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眼,飽含許多複雜的情感,裏頭有著對她的無奈、憤怒、執著,及……眷戀。


    嚴昊隻凝望了她三秒鍾的時間,便帶著她繼續奔跑,然而對秋水灩而言,那短短三秒鍾,卻已足夠讓她了解到一件事。


    這男人……這對任何事物都漠不關心的男人,他是在乎她的,否則他不會不顧自己的性命,都要為她擋子彈,也不會冒著被獵殺的風險,堅持帶著她這個累贅一起離開……


    夜晚,月娘高掛。


    即將入春的氣候,十分寒冷,特別是在沒有任何遮蔽物的森林裏。


    寒風不停狂嘯,被黑幕籠罩的樹梢,隨著狂風左右搖晃,樹影幢幢,像是妖魅的鬼影,加上由遠處不時傳來的狼嚎,更為這漆黑的夜,增添不知名的危險。


    為了躲避沈震的追殺,嚴昊一路帶著秋水灩在森林裏躲藏,每每當他們以為甩開了沈震,那讓人心驚的馬蹄聲,卻又在不遠處響起,讓兩人隻能不停歇的躲著、藏著。


    在夜晚到來之前,嚴昊找到一處隱蔽的山洞,兩人在裏頭躲了不知多久,隻知道那纏人的馬蹄聲,在找不到他們的行蹤後,終於離開。


    好不容易暫時脫離險境,秋水灩連忙將在路上采來的止血草搗成藥泥,為嚴昊解下用來暫時止血的衣物,當她看見那猙獰的血口仍緩慢沁出鮮血時,心口猛地一抽,雙手微顫的幫他敷上藥草。


    一直到為他包紮妥善,兩人依舊無語,隻有陣陣寒風唿嘯而過的聲響。


    今夜雖然沒下雪,可氣溫依舊低得嚇人,特別是秋水灩身上的衣物,稍早時被沈震撕得殘破不堪,根本沒有任何保暖的作用。


    感覺到身旁的女人不停顫抖,嚴昊眉一擰,脫下身上的背心為她披上,低聲說:“你在這等著,我去撿些木頭迴來。”


    因低溫而不住發抖的秋水灩一聽,連忙睜開半眯的美眸,緊拉著他的衣袖,“我也去。”


    他低頭,就著稀薄月光看見她慘白如紙的嘴唇,“不行,你太累了,在這等著,我很快迴來。”


    “我不累!”她堅決要跟著他,硬是拖著其實早已沒有絲毫力氣的身軀站起身,“讓我跟著。”


    她的倔強,嚴昊是見識過的,為了能盡快讓她的身子迴暖,他也不再多說,帶著她走出山洞,快速的在附近撿拾一些沒讓露水沾濕的木頭迴來。


    架好火堆,他馬上在上頭淋了隨身攜帶的烈酒,火,瞬間引燃,照亮荒蕪的山洞,熱氣頓時溫暖兩人凍僵的身軀。


    “這樣……會不會暴露我們的行蹤?”雖然很溫暖,秋水灩可不想因為這亮光引來沈震的追逐。


    “放心,這裏很安全。”翻動著燒紅的木頭,他說。


    聽他這麽說,秋水灩緊繃一天的神經總算稍微鬆懈,一雙美眸憂心的看著他那用撕下的衣袖,緊緊紮綁住的手臂,“你的手……會不會有事?”


    她很擔心,嚴昊的腿隻是讓子彈給劃過,並不嚴重,但手臂卻是讓子彈給貫穿,就算已簡單止血,但畢竟隻是緊急處理,她很害怕血沒止住,更怕他會因失血過多而出事。


    他淡然的瞥了眼那血跡斑斑的左臂,彷佛那怵目驚心的血漬並不是他的,“沒事,隻是小傷。”


    “這怎麽會是小傷!”聽他這麽說,秋水灩馬上激動的反駁。


    這男人……她真不曉得他是不是在逞強。


    上迴為她擋了一刀,他說是小傷,這迴為了護她而擋下子彈,他也說是小傷,到底……要受多重的傷,在他眼中,才能算得上嚴重?


    對她的激動,嚴昊不以為然,反倒是俊顏一沉,黑眸微眯,怒瞪著她,“我的傷不用你擔心。你這女人,究竟什麽時候才學會遠離危險?為什麽不逃?為什麽要擋在我身前?你真以為沈震不會殺你?”


    他突如其來的低吼讓秋水灩一愣,過了一會,才抿抿幹澀的唇,啞聲說:“我沒這麽想,我隻是……沒辦法看你……”


    死去。


    她可以接受嚴昊不要她的事實,卻不能接受他失去生命,那會……


    讓她崩潰。


    凝著她的盈滿恐懼及不後悔的雙眸,嚴昊就算有天大的怒氣,也無法對這令人無力又心疼的傻女人發火。


    在發現她不停顫抖時,黑眸淌過一抹心疼,他朝她伸出手,“過來。”


    秋水灩沒有抗拒,乖順的朝他靠去,讓他將她擁入懷中。


    “很冷?”她的身體冷得像塊冰。


    “不……”她搖頭,貪戀的嗅著他身上讓她著迷不已的氣息,嘶啞的說:“我隻是感到很……困惑。”


    抬起眸,她又問:“沈震為什麽要殺你?程雅芝曾提到什麽計劃,那計劃是不是和你有關?他們到底要做什麽?”


    “這不關你的事,現在,閉上你的眼睛,好好休息。”


    秋水灩沒想到她一連串的問話,換來的竟是他輕描淡寫的帶過。


    “怎會不關我的事?就算之前不關我的事,現在卻不一樣,沈震那模樣你是看到的,沈家我是不可能再迴去了,如果我想保住我的小命,至少得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不是嗎?我不想什麽都不曉得,就這麽死在這陌生的森林裏。”秀眉微擰,她撐起身子,微惱的看著他。


    她很累,經過一天的折騰,她的身子早不像是她自己的,累得連說句話都嫌吃力,她很想聽嚴昊的話,閉上眼好好睡一覺,但她做不到,她腦袋清楚得很,所有的事在她腦中不停盤旋,讓她靜不下心,所以,不管再累,她也要弄清楚這些事不可。


    聽見她的話,嚴昊俊眉一擰,沉聲說:“你不會死,我不會讓你受到任何的傷害。”


    “不管我能不能活著走出這裏,我都有權利知道,難道不是嗎?”他的保證讓秋水灩很感動,卻無法除去她心頭的不安,一雙美眸寫著堅持。


    注視著她明明疲累,卻不肯好好歇息的倔強小臉,嚴昊抿唇不語,良久,才將視線挪至麵前的火堆,低聲說:“沈家父子,太過貪心。”


    貪心?秋水灩沒發問,但那狼狽卻依舊不失豔麗的小臉已寫出她的不解。


    抿著唇,他低聲繼續述說:“我早知道今天是場鴻門宴,沈瑋真那老家夥心機深沉,邀我出遊,不過是借口,事實上是想利用這個機會,將我給困在這,逼我交出他一直處心積慮想得到的東西……”


    “什麽東西?”聽到這,秋水灩忍不住開口詢問。


    睨了她一眼,他啟唇又說:“軍火的煉鐵製方。”


    “軍火?”秋水灩心一凜,“他要那種東西做什麽?那對沈家來說根本沒用不是嗎?”


    據她所知,沈家所經營的不就是普通的貿易進出及麵粉廠,怎麽會扯上煉鐵?而且還跟軍火有關?


    “怎麽會沒用?”


    嚴昊冷笑一聲後,繼續為秋水灩娓娓道來——


    沈瑋真野心極大,不甘隻守著他那間麵粉工廠,而是妄想更多更大的財富,為了權勢及利益,那狡詐的老狐狸甚至不惜和日本人勾結。


    早在去年年底,日本便派來一名叫佐藤孝民的男人來和嚴昊接洽,他們開出十分優渥的條件,要他提供一批火力強大的軍火供他們使用。


    日本人不論是冶鐵、煉鋼,技術早已遠遠超過中國,然而他們要軍火,卻不在自國生產,反倒來上海,這讓他起了疑心。


    他一方麵和他們周旋,另一方麵則暗中派人調查,這才發現港口在兩個禮拜前來了幾艘由日本來的貨船,而這些貨船兩個禮拜以來,卻沒上貨也沒卸貨,就這麽霸占港口的一角,像是在等著什麽。


    這擺明有古怪,日本人這筆生意,他當然是不接。


    上海最大的煉鐵廠歸他所有,除了他之外,沒人有辦法煉出能製成槍械的鐵,因此在找到有能力為他們製造軍火的賣主之前,他知道日本人還不會有動作。


    隻是他沒想到沈瑋真為了利益,竟膽大叛國,而程忠俊也是其中一員。


    程忠俊借著他和程雅芝解除婚約一事,假意惱怒,聽從沈瑋真的計劃,和他連手,先是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找人炸了他煉鐵廠的鐵爐,讓工廠停工,再慢慢的接收他的生意,讓日本人注意到他們。


    有了和日本人接洽的機會,再來,便是由他身上取得軍火的煉鐵製方了,這也就是沈瑋真今天邀請他前來狩獵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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