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邢凱現在無比地清楚,方先生懷裏抱著的可不是他的女兒。


    可不論是誰,能讓王明軒這樣寵著哄著,這個女孩兒一定不一般。


    “方總。”眼前的場景,對於於灝來說已經多見不怪,招唿一聲意在示意自己的上司邢醫生已經來了。


    王明軒抱著女孩兒讓她躺在了床上,邢凱坐在床前的椅子上開始幫這個特殊的病人看燙傷。


    白紗帷幔,隻露了燙傷的手臂在外麵,邢凱看著白嫩手臂上的大片紅腫有一絲失神,隻因王明軒剛才有意拉下床幔的動作。


    一開始,他們進來的時候,王明軒就把懷裏的人按在他的胸口上,看不到女孩兒真容,現在又有意用紗幔遮擋。


    邢凱瞬間了然:如此,是不願讓他懷中的女孩兒示人?


    好強烈的占有欲!


    可,邢凱又覺得不對,這人可是王明軒,多少女人趨之若鶩想要在他身邊,豔麗桃花處處可開,這樣的男人會隻鍾情於一個女人?


    答案顯而易見是否定的。


    方先生有意遮蔽,即便看不到女孩兒的臉,但就單單一隻手臂,白嫩如蓮藕,也可以猜想到不是傾城必然絕色。


    總之,王明軒的女人不會差。


    就像外界的傳言緋聞中,和他有關係的每個女人,哪個不是一般人看來可望不可即?


    星際娛樂的蔣經理——蔣曼;


    法律界的風雲楚翹——葉夏青;


    ......


    外界傳言的,和王明軒有聯係的女人,沒一個普通角色,且,各個風姿綽約。


    這奢侈資本家的複雜男女關係,容不得他這樣的普通人可以窺探猜測。


    開水燙傷,還是大麵積的,先是紅腫地厲害,也許水溫太高,而後,竟然開始慢慢滲出血絲。


    先取了碘伏,酒精消毒棉球,邢凱盡其所能的動作輕柔,但他清楚這痛還是厲害的。


    這樣嚴重的燙傷,先不要說是女人,男人都會痛得呻.吟出聲,可此時躺在床上被白紗幔遮擋下的人,大半天連一絲抽氣的聲響都沒有發出。


    王明軒坐在床的外沿上,握著女孩兒纖細白嫩的手,臉上的神情晦暗不明,於灝懂,上司這是隱忍著有怒氣的。


    可就算王明軒臉色不好,醫生該問的還要問,“這是怎麽......”


    王明軒先一步迴應,“開水燙傷。”


    邢凱驚愕,開水燙傷能燙地這麽嚴重?還是,如此的大麵積。


    給傷患上了藥,裹好紗布,邢凱用簽字筆寫了藥單,以及注意事項。


    邊寫他邊說,“上了藥,紅腫過後會起水泡,也許會大麵積出現蛻皮,這都是正常現象,不必慌張。”


    見王明軒在聽,邢凱繼續說,“小姐燙傷的厲害,最近一定要注意忌口,尤其是生冷辛辣,更是不能碰。皮下組織愈合期,飲食要以清淡為主,少油鹽,多補充蛋白,和維生素c。”


    見男人點頭,邢凱起身道別,最後叮囑一句,“如果燙傷惡化,一定要盡早入住醫院,好好觀察。”


    “嗯,有勞。”


    盡管疏離,可王明軒多了客氣的語氣讓邢凱微怔,一直以來給他看病,向來也沒見過他向今天這樣客氣過。


    “應該的,應該的,方先生您太客氣了。”


    王明軒起身對外麵的人吩咐:“於灝,送邢醫生出去。”


    “好。”


    出了宜莊,已經是淩晨3點多了,邢凱上車點了支煙,他隔著車窗打量這處宜莊別墅區才想起,作為王明軒的私家醫生,他唯一的一次被叫來這兒,不是因為他,確是因為一個重度燒傷的女人。


    金屋藏嬌嗎?


    邢凱搖搖頭,有錢人的遊戲,他們尋常人多想無益,發動引擎,灰色的路虎在夜幕中漸行漸遠。


    宜莊。


    邢醫生走後,一樓客廳裏,程姨吩咐人收拾了碎了一地的紫砂壺碎片。


    這尊紫砂壺是王明軒去年在蓮市工美秋季藝術品拍賣會上買下的,當時帶迴來的時候,程姨偶然看過標價,317萬成交。


    覺得摔了可惜,不單單是因為價格,主要還是上乘的精致工藝。而且,看得出方先生很喜歡。


    可今晚,它燙傷了太太,程姨見王明軒望著傭人收拾一地的碎片不知在想什麽。


    收拾中,有傭人嘀咕,“這麽好的紫砂壺,竟然就這麽碎了。”


    聲音低微,可還是被王明軒聽到了。


    起身,男人冷笑著說,“碎就碎了,要是砸碎紫砂壺能讓她出氣,買給太太,每天讓她砸!”


    每天一個珍品砸著給太太玩兒?


    這囂張的話也隻有王明軒敢說,隻是被遷怒的傭人突然遭到主人斥責,瞬間心驚膽戰,大氣都不敢再喘。


    程姨急忙使了個眼色,叫他們收拾完趕快退下。


    王明軒很生氣,宜莊的傭人突然意識到,今晚一向不喜形於色的主人是真的動了怒氣的。


    本職工作做完,沒人敢在客廳裏繼續逗留,全部退下。


    淩晨3:30宜莊終歸恢複了沉寂,王明軒孤身一人坐在客廳裏,不是不迴臥室,而是因為剛才的一個小插曲,煩心地很。


    就在邢醫生和於灝前腳剛出了臥室,王明軒掀開薄紗幔去看床上的人。


    長發散亂枕間,小棠因為疼痛身體極度地蜷縮在一起,不停地顫抖。


    疼,一定疼的厲害,可是她寧願嘴上咬出鮮血也閉口不痛唿一聲,不是偽裝堅強,她是在向王明軒表示無聲的抗議。


    小棠就是如此,越是怒,她越是靜,實則(性)子烈的很。


    也許和曾經的自閉症有關,這種扭曲的安靜是極端排外的目空一切,她排斥任何人的接近,當然這其中也包括王明軒。


    小棠躺在床上,宛若岸上脫了水的魚兒一樣大力喘息著。


    不想迴想,可剛才的一幕不停地反反複複地在她腦海裏上映。


    客廳的軟榻上,他死死扣著她的手腕,吻得那麽深,從嘴唇一直到脖頸,到耳際,耳廓,再到鎖骨,持續向下.....


    被壓在身下,小棠震驚得意識到王明軒對她真的是有(欲)望的,荷爾蒙混亂下的,男歡女愛的(性)欲。


    震驚之餘,小棠掙紮不了,掙紮不開,隻能任由他為所(欲)為。


    可是,他的吻那麽燙人,那樣的有技巧,小棠以為她會被毀在那樣情(欲)的(欲)海裏。


    她那麽恭敬地對待他,她當他是自己長輩。


    但是,他竟然如此把她褻玩與股掌間。


    吻她,咬她,不停地啃噬著她的敏感點.....


    甚至在客廳就要那樣輕薄她......


    王明軒把她當做了什麽?


    即便是做他利益熏心的棋子,她也是有自尊的,和他那些所謂的緋聞女友不一樣,不是用來供他發泄(欲)望的。


    他不能這麽對她。


    絕對不能!


    蒼白如百合花的唇,有血跡自上麵滴落,在潔白的單上暈染開來。


    王明軒內心一疼,拿了毛巾就去擦拭她嘴上的血跡,卻聽被疼痛折磨的精疲力竭的人說,“你,別過來。”


    小棠說,“你,別過來。”


    眼神冰冷,除了防備裏麵隱隱有痛恨。


    而這痛恨,刺痛了他。


    臉色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小棠漠視著他,一邊因為疼痛喘息,一邊對他說,“王明軒。”


    她第一次叫他名字,一字一字,因為傷口疼說得慢,從齒縫裏逼出來,帶著咬牙切齒。


    小棠說,“我......和你簽的是......股份讓.....權書,不是賣身契,你,怎麽能,怎麽能....這樣對我!”


    喘著氣,她斷斷續續地說給他聽,可言語間的冰冷沒有因為她的虛弱減弱分毫。


    王明軒坐在床沿上,還是尊重她和她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阿棠,別這麽說,下午領了結婚證的,我們是合法夫妻。”他在笑,這笑有些淒薄。


    “誰.....和你是......夫妻?一年的協議而已,為了牟取利益,不惜....讓自己的侄女嫁....給你,王明軒,這話說出來......你不覺得....無恥嗎?”


    “阿棠,怎麽能這麽任(性)得說你丈夫呢?”


    丈夫?


    “不,你不是......”


    “阿棠,聽話。我們是合法夫妻,下午就是了。”他伸手去扶她的肩,卻被她躲開,“別動我!”她瞪著他,“王明軒,你別動我,別動我......”


    嘶啞虛弱的嗓音,小棠死死咬著下唇,傷口越來越深,凝聚成血珠,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砸在雪白的軟枕間,開出朵朵觸目驚心地紅花。


    王明軒一驚,急忙順著她勸哄道,“不說,我們不說了。阿棠聽話,好好休息,好好休息,休息好了我們再說。”


    拿著毛巾幫她擦拭幹淨唇上的血跡,卻被小棠轉身避開。


    王明軒手指一僵,歎了口氣,幫她拉高被子,遮住了她一臉的蒼白和眼神中的幽恨。


    看不得她排斥自己,但王明軒更看不得她受傷的疼痛。


    她需要空間,他給她。


    已經不想再逼迫她。


    蜷縮在床上的薄被下,小棠用沒有受傷的手臂顫抖地抱緊了自己。


    ——如此狼狽的她,簡直就像是一個供人玩弄的。小棠苦笑,情緒被人掌控能怎樣?一次次被算計又能怎樣?其實,最恐怖的事情她沒有想到,一個自己對之畢恭畢敬的長輩竟然對她起了‘欲’念。


    現在坐在客廳裏,王明軒知道今晚自己的舉動強勢,到底是有些心急了,她排斥也是應該的。


    點了支煙,王明軒一邊抽,一邊望著窗外一大片寂靜的夜色不知在想著些什麽。清冷的月華灑了他一身,遠遠望去修長挺拔的身影透出寂寥和落寞。


    煙霧繚繞間,一支煙已到了盡頭。


    不夠,遠遠不夠,他的煙癮總是和她息息相關,見她如此排斥,他便又忍不住抽煙了。


    越抽越兇。


    望著指尖的那抹火星,王明軒惆悵,這煙到底什麽時候能戒掉?


    怕,又是遙遙無期了。


    不知抽到第幾支煙,此時已是淩晨4:00,上午7:30王明軒和盛宇高層有個會議,但是現在的他一絲困意都沒有。


    久坐姿勢不變,他的胳膊有些酸痛,站起身掐滅了煙,王明軒上了3樓。


    3樓除了客房,就是小棠的臥室。


    王明軒站在小棠的臥室門口,推門而入。


    由於他的提前吩咐和安排,這裏已經少了很多東西,像是小姑娘的衣物,衣櫃......


    甚至,現在如願以償小棠現在睡在了2樓的主臥,而他卻被排斥在了門外。


    看見床上微皺的床單,王明軒猜到小棠今晚是來過這裏的。


    想在她床上躺上一躺,再次低頭,卻被沙發角落裏的一抹紅色吸引住了。


    擰著眉,王明軒走到沙發附近,彎腰俯下身,摸索著撿起被丟棄在地上的東西。


    是結婚證!


    他和小棠今天下午剛剛拿到手的結婚證。


    下午剛拿到手,就被她隨意丟在這裏。


    修長的指按上眉骨,王明軒歎氣:到底是小女孩兒,沒一會兒省心,東西不知道好好安放。


    向前走了幾步,打開書桌上的抽屜,隻見,裏麵大小不同的筆記本、以及琳琅滿目的小物件被女孩兒擺放的整整齊齊,井井有序。


    說她不會安放東西,倒像是他在自欺欺人了。


    拿著被亂丟在地上的結婚證,王明軒猝然一笑,隻是這笑不達眼底。


    這些整整齊齊安放在抽屜裏的東西,其中一樣被一塊柔軟的刺繡巾帕悉心包裹著,怕是什麽重要的東西。


    王明軒伸手觸上去,隔著巾帕感到堅硬的光滑的質地,他不難猜測到應該是玻璃易碎製品。


    想看看他的小妻子悉心存放著什麽寶貝,取了柔軟巾帕,精致的藍紫色琉璃相框盡顯眼前。


    這個相框王明軒是見過的,前兩天他幫小棠整理隨行背包,這個相框就在裏麵,而且,其中的照片是17歲的她和18歲的阿豪。


    陽光下,少年少女相依相偎坐在綠茵茵的草坪上,笑容燦爛而美好。


    握著相框的手指驟然抽緊,王明軒怒極反笑。


    小棠和他的結婚證被隨意丟棄在沙發角落裏,而她和阿豪的照片卻悉心包裹在刺繡巾帕裏。


    在他小妻子心裏,孰重孰輕?一看便知,甚至連絲毫懸念都不存在。


    諷刺嗎?


    諷刺,王明軒冷笑一聲,有氣,但是他絕對不會對自己的妻子發作。


    可閉上眼,迴想起今天晚上客廳那觸目驚心的一幕,王明軒隻剩無奈。


    他吻她,情動伊始,見她白.皙如玉的臉上泛起旖.旎桃紅,豔麗傾城。


    他突然欣喜,知道吻著她,她不是沒有感覺,愈發深吻,愈發難以自控,極盡全力地纏.綿,他想帶著他的小妻子嚐盡相濡以沫的美妙意趣。


    閉著眼,吻她,他以為她和自己一樣沉.淪在蜷縮的情海裏充滿享受,可是睜開眼,他對上的卻是一雙驚恐的眼睛,即便他的小妻子眸中含著盈盈水光,可那不是因為情動,是因為......


    他還沒有想明白,恍惚中似是感覺到被他親吻過的白嫩手臂伸向了桌麵。


    吻著她,王明軒還沒有來得及想清楚,慘劇就已然發生。


    隻聽,耳畔“啪!”地一聲滾燙的紫砂壺落地,帶著蒸汽的熱水灑向他身下人的整個手臂處。


    “阿棠!——”


    他心疼極了,低吼了一聲,就要抱起她。


    可王明軒抱她的時候,看到了什麽?


    痛地嘴唇發白,痛得快要窒息的女孩兒竟然釋然得勾起了唇角。


    是的,她笑了。


    當時因為她被燙傷,急壞了的王明軒,根本來不及細想她的這些情緒。


    現在冷靜下來,他終於知道了,小棠為什麽釋然的笑;還有她在與他深吻中伸向桌麵的手臂又是為什麽?


    真相很殘酷:他的小妻子寧肯選擇被開水燙傷,痛得渾身顫抖,也不願意接受他的親吻。


    可見,她有多厭惡他。


    “砰”地一聲關上書桌的抽屜,王明軒攥著手中的結婚證驟然抽緊。


    他才是她的丈夫,他們是合法夫妻,既然如此他的妻為什麽不能接受他的身份?


    驕縱、寵溺未嚐不可,但是這些最基本的道理他必須讓她明白。


    怒火淤積,王明軒起身就向樓下走。


    2樓。


    推開臥室房門,扯開白紗床幔,一把掀開床上的薄被,向來行事決斷、說一不二的王明軒卻在這一瞬間猶豫了。


    床上。


    睡夢中的女孩兒蜷縮著身子,沒有防備的她,纖瘦嬌小,像個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一樣單手緊緊抱著自己。


    刺繡的軟枕上未曾幹涸的血跡混著淚痕氤氳出一道道水花,尤其是小棠手臂上纏繞的雪白繃帶,生生刺痛了他的眼。


    哎!


    歎一口氣,他還怒什麽呢?


    千萬分的氣憤也抵不過對她的一分心疼。


    這樣脆弱的她,他還怎麽忍心苛責她。


    拿起桌上的毛巾,王明軒坐在床側,幫她擦拭著唇上的血跡,臉上的淚痕。


    知道他的妻子愛幹淨,什麽東西都收拾地整整齊齊的,略微有點小潔癖。


    王明軒抱起她取了她枕著的枕頭,換了幹淨的給她,見小棠蹙眉,似乎有醒過來的跡象,他抱著她一下一下地拍著她的後背,直到她睡安穩了,才給她蓋好被子。


    染了血跡和淚漬的軟枕被他丟進了浴室的洗衣筐,換了睡衣,王明軒上床把折騰了他一.晚的人連人帶被子一起摟進了懷裏。


    “壞東西!”在她耳邊低低斥責,望著她沉睡的側臉,王明軒問,“阿棠,我到底該拿你怎麽辦才好?”


    黑暗中,是無盡的歎息。


    英國庫姆堡。


    郊區莊園。


    上午,陽光有點強烈。


    英俊的中國男人俯身在花田裏種花,成為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使得路過莊園的英國女人忍不住頻頻迴頭打量。


    “寧先生。”女仆索亞站在他身邊已經勸說他多時了,“今天陽光太烈,安小姐特意交代了您不能在烈日炎炎下多呆。”


    像是沒有聽到索亞的話,阿豪繼續種著花,桔梗花的種子捧在手心,一粒粒撒下,他的唇邊有微薄的笑意。


    索亞不明白這個像謎一樣的東方男人,為什麽酷愛桔梗花到癡迷的程度,但是,每天種下一株桔梗,是他每天都要做的事情,從來這裏的第一天起,就從未落下過。


    有人說,安琳小姐是寧先生的妻子,但是索亞卻感覺不到兩人有婚姻關係的牽扯。


    先不說別的,就說莊園是寧先生的,可他從未向傭人們介紹過那位安琳小姐是他的妻子。


    兩人相處的模式也非常的冷淡疏遠,甚至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試想看,寧先生稱唿安琳小姐為‘安小姐’,安琳小姐又稱唿寧先生為‘寧少。’


    正常夫妻誰會如此?


    這樣生疏,朋友之間也不會如此稱唿。


    “寧先生,安琳小姐在餐廳等您用早餐已經多時了。”


    “讓她先吃。”


    頭也不迴,種了花,阿豪開始給花澆水。


    索亞有些為難,“您要不過去,怕是安小姐又要......”


    “我知道了。”阿豪眉宇輕蹙,跟著索亞進入了餐廳。


    安琳似乎在這裏等了很久,見他突然出現,連忙欣喜地迎了上去,“寧少,今天覺得如何?”她問他。


    “很好。”


    見他喝著粥微微蹙了一下眉,安琳解釋說,“最近您的主食要清淡一些,吩咐了廚房不再加鹽和調料。”


    她知道,他也察覺到了,他自己的味覺在慢慢消失。


    阿豪不動聲色地喝著粥,但一旁的索亞還是聽到了他低不可聞的歎息聲。


    還有,索亞不明白安林小姐為什麽要說謊,這頓餐粥應該加了不少調料的。


    怕是現在的寧先生已經嚐不出......


    想到這兒索亞一驚,連忙收了思緒,作為旁觀者的她,想一想寧先生都覺得悲慘又不忍,明明這樣一個英俊多才的男人,到底是可惜了。


    吃過早餐,阿豪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國內的報紙,見他今天狀態不錯,安琳讓女傭索亞送了新鮮的水果過來。


    安琳上樓迴自己的臥室換了件衣服,等她在下來的時候,看見坐在客廳裏沙發上的男人確實收了報紙,在吃水果......


    他消瘦得太厲害,食欲不振是家常便飯,從上周來到這裏他幾乎沒有吃過多少東西,就算是今天早上的粥湯,流食他現在都有些難以堅持下咽了。


    安琳坐在他的對麵,看得出阿豪早上的那一碗粥是自己強迫自己硬生生地向下灌。


    下了樓,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和往常相比消瘦的背影,安琳隻覺得眼眶酸疼發紅。看到沙發上的人在不緊不慢地在剝水果,她又勸慰自己,不管吃什麽,能吃一點就是好的,可她剛這麽想,唇邊浮起的微笑突然又僵住了......


    不,阿豪不是在吃水果,他隻是在剝水果而已。


    且,一大盤水果中,他唯獨對荔枝情有獨鍾。


    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剪裁圓潤的指甲刺破荔枝硬皮,露出晶瑩剔透的水果果肉,他不吃一口,隻是將剝好的荔枝放入旁邊的空盤子中......


    陽光通過窗戶照在男人修長的手指上,他的唇邊有微笑,眼神很淺......


    英俊的男人是那樣安靜地在剝著荔枝皮,果肉晶瑩,一個接著一個落入盤中,繁複的瑣事對他來說似乎是一種享受。


    安琳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她知道他這荔枝是剝給誰的。


    在曾經的大學校園裏,她無數次看到阿豪將荔枝剝開,自己不吃,隻是喂了別人。


    a大校園的長椅上,女孩兒安靜地看書,阿豪就坐在她身邊幫她剝荔枝。


    修長的手指將晶瑩剔透的果肉遞至女孩兒的唇邊。


    他問,“甜嗎?”


    女孩兒側轉過頭,輕輕吻他一下,神色淺淡地反問,“甜嗎?”


    阿豪笑了。


    都說女子一笑傾城,但安琳覺得阿豪當時的笑比起‘一笑傾城’絲毫不遜色。


    時光都因為男子的笑變得蜷縮溫柔,可他的笑隻給蘇小棠一人。


    和旁人無關,和她更是無關。


    過去,他的眼中隻有蘇小棠。


    現在,即便分開,他的眼中依舊隻有她。


    蘇小棠就像是阿豪的氧氣,他的一唿一吸、一舉一動,皆是因為她。


    安琳懂:如果不是對蘇小棠懷有念想,在這樣殘酷的日子裏阿豪早就撐不下去了。


    他們無法在一起,悲劇早在兩年前就已經注定,原因阿豪比誰都清楚。


    情不得不斬,沒有絲毫迴旋餘地。


    可,既然如此,他為什麽不肯迴頭看看一直站在他身邊的她呢?


    死死咬著嘴唇,安琳眼中除了惱怒、妒忌就是沒有窮盡的疼痛。


    她憎恨蘇小棠,但更是嫉妒她。


    雨夜那晚,蘇小棠說得很對,“阿豪愛她。”


    唯她而已,這生都是如此。


    而,她安琳對他阿豪來說永遠什麽都不是,什麽都不是。


    望著坐在沙發上剝荔枝的男人,安琳內心撕裂了一樣的痛。


    ——我們為什麽要愛上不該愛的人?明知道他心有所屬,明知道他連一眼都不願再看自己,可還是選擇了飛蛾撲火的壯烈的方式糾纏,一點,一點,等著火焰燒盡我們的皮肉,燒毀我們的筋骨,最終灰飛煙滅,然而,在對方心中卻什麽痕跡都沒有存留。


    2009年,a大,9月份。


    又是大一新生報道的高峰時期,安琳作為大二的學生會幹部,在眾多新生中被一個特別的女孩子吸引住了。


    那人不是別人,就是曾經18歲的蘇小棠。


    說她特別不是因為這個女孩子的出眾外貌,也不是因為她方家的不菲家世,而是牽著她的手到這裏報道的人——阿豪。


    a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風雲人物——阿豪!


    以a市高考狀元進入a大,現如今醫學係有名的才子。


    僅僅在大一一年的時間裏就為a大醫學係拿到了‘中華醫學科技獎’,‘中華醫學生物學獎’等多重獎項。


    而且,非但如此,阿豪有才華,長相更是英俊,自然坐實了a大內外兼修的校草名號。


    校草雖好,可你喜歡,我喜歡,大家都喜歡。


    追的人很多,就會出現問題。


    比如,食堂門口的爭吵,寢室樓下的對罵。在寧同學不知情的情況下,某些‘意氣風發’的女孩子已經為了他苦苦大戰不止三百迴合之多。


    於是,a大的女生們常說:校草不是你想追,想追就能追。競爭很慘烈,追求需謹慎。


    可事實上,寧同學私底下是個很低調的人,雖然表麵上溫和,可待人卻有那麽點的疏離和冷淡。


    即使這樣,也不要緊,青春年少,喜歡一個人可以為他的漠然找各種理由。


    安琳寢室的女舍友是這麽說的,她說,“知道什麽叫男神嗎?高冷才是男神,那麽容易和你們打成一片,那麽容易被你們追到手,那就不是男神了好嗎?”


    似乎是有道理的,安琳這麽想。


    不單單是她,似乎所有女孩子都默認了這個道理,因為無法靠近,反而更加充滿希冀和渴望。因此,a大最不缺的就是追求阿豪的女生。


    21世紀新新時代,大學校園裏的女生早已拋棄了所謂女孩子應該矜持、應該被動一些的陳舊觀念,倒追男生,先下手為強不是什麽丟臉的事兒。


    喜歡阿豪的女生們一個個為了追求校草使勁了渾身解數,且花樣層出不窮,可是,咱們的校草童鞋依舊按時上課,按時下課,不為所動,雲淡風輕。


    即便是陸續的校花,係花,班花,各種‘花’輪番上陣,可到了寧同學身邊全都節節敗退。最終化成了阿豪口中的再普通不過的‘同校校友’,僅此而已。


    有人說:大學整整一年不見校草身邊有動靜,寧男神是不是不喜歡女孩子呀?


    此言論一出,一傳十、十傳百,在a大引起軒然大波,甚至出現在了校園bbs論壇上。


    可就是麵對這樣的謠傳,我們的寧同學不氣憤,不著急,甚至沒有做出任何迴應,該上課上課,該做實驗做實驗,依舊巋然不動,身邊更沒有任何可疑女孩子出沒。


    a大的女孩子繼續做著寧男神其實是大家公共所有物的這種美夢。


    直到,2009年9月份的一個下午,一切都被打破了。


    那時,夏天的熱潮沒有完全退卻,天氣依舊燥熱,樹上的知了和報道的新生隊伍一樣沒有一會兒間歇的吵鬧個不停。


    學生會的長桌上,安琳在整理新生報到冊,她的麵前有一支長長的隊伍。


    有家長,有大一新生。


    她一個接一個的幫他們解說一些需要注意的基本問題,而後下一位,再下一位。


    一直到,向她遞過來報到冊的是一隻白.皙纖美的素手。


    安琳低著頭接過來,看了兩眼,然後放下了手中的筆,說,“這位蘇同學,您的報到冊有問題。”


    “什麽問題?”


    清朗的男音,讓安琳感到莫名的熟悉,可明明是一個女生的報名冊怎麽會是一個男......


    安琳疑惑不解的抬頭,一張俊逸的臉就映入了她的眼簾。


    是阿豪!


    驚愕之餘,她的臉抑製不住的紅了。


    淺藍細格襯衣,袖口鬆鬆垮垮挽起,簡潔又不失得體。


    俊朗帥氣,眼瞳烏黑如墨。


    醫學係第一才子,a大風雲人物——阿豪!


    他不是已經大二了嗎?怎麽會出現在這兒?


    可讓她更震驚的是,從未出現過女生在身邊的阿豪身邊正站著一個女孩子,而且——他牽著她的手!


    “報到冊有什麽問題?”見安琳不說話,阿豪又問了一遍。


    “蘇......蘇小棠同學。”拿著報到冊的手抖了抖,安琳叫出新生的名字。


    有人應聲,“嗯。”


    這淺淺的一應,讓安琳才開始打量起阿豪身邊的這個女孩子。


    簡單的白色體恤,淺藍色的牛仔褲,頭發很長,似乎長及腰際,鬆鬆垮垮的側編在右側。


    清麗的女孩兒,很美。


    這種美,不張揚,很沉瀲,是不動聲色的美。眼眸黑白分明,澄澈幹淨,但是,她的眼神很淺,淺到似乎沒有情緒。


    站在阿豪身邊,乖巧的很。


    一邊打量著她,安琳一邊告訴她還應該填寫的內容。


    女孩兒很安靜,或是點頭,或是搖頭,安琳覺察到,她話很少。


    開始填寫的時候,因為修改,需要重填這些繁瑣的信息。然而,安琳遞出去的簽字筆卻是阿豪接過去的。


    “我來。”這話,阿豪是對她身側的女孩子說的。


    女孩兒沉默,算是默許。


    一邊的安琳看到,阿豪右手幫她填寫信息,左手依舊牽著女孩兒的手。


    兩人動作大方自然,沒有絲毫的不好意思。


    阿豪坐著,女孩兒安靜地站在他身邊,很放心他的填寫。


    這些都是很重要的私人信息,安琳注意到了阿豪在寫的時候根本沒有看原本的報名冊。


    如此熟稔地了解對方,即便是男女情侶也做不到如此。


    那她是他的?


    對女孩兒和阿豪關係好奇的同時,安琳有些心神不寧。


    填寫報名冊的人寫得一手好字,正規的楷體,帶著灑脫,和女孩兒上一次填寫的娟秀小楷,又有著說不清的相似。


    改好了報名冊,阿豪牽著女孩兒的手,走開了。


    安琳有凝神看著那支筆發愣,她在想:自始至終,剛才的兩人的手沒有分開過。


    他們之間是什麽關係?


    一切不言而喻。


    於是,擰眉看著阿豪和小棠漸走漸遠的背影,安琳似乎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是的,她喜歡阿豪。


    暗戀,很久,很久。


    和a大別的女孩子不一樣,大一入學,安琳並沒有因為阿豪的出眾外貌對他一見傾心。


    反倒覺得a大倒追阿豪的女生沒有自尊,不懂矜持,很不可理喻。


    直到,一次大一的辯論賽,一直作為優秀辯手的安琳,一路上過五關斬六將所向披靡,可,最終的決賽中她還是輸了。


    身為法律係的她竟然輸給了一個醫學院的學生。對安琳來說,簡直荒謬之極。


    然而,贏了她的那人不是別人,正是a大的風雲人物——阿豪。


    最終的決賽上,安琳被那個帥氣的男生辯駁地無地自容,甚至最後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地步。


    憤惱,尷尬。


    自那天起,安琳永遠記住了——阿豪這個人。


    後來她才知道這個a大女生無人不說好的男生,不僅僅徒有英俊外表,他很優秀。


    她開始留心關注他,在寢室聽到他的八卦也不會像曾經以看‘花癡’的目光去看自己的舍友,甚至會好奇的聽上一聽。


    一次,在通往法律係途中,路過的醫學係教室,她看到靠窗4排的第一個位置,眉目俊逸的男生正坐著認真地聽課。


    後來,再路過醫學係教室,安琳總是忍不住地遠遠望一望,接連三天過去都是如此。能看到阿豪,僅僅是他的側臉,都會讓她失神,很久很久,心裏沒由來得感到滿足。


    可到了第四天,她沒有看到他的身影。


    那天,安琳失落了整整一天。


    “安才女,你怎麽了?”迴寢室,她的舍友這麽問她。


    安琳疑惑。


    “一天魂不守舍的,失戀了?”有人開玩笑。


    失戀?


    ‘戀’這個詞從安琳腦海中一閃而過,安琳像是突然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麽了的怔怔的坐著,半天都沒有說話。


    她大概也淪.陷了,淪.陷在對一個人的無限憧憬裏。


    喜歡上了一個自己視為‘對手’的男生。


    意識到這一點,那晚,安琳一.夜都沒有睡。


    喜歡阿豪是她的秘密,未曾對任何人提及過。


    而且,安琳也從未想過要主動追求一個男生。


    (性)格高傲,有能力又是a大法律係有名的才女,安琳低不下頭主動去追求一個男生,但是她還是會不自覺地關注著這個優秀的男生。


    甚至愚蠢的在公共大課下課後製造過幾次偶遇,好讓他對自己留下好的印象。那時,a大追求阿豪的女生很多,可安琳從未表明過態度。


    從小習慣了勝利姿態的安琳以為自己對於阿豪,她勝券在握。


    於是,她越來越努力,爭取他參加的每次校級比賽、活動她都出現,不論是作為他的競爭對手還是合作夥伴,隻要能看見他,默默在他身邊,她莫名的滿足。


    安琳想要優秀,想要跟的上他的步伐。


    這條奮鬥的艱辛道理,因為暗戀的甜(蜜)滋味變得憧憬了很多。


    安琳以為隻要自己優秀,再優秀一點,遲早有一天會和他在一起。


    實際不然,蘇小棠的突然出現,直接給她當頭一棒,讓她整個人如同醍醐灌頂一般,被冷水澆了個清醒。


    每當看著站在蘇小棠身邊的阿豪,安琳恍然大悟,他不是本(性)疏遠,隻因為他的溫和親近都給了這個叫蘇小棠的女孩兒。


    有蘇小棠的時候,阿豪才顯得更為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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