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湖頓住腳步,側過頭,低聲歎息:“如果不是八天前的那場慘敗,這場大反攻,的確可以稱作完勝。”


    “但問題就在於八天前的那場野戰輸了,而且輸的很慘,所以這場反攻計劃注定會被定義為失敗。”


    “八天前?”陸子飲愣住了,“八天前發生了什麽?我一直在關注中原省的戰事,我怎麽沒有看到這方麵的消息?”


    “那是因為你級別不夠。”沈湖搖搖頭,“而且這件事也是才隨第二次反攻計劃的公開而剛剛解密,國家之前封鎖了消息,你沒有收到風聲很正常。”


    頓了頓,沈湖說迴正題,解釋道:“十天前,那支足有八萬人的似鹿人主力開始進攻中原省南端的大型城市,原本計劃穩步推進的華北十軍緊急收到來自軍區總部的命令,要求華北十軍立刻南下。”


    “然而似鹿人卻早有準備,就這樣南下的十個軍遭遇到了大反攻以來最激烈的抵抗。雖然依舊是一觸即潰,華北十軍輕鬆便將這些殘兵敗將圍殲,但還是因此耽擱了整整兩天時間。”


    “到了這個時候,所有人還是都認為形勢大好,都以為華北十軍會像反攻初期時一樣摧枯拉朽式擊潰妄圖進攻大型城市的似鹿人主力,甚至於還有人猜測,這些殘兵敗將的頑抗會不會是想為主力部隊斷後,包括軍區總部當時都是在做類似猜測。”


    沈湖述說的語氣越來越沉重,陸子飲心頭跟著一緊:“那後來呢?這是似鹿人的陰謀?我們的軍隊被似鹿人埋伏了?”


    “如果隻是被埋伏,又怎麽可能稱得上慘敗。”


    沈湖苦笑:“華北十軍集結到中原省最南端後,才是發現似鹿人的那八萬主力根本沒有就撤退,甚至都沒有掩飾自己的蹤跡。”


    “似鹿人費盡力氣拖住華北十軍兩天時間,隻是想要集結兵力。”


    當華北十軍在鄭城附近匯合後,似鹿人的八萬主力也在鄭城往南十公裏外全部到齊,而也正是在這個時候軍區總部才明白為什麽反攻初期似鹿人會一觸即潰——那時候他們根本就沒有完成軍事調動!這場華北會戰到現在才算剛剛開始。”


    沈湖深深吸了口氣,拳頭握緊:“上麵乃至所有人到最後都還是高估了似鹿人的文明程度,他們根本沒有能力在短時間內組織起大規模軍事進攻。”


    陸子飲迷茫了:“那為什麽這場會戰最後會演變為我們的慘敗?”


    “因為我們的謹慎給了似鹿人時間,讓他們正式調動起了主力。”沈湖神色嘲弄,“這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以空間換時間’,隻不過對方的統帥可能根本沒有這方麵的打算,是我們的謹慎與高估給了他們這個機會。”


    “沈大哥,那這場會戰最後到底是怎麽輸的?”陸子飲有些忍不住了,“就算那些傻麅子真組織出了八萬精兵,可咱們一個軍至少都有五萬人,幾倍的人數差距就算敗也不應該是慘敗啊!”


    “而且又是在自家地界,輸了難道還不能有序撤離嗎?怎麽會夠得上慘敗二字?”


    沈湖沒有迴答陸子飲,他推門走進駕駛室,陸子飲緊皺著眉跟在身後。沈湖習慣性的為自己沏上一杯咖啡,整個過程沉默不語。


    陸子飲無語了,語氣近乎哀求:“沈大哥,戰況不是解密了嗎?你要是不想說給我個渠道我自己去看成不成?”


    沈湖端起咖啡,坐在咖啡機邊上的椅子上抿了一口,沉默許久才是抬起眼,緩緩道:“我隻能告訴你結果,具體發生了什麽,目前還在保密階段。”


    聞言,陸子飲明白了沈湖剛才為何沉默,立刻點頭:“好。”


    “十個軍,死亡三萬三千九百餘人。”沈湖雙手握緊咖啡杯,低下頭聲音有些沙啞,“重傷七萬人,戰後不治身亡者約有四萬七千六百餘人,有三個軍因為傷亡太過慘重而被取消編製,坦克、飛機損失不計其數,沒有對外公開。”


    沉默一會,沈湖抬頭聲音低沉的補充一句:“也可能是根本來不及統計。”


    駕駛室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寂,在沈湖與陸子飲談話的遠處,有無數艦員正在忙碌。陸子飲喉嚨微澀,喉結重重滑動一下,艱難偏頭望向忙碌的艦員們,強顏歡笑:“沈大哥,看這樣子,咱們這是終於要離開聯合基地了?”


    “嗯。”沈湖端著一次性紙杯點了點頭,聲音沉悶,“離開沈湖星,迴地球。”


    “為了配合第二次反攻計劃?”


    “是……”沈湖頓了頓,遲疑道,“也不是,準確來說,我們的目的地是熒月星。”


    “熒月星?”


    “對,熒月星。”沈湖站起身,望著忙碌的艦員們,緩緩說,“上麵給我們的任務,是幫助熒東基地方麵接收地球移民。”


    “這……?”陸子飲眉頭一皺,“戰爭都打到這份上了還搞星際移民,這不是胡鬧麽?”


    “難說是不是一些大人物想給自己謀後路。”沈湖搖了搖頭,“但我更傾向於這又是個幌子,上麵真正的意思很可能是想讓我們加強對熒東基地的控製,從而依靠熒東艦隊加強各個地外基地之間的聯係,完成對行政與資源上的整合。”


    “這樣一來就能最大程度從地外基地獲得資源上的反哺,繼續維持這場保衛戰爭。”


    陸子飲若有所思,忽然他想到一個關鍵問題,擔憂道:“艦長!我們一旦離開,馬斯克的白鷹艦隊在聯合基地可就沒人牽製了,兩個月的航程足夠他做無數手腳,這……”


    “哦,這點你無需擔心。”沈湖打斷了陸子飲,將一次性紙杯扔進垃圾桶,隨意道,“根據協議,他在完全控製住聯合基地後就必須率白鷹艦隊返迴地球,這是我國與他的公司進行合作的基礎。”


    “那他迴去幹什麽?呃……和德恩打內戰?”


    “根據我和他達成的次要協議,白鷹艦隊將協助我國消滅盤踞在江南西部的似鹿人精銳,那裏的似鹿人大多具備超自然能力,如果隻利用陸地力量進行進攻,那麽我國陸軍必然會損失慘重,所以上麵計劃借助太空軍事力量進行遠程打擊,從而確保能夠將損失降到最低。”


    陸子飲聞言精神一振,興奮感頓時橫掃剛才的沉重與頹然。


    戰爭持續至今,作為軍人卻始終無法保家衛國,不僅是陸子飲,所有隸屬於太空軍的士兵心中都或多或少有些憋屈與慚愧,畢竟太空軍的待遇與經費遠超海陸空,如果不能立下戰功,太空軍的每名士兵恐怕都會自覺無顏麵對國家與人民。


    “艦長!一切就緒,艦隊三十七艘星艦自檢完畢,隨時能夠啟航!”


    艦員難掩激動的聲音打斷了沈湖與陸子飲的談話。這名艦員離著沈湖很近,顯然是聽到了沈湖剛才的話,嘴角已然是抑製不住的上揚。


    “好!”


    沈湖神情立刻變得嚴肅,迴過頭,低頭凝視操縱屏幕上的三十七個光點,壓下心頭的隱隱躁動,深吸口氣,堅定下令:


    “啟航!目標,熒東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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