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畢,林悔將目光聚焦在駑契雙眸,道:“契長老,您遲不表態,是有什麽顧慮麽?”


    駑契神色不變,搖了搖頭:“沒有。”


    “那貴邦……”


    “我族願意加入上神口中的邦國。”駑契出乎林悔意料的忽然做了決定,“至於上神口中的框架、分配之類的問題,老夫年紀大了,又成神無望,思維早已變得遲緩,上神獨自敲定便好,我族會全權接受。”


    林悔輕輕皺眉:“前輩,看來您還是沒有完全明白我的意思,仍覺得我是在威逼利誘。”


    駑契低下頭,再度沉默不語。


    “前輩,我希望您能以認真的態度考慮這件事。”林悔嚴肅道,“相比西北諸族,西南種族實力普遍偏弱,因此成立一個以互利共贏為基礎的邦聯,無論從哪方麵看都是有益無害。”


    “上神,您說得很對。”駑契眸光加深,“但是上神,您可曾想過,百餘年過去,西南乃至西北,為何始終沒有出現一個廣泛的聯盟?”


    不等林悔思維轉動,駑契便悵然的說出了答案:“是的,上神,就是因為神聖教廷。”


    “神聖教廷不會允許一個統一的塚州出現,哪怕僅僅是一個苗頭,都會被神聖教廷掐死在搖籃之中。”


    林悔的目光在駑契身上凝視不移,直至對方話畢,他反問道:“既然前輩知道,那為何方才同意的如此果斷,難道僅僅是為了敷衍過去麽?”


    “不,上神誤會了。”駑契再次搖了搖頭,仰視著林悔,神色認真,“神聖教廷不許,不代表西南諸族——乃至塚州諸族,沒有聯合起來的願望。”


    “事實上,塚州從不缺乏妄圖統一諸族的梟雄,隻是從未有人成功過罷了。”


    駑契的語速很慢,聽起來像是在將一段平凡的故事娓娓道來。但是林悔明白,這寥寥數句話,背後蘊含著無數血淚。


    林悔默然許久,最終長歎口氣,道:“我明白了。”


    壓住複雜的情緒,林悔神色變得鄭重,他伸出右手,用人族語說道:“那麽,我代表西南邦聯,歡迎貴邦的加入。”


    在話說出口的一刻,林悔終於在心中確定了邦聯的正式名稱——西南邦聯,一個平平無,無任何深意,僅僅是代表了一個地理概念的國名。


    但是駑契剛才的話讓林悔覺得,哪怕這一國名僅僅是個地理概念,仍包含了很強的抗爭意味。


    同時,林悔也在這一刻意識到。


    邦聯成立後麵臨的挑戰,一定將遠遠超出自己的預料。


    駑契前膝跪地,又緩緩站起,算是與林悔交換了兩族的最高禮儀。他仰頭注視著林悔陷入沉思的眼眸,用沙啞的嗓音悠悠道:“西南邦聯……看來神王的野心,確實很大啊。”


    林悔迴過神,沒有迴應駑契的話,淡聲糾正了駑契對自己的稱謂:“既是邦聯,就不必稱我為王,叫我執政官就好。”


    “執政官……”駑契細細品味這三個漢語音節,卻由於漢語與塚州人語分屬兩個截然不同的語係,因此完全無法理解音節背後蘊含的語義。


    “這裏是五百枚神聖幣,契長老你收好。”林悔拿出一枚提早準備好的空間戒指,另一手負後,以上位者的姿態開口道,“這算是西南邦聯給予新成員的援助貸款,沒有利息,但需要在三年之內償還,且每一筆支出需要向元老會報備,審批通過後即可使用。”


    駑契怔怔的看著林悔遞過來的戒指,一時有點恍惚。在這一刻,他才猛然意識到,麵前這位明顯既不是仙真人族,也不屬神聖教廷的人族神隻,似乎真的想建立一個祂口中的“邦聯”。


    “另外,既然駑族已經加入邦聯,那麽駑族在元老會中的代表也要趁早敲定下來。”


    駑契既然想當甩手掌櫃,那麽林悔也不客氣,以一種拍板的姿態命令道:“現在的元老會綠人族獨占三席,公平起見,駑族便也占三席。這三席由誰來當,便由你們族內自行選舉敲定,敲定之後將名單交給我,我確認無誤後,名單上的駑族公民將在三天後自動成為邦聯元老,任期一年,一年後再由駑族內部重新進行選舉。契長老,對於我上述的這些規則,你可有異議?”


    作為駑族中的長者,加之常混跡於茂蝶黑市,駑契絕稱得上聰慧。可是即便如此,駑契此刻依舊聽得懵懵懂懂,哪怕他已打起十二分精神,仍未完全理解林悔的意思。


    畢竟這套邦聯體製,對於普遍處於奴隸與封建社會的塚州種族來說,實在太過陌生。駑契遲疑許久,望了一眼林悔手上的空間戒指,心癢難耐,最終索性說道:“我代表駑族,一切盡聽神……執政官大人的安排。”


    見到駑契這副模樣,林悔如何不知對方可能壓根沒有聽懂。一時,他有些語塞,又有些雞同鴨講的無力感。


    算了!


    林悔輕輕一歎,正要開口,卻忽發現駑契克製但仍顯火熱的目光,這才明白,對方的心思,已經完全放在了那五百枚神聖幣之上。


    一時,林悔不禁覺得有些好笑。自己不僅坦誠相待,而且費盡心思設計體製,隻為各族的利益能夠在邦聯內得到長久保證,然而最後卻都不如拿出一袋神聖幣有用,真是莫大諷刺。


    林悔在心中自嘲,卻是不知,對於一個常年在求生線苦苦掙紮的『低劣』種族來說,五百枚神聖幣都已不能說是橫財,而是一筆在夢裏都不曾幻想過的巨款。


    所以駑契沒有當場跪下來,僅僅是用火熱目光盯著林悔手裏的戒指,就已經不愧於“城府極深”四個字。


    “把空間戒指收好吧。”林悔受不了駑契火熱的目光,有些無奈的將戒指塞到駑契手中,隨便叮囑道,“你們駑族勢弱已久,如果突然顯富,很可能會招來禍端,因此我才讓你們把每一筆支出都向元老會報備,就是為了避免招惹禍端。”


    頓了頓,林悔語重心長的補充道:“除此之外,我再給你們一個建議,聽不聽從看你們自己。茂蝶黑市中有一家品鯨旅館,旅館內有一名叫狸躍的店小二,我與他有些私交,你們若想購買元素石之類的戰略物資,可以去找他,不僅安全,而且能夠貨齊價廉。”


    駑契將戒指含在嘴中,由於林悔這次用的是駑語,他聽得明明白白,故神色迅速一凜,當即鄭重道:“執政官的話,老仆都記下了。”


    “元老會的選舉名單,最好在三天之內敲定。”林悔雙手負後,強調道,“三天後,我會組織元老會進行新一屆屬官的任命,待任命完畢,我會以執政官的身份,組織西南邦聯發動針對西南鬣族的進攻。到那時,我希望駑族已經利用邦聯貸款脫胎換骨,而不是隻富了某一尊神隻。駑契,本執政官的話,你可都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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