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林悔這麽一誇,憂遠寧尷尬到了極點。


    事實上,受到好奇心的驅使,剛剛抵達西南大漠不久的憂凝族,在聽說西南有勢力即將舉辦慶功宴,第一天便來到了營地。甚至因為想來參加宴會的族人太多,憂遠寧不得不通過抽簽選擇隨行族人,最終經過爭吵,才將參宴人數定在十一人。


    好奇心重的同時,憂凝族還有另一個種族特性,即是膽小。


    其實用膽小來概括憂凝族的種族性格不太貼切,若是遭遇入侵,他們一樣敢於迎戰,隻是憂凝族普遍焦慮多想、優柔寡斷,加之數十年來憂遠寧的族群久居山穀,鮮少與外界接觸,這便讓這一種族性格更加得到放大,即便是名義族長憂遠寧,現在也是在硬著頭皮與林悔交流。


    但是,即便心中再為焦慮、害怕,也仍撲滅不了憂凝族人旺盛的好奇心。哪怕是披著一身黑袍,算上憂遠寧在內的十一名憂凝族人,仍是將林悔的演講從頭聽到了尾。而且不比其他種族代表的困惑與乏味,他們在沉默中興致勃勃。


    憂凝族人的沉默,一直持續到林悔宣布集資成立邦聯銀行。當各族代表遲疑著做出小額投資的決定,十一名憂凝族人,已經都在第一時間達成共識,認為邦聯銀行具有巨大潛力,絕對值得投資。


    如果是其他種族,決策高層達成共識,那基本便意味著事情板上釘釘,下一步便是執行。可問題在於憂凝族本就誕生於焦慮之中,在達成共識後,憂凝族往往還會進行兩輪質詢,即向身邊族人發問,這項決定可能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而這一後果族群又能否承擔,如果不能承擔,那麽族群值不值得為之冒險。如果能夠承擔,那出了問題又該如何解決,具體的解決辦法又是什麽。這一切如果不問出個所以然,決策便不算是正式通過。


    參加宴會的憂凝族人算上憂遠寧,足有十一名,也就是說要進行整整二十二輪質詢。而且這還不是什麽單純為了走過場的規矩流程,每名族人都會嚴肅對待對質詢過程,可想而知會浪費多少時間。


    所以聽到林悔誇自己的族群有魄力,憂遠寧不僅尷尬,更是有些無地自容,急忙轉移了話題。


    憂遠寧用神念鄭重道:“林悔上神,我族還有一事,想請您通融一二。”


    林悔微笑迴答:“但講無妨。”


    憂遠寧道:“如您所見,我族其實並不擅長戰鬥,礙於身體形態,族群繁衍也較為困難,人口向來稀少。所以您看……我族能否隻出錢,不向邦聯銀行提供兵源?”


    林悔皺了皺眉,故作為難:“這……遠寧族長,我林悔並非腐朽之人,可我畢竟剛在眾目睽睽之下定了規矩,現在你便讓我親自打破……這不太好吧?”


    憂遠寧沉默稍許,忽道:“林悔上神,那如果我們憂凝族加入西南邦聯,這個規矩您看能不能改一改?”


    林悔微愣,很是詫異:“加入邦聯?可以是可以,但至少也要審核個五六天,而且邦聯與邦聯銀行分屬兩個係統,就算貴邦真的成為邦聯一員,我也不能完全保證貴邦就能達成自己的訴求。”


    憂遠寧大感失望。


    “不過……遠寧族長,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抵觸征兵。”林悔忽然向憂遠寧輸送一道加密神念,委婉道,“畢竟我剛才在台上隻說了履行義務,可沒說要履行什麽義務,更沒說在什麽情況下要履行義務,這些都需要在股東大會上細細劃定。而貴邦投資了一千枚神聖幣,是無可爭議的第二大股東。遠寧族長,相信……你已經懂我說的是什麽意思了吧?”


    憂遠寧瞬間理解了林悔話裏的意思,臉上波動漸息,神念傳來欣喜意味:“謝上神指點!”


    林悔沒想到憂遠寧反應如此之快,詫異之餘,笑道:“我就說你們憂凝族既有遠見又有學識,遠寧族長你更是其中佼佼者。來,遠寧族長,你就不必喝了,看在你如此信任邦聯,如此信任我的份上,我敬你一杯!”


    林悔拿起酒杯,向憂遠寧虛抬一下,隨即一飲而盡。


    憂遠寧受寵若驚,趕忙便也要“喝”下杯中靈釀,卻被林悔伸手攔住。


    林悔邁步上前,身子擋在憂遠寧麵前,用人族語低聲道:“看得出來,貴邦很討厭嘈雜場合,更不願暴露在大眾視野之下。若是遠寧族長與您的族人方便,不妨先行移步,待宴會結束,我親自去找貴邦,私下詳細商討合作事宜。”


    這當然正合憂遠寧之意。憂遠寧按耐住心中欣喜,忙問:“可我族若先行離開,大漠茫茫,待會兒上神要如何才能找到我族?”


    林悔微笑搖頭:“遠寧族長誤會了,我並非是讓貴邦離開營地,隻是讓幾位移步他處。我的手下會為你們引路。當然,若是幾位信不過我林悔,也可以選擇留在宴會。”


    憂遠寧頓時明悟,再不多言,晃了晃藍色透明的身體算是行禮,便率族人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宴會。


    在心中默默感慨與聰明人說話就是輕鬆,林悔緩緩坐迴長桌正中位子,自酌自飲,直至桌上菜肴熱氣漸散,失了風味,林悔站起身,負手開口:“諸位可吃飽喝足了?對這桌飯菜,還算滿意麽?”


    各族代表聞聲忙紛紛站起:“滿意,當然滿意!”


    林悔輕笑點頭,拍了拍手,十幾名綠人神隻立刻匍匐走來,將長桌上的菜肴快速撤下。


    林悔道:“既然各位已經吃飽喝足,那麽我可就上大菜了!”


    說罷,林悔打了個響指,側過身子,微笑著望向高台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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