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老頭感覺喉嚨傳來的窒息感,他手腳下意識的掙紮,想要抓住一個能救命的東西。


    此刻,他就像一個溺水之人,口中含糊得喊道:“留……留後。”


    “給……給……莊家……留……”


    臨死,莊老頭眼中都滿是祈求之意。


    莊紀恆看得出來,莊老頭怕死,但他更怕莊家後繼無人。


    就在小紙人孟晚秋以為莊老頭會就這樣死掉之時,莊紀恆眼中的黑氣竟然漸漸退散了。


    那將莊老頭掛起的黑氣,也瞬間瓦解。


    莊老頭突然就墜地,一聲骨頭碎裂的聲音響起。


    “啊!”


    小腿和屁股上的疼痛讓莊老頭忍不住的痛唿出聲,他的骨頭斷了。


    莊老頭想站起,卻是發現連坐起來都難了。


    莊紀恆見此,並沒有任何的同情。


    他突然就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著笑著,他就又哭了。


    他一直很努力的求學,因為身後有家人的支持和鼓勵,所以他考上了秀才。


    他也很努力的想要活下去,想不讓所有人失望,可結果,他的努力根本沒用,他還是死了。


    彌留之際,他見到他們為他落淚,是那樣的傷心。


    他還愧疚,害怕自己的死亡會讓兩個老人悲痛欲絕,還在想,往後的日子怎麽辦。


    可如今,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笑話。


    他的頭七都沒過,祖父祖母就把他當成了臭蟲一般,想將他丟的遠遠的了。


    莊老頭被摔得骨裂,身上傳來的劇痛,才讓他感受到切切實實的害怕了。


    “紀恆......”


    莊紀恆的哭笑之聲瞬間止住,他麵色十分的陰冷得看向癱在地上的莊老頭。


    “我與蓮兒已經和離,若你敢不放她離去!我便日日夜夜的來纏著你們。”


    說完,莊紀恆轉身,消失。


    莊老頭見莊紀恆不見了,連忙大喊:“紀恆!你不準去找紀良!”


    不找莊紀良?


    怎麽可能?


    他此刻就在莊紀良的屋內,在他耳旁吹氣:“紀良,我迴來了。”


    莊紀良的睡眠就抵不過莊家兩老的了,聽見自家堂哥的聲音,他立馬就睜開了眼,正好與莊紀恆四目相對。


    “啊啊啊啊啊!!!”


    莊紀良瞬間坐起,然後往床內側快速移動。


    莊紀恆抓住了他爬行的腿,“躲什麽?”


    “哥......大哥,我......我把屋子還給你......”


    “是......是祖父說,要我好好學習,要我在你屋裏,沾點你的學識之光。”


    “我......我自己屋裏待著去,還給你,還給你。”


    莊紀良想逃離,可腳上的冰涼之手讓他根本無法動彈。


    他苦著臉對著莊紀恆求饒,“哥,我沒想要取代你。”


    “我真的不愛上學,我考不上功名的,可是祖父說我要是不來學,就直接剁了我。”


    “哥......你知道的,我不是那有出息的料,可我還想活命啊。”


    說著,莊紀良真的就哭了出來了。


    以前有莊紀恆在,家中大家都把眼睛盯著莊紀恆讀書,他在地裏偷偷懶,做活的時候也偷偷懶,日子也就這樣過了。


    莊紀恆不在了,他就被趕上了架子,他哪裏是那能讀得了書的嘛?


    莊紀恆知曉,這個堂弟是個十分懶的,曾經被祖父打著去上學,都不願去的,後來還是因為自己被老師認定更適合讀書考功名,祖父才放過他的。


    莊紀恆的聲音冷冷的,“去拿紙筆。”


    莊紀良沒反應過來,自家這個堂哥是魔鬼嗎?


    都死了,還要盯著自己學習?


    “哥,我實在不是那讀書的料。”


    求放過啊!


    “我說拿紙筆!!!”


    莊紀恆冷冷的聲音,再度響起。


    莊紀良苦著個臉,然後期期艾艾得對自家堂哥道:“哥,你把手放開,我去,我去拿,還不成嗎?”


    莊紀恆冰冷的手從莊紀良的腿上放開,莊紀良發現自家這個大哥好似並沒有要殺自己的意思,便麻溜的下了床,然後掌了燈。


    筆墨紙硯鋪開,莊紀良就想坐下,確實是被莊紀恆給推開了。


    “研墨!”


    莊紀良這會是堂哥說啥就是啥,書讀不來,字也寫不好,但是研墨他還是會的。


    墨好之後,莊紀恆迅速的寫起字來。


    隻見開頭三個大字!


    和離書


    和離書?


    他堂哥的鬼魂迴來,竟然是重新給他的那個堂嫂子寫和離書?


    很快,莊紀恆寫好了一張和離書。


    莊紀良以為他要停下,結果他又寫了三張。


    全都簽上了自己的名字,而後,在莊紀良屋內消失了。


    王蓮兒在莊紀恆離開後不久,就壯著膽子,貓著身子,出了柴房,在牆角的位置,側耳傾聽莊老頭老太屋內的動靜。


    莊老頭老太的驚恐之聲,他自然是聽見了的。


    但她更聽見了莊紀恆對莊老頭老太說要放自己離去的話,原本開始有些怪莊紀恆的那顆心,此刻又覺得自己隻是命不好,相公至少到死都還想著放她走的。


    若是自己命好一些,莊紀恆能夠活,那自己定然是能夠享莊紀恆的福的。


    如此想著,她便又迴了柴房。


    相公叫自己在屋內等著,如今這個家,沒有莊紀恆了,那便沒有她的容身之處了,離開,等拿到和離書,她就離開。


    沒有等多久,莊紀恆就出現在王蓮兒麵前了。


    她瞧見了,莊紀恆哭了,她的心又突然的疼了一下。


    莊紀恆拿著三張和離書,遞到王蓮兒麵前。


    “蓮兒,簽了它,簽了你就自由了。”


    王蓮兒是識得幾個字的,她看清了裏麵的內容。


    上頭將和離原因寫的清清楚楚,甚至還標注了他與王蓮兒沒有夫妻之實。


    王蓮兒的淚水哪裏還能忍得住?


    莊紀恆這是擔心往後她再嫁,旁人會嫌棄她。


    “蓮兒,不哭。”莊紀恆將王蓮兒抱在懷裏。


    王蓮兒感覺冷,但是手卻是環了迴去。


    “嗚嗚嗚,紀恆......”


    莊紀恆歎了口氣:“對不起,答應你的所有事,我都做不到了。”


    “我如今能做的,隻能是讓你離開莊家。”


    “三張和離書,簽上你我的名字,留一份在莊家,送一份交官府,你手裏也留一份。”


    “往後......眼睛擦亮一些,不要找我這樣的病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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