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耀堅說完這話,徐思夜先愣了一下,隨即就明白了過來,冷笑一聲。


    心想消息傳得可真是快,看來自從自己住進林家以來,這個林耀堅就已經派人盯著自己了。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林耀明轉過頭,麵色不悅看著自己弟弟。


    “我的意思很清楚,這個人不配留在林家!”


    如果說林耀堅之前還隻是旁敲側擊讓林耀明把徐思夜趕出林家,這次就是動真格的了。


    “你我雖是兄弟,卻也不可在這林家正堂之中如此信口雌黃。此事我已經說過,思夜就留在林家,不可再論!”林耀明沉聲說道。


    林耀堅冷哼一聲,“大哥,你我的歲數都不輕了,我不至於為了一件小事,在你麵前謊言誣陷。乃是我手下的仆從親耳聽到,徐思夜滿口胡言,蔑視聖賢。若是不信,你盡可以問他。”


    林耀明說道:“思夜如何滿口胡言,汙蔑聖賢了?”


    林耀堅一雙老鷹眼直勾勾地看向徐思夜,厲聲說道:“我的仆從告訴我,親耳聽到徐思夜在西跨院中大喊什麽讀書人最不濟,什麽騙得高官是朝廷的晦氣,難道還能有假不成?”


    堂中的林家子弟頓時一片嘩然,紛紛對徐思夜怒目而視,就連林老太爺也是一臉的錯愕。


    林家雖然是經商發跡,然而現在大部分的林家弟子都已經在苦讀詩書,準備邁向仕途之路。


    現如今在他們心中,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而徐思夜膽敢用這番話蔑視讀書人,等於同時嘲諷了林家所有正在苦讀的子弟們。


    “思夜,莫非真有此事?”林耀明錯愕地看著徐思夜,依然是難以置信。


    徐思夜尚未開口,林耀堅忽然朗聲道:“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徐思夜,你若還是你父親徐侍郎的兒子,就需要在此抵賴推諉,謊言欺詐。”


    麵對眾人逼問的視線,徐思夜依舊是一臉輕鬆淡然,甚至露出了一絲笑意。


    “讀書人最不濟,爛時文爛如泥,徐某即使在這林家大堂,當著眾位之麵,也敢將我方才所說之話重複一遍,我有何不敢承認?”


    說完,徐思夜當真將那篇時文歎當著眾人的麵重新背了一次。


    這下子就連林瑜都瞪大了眼睛看著徐思夜,心想這人不是膽大包天,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這個人在林家裝聾作啞這麽多天,當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徐思夜字字句句,猶如一道道驚雷劈在林家正堂之中,瞬間周圍的林家子弟們全部沸騰了起來。


    “爺爺,你都聽見了!徐家公子不過是個不學無術的混子,此等人有何德能做我們林家女婿!”


    “如此悖逆之言,此人竟敢當著老太爺之麵說出口,當真是不敬至極!決不能寬恕。”


    “請爺爺下令,將徐思夜逐出林家,從此林家與徐家恩斷義絕!”


    一時間,此起彼伏,**肅穆的林家大堂一下子成了菜市場一般。


    林瑜忍不住看了徐思夜一眼,卻見徐思夜臉上掛著淡漠甚至混著一絲嘲弄的微笑,冷靜地看著這一幕。


    不知為何,看到這樣的徐思夜,林瑜的心忽然有了一絲不尋常的跳動。


    這個徐思夜,還真是與自己從前見過的人截然不同。


    “都給我住口!”林耀明嗬斥一聲,大堂裏又安靜了下來。


    “思夜,你先父徐有成也是科舉出身,成了吏部侍郎。你為何說出如此之話,莫非思夜的誌向不在功名麽?”林耀明有些詫異,但是依然溫和地詢問著徐思夜。


    “並非如此,我也絕對沒有辱沒先父之意。”徐思夜也平靜答道。


    “那這話又是何意?”


    徐思夜又想起了三國演義中舌戰群儒的一段。三國曆史雖然早於宋朝,但是三國演義卻是明朝成書,舌戰群儒又是書中杜撰,放在這裏說也不會有人知道自己剽竊。


    “這世上自然有不少人,自以為讀過幾本詩書,閱過幾冊經典,就自以為胸胸懷天下,可以縱橫捭闔。此等人,惟務雕蟲,專工翰墨,青春作賦,皓首窮經。筆下雖有千言,胸中實無一策。”


    “若其烏紗蓋頂,官袍加身,難道不是百姓朝廷的晦氣嗎?此等樣人縱使日賦萬言,亦何取哉?”


    “尋章摘句,不過世之腐儒也,談何興邦立事?隻可惜如今的讀書人,自以為是國之棟梁,卻區區於筆硯之間,數黑論黃,整日隻知舞文弄墨。倘若如此,這科舉不考也罷。”


    林瑜簡直忍不住要為徐思夜大大地喝一聲彩。這一番卓辯可謂之精彩,在場的人個個目瞪口呆,想要辯駁卻一句都答不上來。


    尤其是幾個林家子弟,隻感覺徐思夜字字句句都是在諷刺自己,氣得腦門子爆青筋,卻什麽話都說不出,甚至有人低聲罵了句徐思夜根本聽不懂的市井粗口。


    林耀堅都徐思夜都是刮目相看。起初他隻以為這人不過是個胸無點墨的官宦之後,但是今天這番話絕不是一個不學無術之徒能夠說得出來的。


    “想不到徐公子竟有如此真知灼見,真有乃父之風。看來,老朽果然沒有看錯人。徐公子將來定有飛黃騰達之日。”林耀明歎道。


    “哼,擺弄口舌而已,區區雕蟲小技。”林耀堅仍然嘴硬,擺著臭臉坐迴原處。


    “倘若無事,請容在下先行告退。”


    徐思夜說著也不等人迴答,對著林耀明鞠了一躬,轉身就要離開。


    今天天氣這麽好,自己為什麽要在這裏跟一群書呆子辯論,有這個閑工夫去租船釣魚不是更痛快麽?


    “徐公子請留步!”但是這時候,偏偏又有人攔住了徐思夜。正是林耀堅的哥哥林耀洪。


    徐思夜迴過頭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說道:“還有何事?”


    林耀洪體格肥胖,笑起來也溫厚可親,問道:“瑜兒正好與公子相同,不屑於筆墨之間,專好經商,與徐公子倒也般配。不知徐公子對於行商坐賈,又是如何看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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