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鬆開右手,梅仿邱子再度對川下妗子露出友好的微笑,旋即他後退兩步,說:“川下同誌,大家說到底都是第一次趴在同一道戰壕裏戰鬥,有些摩擦在所難免,我剛才的話也不過是一時激動。不過您有一句話我是萬分讚同的,現在大敵當前,我們確實是要聯合一致,不能再搞任何內鬥與派別鬥爭了。”


    川下妗子眼神一凝,臉上微笑漸沉,歎口氣,說:“我明白您的意思,但實不是我們日共在挑起是非,我們也沒有挑起派別鬥爭的意思,隻不過是某些同誌太咄咄逼人,我們一再忍讓,也無……”


    “你們當然不想挑起派別鬥爭,因為你們就是既得利益者!”


    怒斥打斷了川下妗子的歎息,一眾代表皺眉側目,隻聽“叮”的一聲,電梯門緩緩打開。


    腿剛剛邁進會議廳,這名麵相淩厲的中年男人便吼著開口:“你們日共拿著最好的裝備,打最爛的仗!短短幾天就把北部戰線丟了個一幹二淨,就這樣你們有什麽臉麵繼續代表日本人民!”


    川下妗子眉頭一皺,她正欲開口,卻忽發現淩厲男人身後站著一道熟悉身影,她仔細一看,認出是誰,登時冷笑起來:“這位同誌,以成敗論英雄這種思想是否有些太庸俗了?”


    “我們日共成立至今黨員眾多,而且大多也都是來自中低層人民,比如我曾經就是銀行櫃員,還做過家庭婦女,我可以說我就是日本人民的一員!而像我這樣出身的中層領導在日共數不勝數,我們日共又怎麽不能代表日本人民了?”


    “反觀你們!”川下妗子口齒清晰,故意盯著淩厲男人身後,陰沉臉道,“平白無故便向自己的同誌開槍,三句話不離黨派利益,我看你們才是徹頭徹尾的投機分子!”


    “少在這給我扣帽子!”


    淩厲男人直接打斷川下妗子,喝道:“你們這些天皇的走狗,有什麽資格在這裏犬吠!”


    川下妗子絲毫不懼,邁前一步,繼續駁斥:“從第一次東京大遊行開始,我們日共便進行了一係列改組!原先支持舊日本反動憲政的高層領導已經全部被開除黨籍,現在我們已經恢複以廣大日本人民利益為基準的共和政策,你這種汙蔑完全是無稽之談!”


    淩厲男人眉頭猛跳,神色肉眼可見變得陰沉,但緊接著,他反而露出一抹堪稱兇狠的輕笑:“嗬!不愧是號稱焰麗玫瑰的川下女士,口齒還真是伶俐。”


    川下妗子眯了眯眼,略有塌陷的鼻梁輕嗅,旋即猛後撤一步,死死盯著淩厲男人,兩抹火焰再次在她的眼中升騰!


    兩人像是在沉默中已經於半空完成一輪對決,淩厲男人沒有再多說任何話,兩腿肌肉驟然緊繃,雙臂青筋如遊龍根根聳立,他雙手向前猛然一握,一根如長矛般的土黃色光柱便憑空出現在他手上,散發著劇烈光芒。


    幾乎是同一時間,如披風般的火焰在川下妗子身側升騰,可還沒等川下妗子做出更多反應,土黃光柱便從淩厲男人手上飛出,向她擲去!


    土黃光柱的初始速度極快,甚至在廳中掀起了若隱若現的音爆。但當土黃光柱落在火焰上,卻驟然如落入河流的水滴,經曆短暫停滯,直接湮沒進火焰之中,再沒了蹤影。


    川下妗子悶哼一聲,她身側的火焰在猛得暴漲後消失不見。川下妗子輕輕擦拭著自己嘴角流下的鮮血,像剛才那樣,死死盯著淩厲男人,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這是似鹿人的手段!?”


    相比川下妗子,淩厲男人要顯得風輕雲淡許多。他冷冷地笑了聲,故意平淡道:“你真以為,隻有你們日共一家能討得華夏人的歡心麽?”


    川下妗子明白了,麵色難看地咬了咬毫無血色的嘴唇,低下頭沉聲道:“無緣無故殺了我們的同誌,現在反倒還要向我們興師問罪,你們革共同到底要怎樣!”


    聽到這話,一旁的梅仿邱子頓時搖頭。傻姑娘,人家既然已經如此咄咄逼人,明顯是想借題發揮,從而奪取更多的政治資本與武器裝備,如何看也不是能善了的局麵。


    果不其然,正如梅仿邱子所猜測的那樣,淩厲男人聞言不怒反笑,直接說道:“我們革共同與你們日共的衝突由來已久,正如華夏人的諺語,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若單隻論今日衝突,那自然是我方有錯。


    但若以長遠的角度看,分明就是貴方占據的資源太多,取得的戰果卻極其有限,其他派的同誌看了,難免不心生怨恨。


    所以依我看,想要從根本上解決內鬥問題,就必須將華夏的供給平均分配,最好是按正規士兵的人數來分!


    畢竟據我所知,貴方目前內部接受過正規軍事訓練的士兵極少,大部分裝備都處於空閑狀態,反觀我們革共同,明明有大量成熟的軍人,卻連卡車都沒有幾輛!在我看來,裝備分配不均,就是北方戰場潰敗的主要成因!”


    在華夏正震怒於北方戰場失利的節骨眼上,這無疑是一頂大帽子。梅仿邱子聽了都不由皺眉,他雖然不願參與到烏煙瘴氣的派別鬥爭去,但此刻也不由想為日共說上幾句話,因為革共同現在招招都是在往日共的命門上打,絲毫沒有顧及情麵,怎麽看都未免有些太過分了。


    “好啊!”


    然而讓他想不到的是,川下妗子的迴答要更加意外。隻聽這位青年女性冷笑一聲,伸出手指著淩厲男人身後,不急不緩的開口道:“隻要你把他交出來,並保證無論我黨對其進行任何審判都不會插手,我就立刻迴去上報,並力爭通過決議,絕無二話。”


    淩厲男人沒有直接迴答川下妗子,而是反向質問:“你隻是一個臨時代表,我不相信你能代表整個日共。”


    川下妗子完全沒有陷入自證陷阱,直接反問道:“嗬!要這麽說,那你就能了?”


    淩厲男人聽了,低聲冷笑:“沒想到都打過一架了,你居然還不知道我的身份,看來你們日共真是自大的緊,會議代表都不提前作調研的麽。”


    川下妗子眉頭一擰,立刻側過頭看向身後。一直在旁擔憂的長澤林得到示意忙是上前,在其耳邊低語幾句,川下妗子這才了然。


    “原來你就是革共同的創始人平崢禾。”川下妗子臉色漸漸變得嚴肅,嘴上嘲諷卻不停,“我還以為你和那混蛋一樣,是某個小黑社會出身的流氓混混呢。”


    脾氣看似火爆的平崢禾,在這時反而變得平靜:“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那就不要廢話了。”


    “速速決定吧!我不是你這種政客,前線還在打仗,我還要和我的同誌站在一起!”


    川下妗子神色一寒,邁步上前繼續指著平崢禾身後,說:“我已經說了我的要求!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迴避,這個人必須接受我們組織的審判!”


    “你們有什麽資格審判他?”平崢禾毫不相讓,直接擋在胡須男人的麵前,冷聲道,“即便要審判,也是要由華夏的軍事法庭來裁決!我們革共同不是你們日共的附庸,你們無權裁決我們的人!”


    “所以,你們是華夏的附庸咯?”川下妗子自以為敏銳抓住了平崢禾的語言漏洞。


    “哈哈!”平崢禾當即大笑起來,諷刺道,“你以為我們是什麽狹隘的民族主義者嗎?真是可笑,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們組織的核心就是世界革命,華夏人百分之一百是我們的同誌,便算交由他們審判又如何?”


    “你……!”川下妗子被氣的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明明能意識到平崢禾的話裏邏輯存在謬誤,卻偏偏指不出來,這讓她大為惱火。


    “不說話那我便當你默認了。”平崢禾見狀直接借機宣告了自己在這場辯經中的勝利。他雙手抱臂,毫不客氣的說,“明天早上我就會把他直接移送到華夏人的手裏,到時候希望你們日共也能信守承諾,派核心人員與我,以及其他黨派的同誌,在這裏一起重新商討武器裝備的分配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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