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所選的夫家,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至少在自己無法逃離命運的安排之前,作出一次隻屬於自己的選擇,就算無法改變結果,也心滿意足了。


    所以,在朱高熾從高堂之上降臨的那一刻,張靈兒就絲毫沒有抑製心底滋生的好感,在僅僅半天的接觸中,她能清楚的感覺到身體中那一股甜絲絲的感覺。


    以至於,在小月出言不遜的時候,她幾乎下意識的站了出來,維護這個隻認識了半天的朱公子。


    而當張靈兒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她已經明白,自己的心早就作出了那個選擇。


    隨著冬日逐漸深入,大雪帶著厚重的寒意不留情麵的將領,但這絲毫未曾澆滅百姓心中的熱忱,京城之中,依舊是張燈結彩,對於新一年的期盼不降反增。


    經過半個月的熟悉,朱高熾最終還是交代出了自己的身份,遲來的坦白從寬,並沒有讓張靈兒覺得上線,反而有一絲解脫。


    自己作出了選擇,試圖逃離父親給自己安排的好的命運,可不曾想,兜兜轉轉一圈,最終還是迴到了原點,但那又怎樣,至少心中不留遺憾。


    更何況,朱高熾的身份,外貌都沒得掉,最重要的是,對方竟然能夠為了自己,真的去請了一位琴師,在處理政務的空擋之中,學習琴技,等到真正見麵的時候,完全已經能夠撫琴一曲,那白衣飄飄的公子模樣,張靈兒根本無法抵抗。


    眼看是兩情相悅,老爺子也很是開心,身為黃土埋到脖子的人,沒有什麽比促成一對姻緣更加值得令人興奮了。


    一道聖旨昭告天下,戶部侍郎張英武之女,擇日入宮,為皇太孫側妃。


    喜上加喜,京城之中的百姓也都沸騰了起來,仿佛這個年提前過了一般。


    趁著良辰吉日還沒有到,宮裏麵的工匠們也忙活了起來,他們必須在此之前,將張靈兒的行宮給清理出來,雖然是舊房子,但也要作出新房子的樣子。


    琉璃瓦一換,牆壁再次粉刷,新的家具,裝飾品,雖然比不上孫含玉特意修建的行宮,但也很是氣派了。


    婚事確定了下來,但朱高熾卻並沒有時間去高興,依舊是坐在書案後麵,翻看著堆積成山的奏折。


    這些日子,他抽時間去學琴,陪媳婦,倒是落下了不少事務,此刻處理起來,也是有些力不從心。


    高麗徹底掌控,水師也是迴到了南方,根據王景宏遞上來的奏折看,海禁政策的略微放鬆,給予了對外貿易極大的推動力,每日入港的大小船隻,已經超過了八十艘。


    為了防止船隻排隊,隻能擴建東南沿海的各大港口,光是收取交易關稅,就是一大筆銀子,商賈往來貿易,所賺取的利益遠遠超過了預期。


    銀幣也發揮了當初設計的作用,逐漸代替金銀元寶,成了港口之中交易通用的貨幣,便捷的往來,安全的環境,幾乎讓全世界的人都趕來大明的港口。


    可美中不足的是,海景政策並沒有完全開放,外來商人隻能在港口做生意,不可進入內陸,同時也禁止大明船隻出海。


    這樣一來,無疑是掐住了對外商貿的脖子,使其不上不下的,非常難受。


    但說起海禁,也是一件極其複雜的事情,想要徹底解除這一層束縛,估計還要些時間,在老爺子的想法中,若放開了海岸,百姓們都會趨利而行,去做商人,到時候就沒人種地了。


    不過,隻要大明的勞動力不流失,外國想怎麽行商,他倒是不怎麽去理會,能給大明帶來利益的事情老爺子巴不得多幹一些。


    隻是,他也有些擔心,商貿巨利,有可能會造成人口流失,這也是奉行海禁政策的最主要原因。


    土地沒有腿,怎麽都跑不了,若百姓將其認作根基,倒也不用擔心勞力人口的去留,可出海行商卻完全不一樣,那裏有錢專,人們就會往那裏鑽,這太不穩定了。


    當然,老爺子自然也沒有放任這對外商貿利益白白流失,百姓不能出海,官家可以出,朝廷出錢,組織船隊,順著難養而下,和途徑諸國,以物換物,既能展示國威,又能熟悉外國情況。


    “唉!還是有些難辦!”


    朱高熾放下折子,輕輕揉了揉眼睛,海禁自然是越早開放越好,但想要說服老爺子同意,那比登天還要難。


    恐怕未來的鄭和下西洋,就是老爺子所能忍受的極限了吧,在,讓百姓出海,怎麽看都是不可能的。


    但大明也不能這樣一直固步自封,東南沿海所設立的港口,每天都有大量的白銀湧入,賺了這麽多錢,自然是要花出去才算數,否則就隻能是一個冷冰冰的數字。


    更何況如今水師也逐漸完善了起來,大明在海上也有一戰之力,倭寇和海盜也不足為懼了。


    若是按照這般趨勢發展下去,不出二十年,整個海洋都將會成為大明的天下,先進的火器配合上足夠大的戰船,隻能用所向披靡四個字來形容。


    但這一切都要建立在開放海禁的基礎之上。


    “開海禁,還真的令人十分頭疼!”


    想要此處,朱高熾也是深吸了一口氣,打開王景宏所遞上來的奏折,開始批複。


    “水師如今成型,需要不斷吸納人員,盡快擴大規模,今早具備遠洋的能力,海禁一事,還不能夠著急,開拓海洋背後所隱藏的世界,是水師之責任!”


    “至於港口貿易,在可控的範圍之內,倒是可以進一步增加港口,但是切記,一定不能讓沿海百姓觸及貿易事宜,否則會壞了大事!”


    “最後,記得派遣戰船出海巡邏,捕捉倭寇海賊蹤跡,但不要主動出擊,記錄在冊,報告給孤,若有官商船隊出海,應給予保護!”


    最後一個字落筆,朱高熾就將其晾在了銅製的爐子之上,烘幹墨跡,隨後將其塞入到了一個錦盒之中,這是朝廷用來傳遞政務的標識,驛站一般會先處理這一類事宜。


    等批完了桌子上所有的奏折,外麵的天也漸漸黑了下來,不知道什麽時候倒下的茶水早已冷卻,銅爐之中也隻剩下了最後的一絲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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