是鐫刻了痕跡,怎麽擦都很難擦幹淨。


    ‘棠’,這個字他寫的最好。


    中學時期的硬筆書法比賽,他隻寫了一個‘棠’字獲得了全校賽季的冠軍。


    阿豪寫她的名字不知比她自己寫得好了多少倍,毛筆書法他們不相上下,可硬筆書法她寫得最差,14歲從簡單的‘一’字練習開始,所有的硬筆技巧都是他教的。


    這封信是小棠的心結,她清楚地聽到顧庭燁登機前對她說的話,“看與不看都由著你,我和阿豪都希望你幸福。”


    那樣沉重的神情,那樣的嗓音讓小棠熟知中的顧庭燁像是在瞬間蒼老了很多。


    顧庭燁小棠了解阿豪就了解他,那個人從不會如此的沉鬱。


    第一次,她見他如此。


    信上的內容到底有多沉重,才能承受得住他說這話語氣的驟然滄桑?


    心緒不寧,久久地失神,忘了自己要到哪兒去,也忘了自己早上和另一個人的約定,她從蓮市的機場一路向北走,沒有絲毫的停歇,沒有乘公交車,也沒有打出租車,她茫然地走著。沒有注意到身後不遠處一直有一輛黑色的賓利尾隨其後。


    直到在路上路過一個中學,正午時分,中學生都敢要放學,無數的學生穿著整齊的校服從校內走了出來。


    小棠看著這些學生的笑臉,看著他們談論著功課,談論著考試,就那麽看了很久。


    冬末,2012年就要過去,2013年就要來臨,這些學生要放寒假過年了吧。


    她這麽想著的時候,卻一點都沒有覺察到下雨了。


    冬日的雨,冷的厲害,滲透到人的四肢百骸,可小棠像是麻木了一樣隻是單單看著那些匆匆而走的學生。


    蓮市不是a市,沒有悠長悠長的古巷,也沒有冬日依舊蒼翠的植物。


    四處的蕭條景象,寒風凜冽。


    繼續向前走,走了很遠,冬雨越下越大,小棠感覺到了臉上的冰涼,這才由完全的迷惘中迴過神來。


    下雨了,信會被雨水淋濕的,大腦第一時間做出反應後,小棠急忙低頭去看,白色的信封上淡藍色的墨水已經開始暈開,淋了雨,信封上的‘棠’字已經完全變得模糊不清了,一點都不介意信封上暈染開的墨水弄髒了自己的純白色的羊絨衫,拉鏈拉開,擔心那封信淋濕的她將之捂進了懷裏。


    冬雨,下得並不大,可冷雨的寒帶著冷氣掠奪著冬日人身上的本就很少的溫暖。


    小棠冷的雙唇開始發白,但是懷裏的信被她保護的很好,沒有再淋濕分毫。


    一輛黑色賓利,走走停停,就跟在她身後隔著十多米的距離。如果有心留意,並不難發現,照是往常,依著小棠的性子也完全就發現了,但是今天的她狀態太差了。


    隻留意著不要將信給淋濕,剩下的一切都沒有注意。


    小棠漫無目的地走著,這裏也不知是什麽地段,繼續向前走,冰冷的雨水順著她的發絲不停的低落,冷,又寒,她像是麻木了一樣,一直不停地向前走著。


    不遠處應該會有公交車站牌的,她想。


    直到一輛白色的卡宴從她身邊唿嘯而過,車輪飛速駛過的時候,濺起了一地的水花,那距離距離小棠太近,遭了秧,一個不穩,她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渾身近似濕透,長發散亂,狼狽,不堪,一身的泥濘。


    這麽冷的冬日正午,這麽偏僻的路段,路上根本不可能有人通過。


    白色的卡宴匆匆而過,似乎車主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如此疾馳的速度,讓一個無辜的女孩子倍受牽連。


    摔倒了,沒什麽,站起來就好了,小棠動了動自己的雙腿,用手伏在地上的時候鑽心的疼。暫時站不起來,她攤開掌心,看到掌心和手指摔倒時候的擦傷傷口,殷虹的血珠一滴一滴順著小棠白希的手指外下掉,咬了咬唇,膝蓋上的疼痛讓小棠知道膝蓋上一定也擦傷了,好在沒有手上的嚴重,她還是可以忍受的。


    摔得疼了,暫時她還站不起身來。


    哎,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小棠也顧不得狼狽,就那麽坐在地上,冰冷的雨水從天而落,打濕她的長發,打在她的臉上,落在她掌心和手指處的傷口上,雨水的冰冷,讓她疼得直蹙眉。


    完全陌生的地段,根本不知道身在何處的小棠由內心突然氤氳出一種頹敗感。


    一事無成,一身的泥汙,一身的傷,真是敗給自己了。


    暫且站不起來,她茫然地坐在老街的街角,眼眸垂下來,一臉的蒼白無措。烏黑濃密的眼睫被冰冷的雨水浸潤了,低頭的瞬間,雨珠慢慢從她的眼睫上落下來,晶瑩剔透。


    仰頭看烏雲密布,陰陰沉沉的天空,雨水落在臉上,又冷又疼。


    冬雨中,纖細的身影仿佛被風一吹就散了。


    低下頭,小棠咬的嘴唇發白。


    突然感覺不到雨水再落下,迴過神的她正納罕,驟然抬起頭的時候,看到了完全將她和嚴寒的冷雨避開的黑色格子傘。


    再迴頭,小棠看到一張熟悉的俊逸的臉。


    “王明軒。”冰冷的唇相觸,呢喃出聲。


    撐著傘的人,歎了一口氣,看著這樣的她俯下身一把將她抱了起來。沒有絲毫在意她身上的泥汙,就那麽在這個冰冷的冬日裏將她抱了起來。


    抱著小棠,暗沉的眸看到她指尖的正滴著血珠的傷口,想都沒有想,他直接將她流著鮮血的手指含進了嘴裏。


    指尖溫熱的觸感,讓小棠驚愕,“王明軒!”看著他如此含著她的手指,半晌後,她才道,“髒。”


    “不嫌棄。”他說,“你先生不嫌棄你。”


    鮮血被他吮幹淨,那樣溫熱的溫度,灼燒的小棠的心都疼了。


    直到她的手指不再流血,王明軒說,“阿棠,你看不論傷口有多深,總有辦法進行處理。”


    小棠沉默,不說話,將頭埋進他的懷裏。


    “迴家。”抱著她一邊走,王明軒一邊責備,“半天不見你,你就成這樣了,一會兒不管你都不行。”


    聽得出他話裏的關心,她不知道王明軒找了她多久,但是小棠知道她一定又讓他擔心了,環著他的脖頸緊了又緊。


    打開車門上了車,讓她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給她係好了安全帶,“來,把外套脫了,這麽冷的天,凍著你還不是要麻煩我。”


    毛線衣的拉鏈拉開,給她脫了外套,王明軒將自己大衣給她披上。


    小棠看著落在她肩頭的淺灰色的商務西裝上,沾染了她身上的泥汙和血跡,可惜了。


    手指攥緊披在她身上的大衣,小棠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麽似的,重新拾起剛才被王明軒換下來的外套,王明軒眼眸沉鬱,暗黑的看不到底,他一手搭在方向盤上,一手撐在下巴處冷眼看著他向來淡靜的妻子臉色蒼白的翻著自己幫她換下來的外衣,那隻受傷的手翻了又翻,找了又找,像是失去了什麽很重要的東西一樣。


    臉色越來越陰鬱,眼神晦暗不清。


    “阿棠。”趁她不防備的時候,他突然叫她,嚇了她一跳,手裏的外套掉在車內,故意的。


    王明軒拉著她的手握在掌心裏突然一掃剛才的滿臉陰霾,他對她從來都是微笑著的,“你在找什麽呢?”


    “沒什麽。”側過臉,她不說話了。扭頭看著車窗外,小棠怔怔地看著她剛才摔倒的地方,那封白色的信就那麽安然地躺在那兒。


    應該是剛才掉出來的。


    不能下去撿,絕對不可以。她這麽告訴自己。


    雨越下越大,那封用鋼筆寫的信怕是已經淋雨淋透了吧。


    車內的溫度很高,玻璃上起來一層薄薄的霧氣,她就要看不清楚了,伸手她想要將霧氣擦掉去看,卻被身邊的人緊緊地扣住了手腕。


    “我們迴家。”他握著她的手驟然抽緊,按在她的傷口上,疼得小棠皺緊了眉頭。


    見她蹙眉,王明軒猝然斥笑,“讓你再不聽話亂跑,這下摔疼了,嗯。”


    小棠麵對這樣的他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收迴自己是視線,她不再看車窗外的那封信。


    ——過去,永永遠遠都隻能成為過去,阿豪,我們真的沒有必要再有任何聯係了。


    黑色的邁巴.赫內,王明軒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握著他妻子的手,唇角上揚,他一直在微笑,可眼神裏沒有表情。


    車子疾駛而過,濺起一地的水花,將白色的信封全全打濕,白色信封上的淺藍色墨水完全暈開,“棠”字已經完全看不清楚,墨水暈在白紙上點點漾開,雨天,那封被遺棄的信像是哭泣。


    黑色邁巴.赫行駛走的同時,一輛白色卡宴重新折迴來,車門打開,車上的人將落在地上的那封信撿拾了起來。


    宜莊。


    二樓臥室,脫掉了濕衣服,小棠換好了幹的冬天睡衣。


    晚上吃過飯,王明軒溫了一杯熱牛奶端了上去,今晚小棠的手有些輕微擦傷,不好用筷子和的人吃得比平常都少了很多。


    沒胃口。


    她沒胃口,王明軒也吃得不多,從他接了她迴來,兩個人說話都一直很少。


    哎,不想了。


    推門進去臥室,熱牛奶放在一邊,沒有看到小棠,直到進了浴室卻見她正在溫水。


    三步兩步過去,他斥責她,“手上剛上了雲南白藥,誰讓你這麽沾水的。”


    “晚上,我想洗......”


    “為什麽不和我說?”他無奈,走過去抱她直接坐在了盥洗池上,又是這讓她尷尬地地方,她窘迫。


    “坐好了,不許動來動去的,再亂動就把你賣了。”


    “......”


    用訓斥幼童的話訓斥她,見她張嘴要說話,王明軒挽起袖子,睥睨著她,“別說不用,我不想聽。”


    嘴唇動了動,小棠聽他的話,不說了。


    溫熱的毛巾浸潤了水,熟練的拿起來給她擦臉,擦手,溫熱的毛巾可以驅走體內的嚴寒,也可以驅走內心所有過往的感傷。


    “阿棠。”他叫她,小棠沒有發現給她擦拭的骨節分明的大手上,有一塊很深的淤青,今天下午簡赫說找不到她了,他急的手背直接撞到了鋼化裝飾的桌角。


    毛巾浸濕了一次又一次,給她擦了臉、手和手臂,而後又換了幹毛巾,“天冷了,洗漱完一定要用幹毛巾,記著,嗯。”小棠用毛巾總是草草了事,洗頭擦過的頭發都是滴滴答答的流著水,王明軒再三給她強調這些,小棠卻在出神,一切都想清楚,想明白了,小棠知道今天下午會遇到王明軒一定不是巧合。


    他是個多麽聰明的人,又怎麽可能不知道她對他說了謊話。


    失神思考問題的時候,小棠渾然不知,什麽時候王明軒給她脫掉了腳上的拖鞋。


    流理台上,蓄滿溫水的白瓷盥洗池內,站在浴室裏的人將她的腳沒入了盥洗池溫熱的水中。


    溫熱的觸感,讓小棠很快就迴過神來,“我自己來。”


    他斥責,“忘了剛剛幫你塗上的雲南白藥了,沾了水,在水裏劃開,又要麻煩我。”


    歎一口氣,扣著她的白嫩的腳腕,讓她的雙腳浸沒在溫水中。


    浴室裏,小棠望著正對著她的盥洗池的鏡子裏,他環著她的腰際,讓她坐在盥洗池台上,雙腳浸沒在溫水中,他俯下身幫她洗腳,偶爾逗弄一下她的腳趾,她窘愕的後退,他怕她掉下去笑著抱緊她。


    “水底有什麽?”洗了一會兒,小棠才發覺到一樣。


    是比較小的鵝卵石,圓圓滾滾的,放在盥洗池底,昨天她見到後還以為這些是用來養魚的。


    “腳踩上去有什麽感覺?”


    “酸酸的,麻麻的。”小棠若有所悟地瞧著那些漂亮的石頭,“按摩腳底穴位用的。”


    “機靈鬼。”挽起的袖子滑落,又被他重新挽起來,“腳上總容易受傷,是阿棠以前長期跳舞的時候留下的,中醫生說要多按摩活血通經脈絡,以後就不會難受了。”小棠夜裏腿有時候抽筋,她忍著不說,他全能覺察到,翁國一聲後才想了這樣的辦法,泡在腳底的鵝卵石按摩要比人的親力親為還要到位。王明軒取了一顆滾圓的鵝卵石,在她妻子的腳底按了按,問她,“舒服麽?”


    小棠怔了怔,感覺到腳掌心的酸澀感在消失,她點頭,而後又點頭。


    ”舒服就好。”他說。


    小棠聯想到今天下午所有的荒謬事,她不僅失約而且說了謊,可他,不質問,不苛責,小棠望著俯下身幫她洗腳的男人,眼眶酸疼的厲害,有溫熱的感覺濡濕了她的睫毛。


    洗好了,水還是溫熱的,“多泡一會兒。”他讓她依舊那麽坐著,王明軒扣著他妻子白嫩的腳腕,搖晃著她的腳撩起水來逗她嬉戲。沾濕了衣服也笑得怡然。


    透過起了霧氣的鏡子,王明軒望著蜷縮在他懷裏的他的妻子。


    鏡子裏,他站著環著小棠坐在白色盥洗池台上,她那麽小巧地坐在上麵,腳伸在裏麵剛剛好。


    像個孩子一樣。


    覺察到了他的目光,小棠也抬頭望向鏡子裏麵和他四目相對。


    迴過神,王明軒用幹毛巾給她一邊擦腳一邊說話,“如果有可能,我倒是希望可以庇佑阿棠一直如此,像個孩子一樣永遠長不大,這樣我便能在你身邊永遠照顧你。”


    而後他又歎氣,想到,可是你終究會長大成熟的。


    她成熟了,他就將不再年輕。


    但是,這句話他沒有說出來。


    現如今,她已經在他身邊,什麽都不再重要,重要事好好的照顧她。


    ——像照顧自己的孩子一樣照顧你,像疼愛女兒一樣疼愛你。隻要你需要。


    這晚,小棠緊緊地抱著他,不用說什麽,浸濕了他衣襟的眼淚已經是最好的迴饋,她說,“我不長大,王明軒你也別離開我。”


    他對她有多好,她又不是真的冷血無情,怎麽可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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