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秀、白圩兩山之間,十數位年輕劍修聯手,才堪堪將陸玄樓殺力全開的一劍攔了下來,無數人都鬆了一口氣。


    一個陸玄樓,相當於十數位年輕劍仙,雖然有些恐怖,卻也不是不能接受。


    而今大世,年輕劍修破境極快,紛紛躋身劍仙層次,奈何殺力有缺,與一眾大劍仙之間,仍舊有著難以逾越的鴻溝,所以,縱然已經見過殺力全開的一劍,還是有不少武夫打心底裏覺著,那怕陸玄樓能一劍擊潰十數位年輕劍修,仍舊不能同大劍仙相提並論。


    就在問劍台四周的武夫修士竊竊私語,計較陸玄樓與大劍仙孰強孰弱的時候,接劍的十數位年輕劍垂頭喪氣,沒精打采,偶爾相視一笑,皆是苦澀難言,而那些觀劍的九境巔峰大修士也則是蔚為驚歎。


    有句俗話說得好,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


    陸玄樓那一劍前後,其實大有門道,不過是那些武夫修士眼力不夠,沒能看出門道,也就理所當然的覺著陸玄樓不如大劍仙。


    唯有在場的九境巔峰大修士和寥寥數位十境巨頭,境界足夠高,眼力足夠好,將那一劍的前後因果看的真切。


    陸玄樓殺力全開的一劍,實實在在斬出了大劍仙才有的氣象。


    劍夢心氣極好,要領陸玄樓殺力全開的一劍,陸玄樓則說劍夢會死。


    這一劍過後,劍夢雖然負傷極重,狼狽不已,但畢竟還活著,如此說來,豈不是陸玄樓口出狂言?其實不是。


    今夜雖非中秋與十五,但依舊有明月高懸,月光皎潔,而聞溪以天地月色為本命飛劍,於夜色中出劍,最是隱匿,讓人難以洞察。


    在陸玄樓遞出殺力全開的那一劍後,最先接劍的不是劍夢,而是大劍仙聞溪。


    聞溪以天地月色消磨陸玄樓約莫七八成殺力,才敢放心讓劍夢領劍,不然,劍夢沒有道理不死在那一劍之下。


    即便那一劍僅有兩三成的餘力,陸玄樓依舊摧枯拉朽的擊潰了十數位驚豔才絕的年輕劍仙,他不是大劍仙,誰是大劍仙?


    “青於出藍,大江後浪,今人勝古人啊!”


    老劍仙頻頻點頭,滿懷感慨。以前他是覺得陸玄樓有可能追上聞溪,現在他是確信陸玄樓能追上聞溪。


    如今的九州天下,三教祖庭如日中天,或許還能昌盛一千年,不過天下劍道,有聞溪在前,陸玄樓在後,此後一千年,劍道氣象還真不見得不如三教祖庭。


    老劍仙突然覺得陸玄樓不該死,得活著,那怕是他一樣,困於一山,終身不得出,畢生不得誌,於天下劍道而言,也是極好的事情。


    而聞溪,這位向來天塌不驚的女子大劍仙也難得糾結起來。


    殺還是不殺,這好似成了一個難題。


    先說不殺,憑陸玄樓的殺力和破境速度,一旦讓他真正躋身大劍仙,她極有可能徹底失去斬殺陸玄樓的機會,從此留有一處心病,大道不得隨心。再說殺,現如今的陸玄樓,她隻需要遞出兩三劍,就能讓陸玄樓死的不能再死。然而大道獨行,畢竟寂寞,聞溪卻欠缺的,從來都不是殺力和劍氣,而是一個旗鼓相當的敵對劍修,讓她的劍道更高更遠。


    片刻過後,聞溪就不在糾結,殺與不殺,還要看陸玄樓能不能過了三教祖庭這一道難關。


    若是死了,一了百了,她也不必糾結,倘若不死,就看她的心思了。


    …………


    問劍台上,陸玄樓收劍而立,等待許久,也不見有其他劍修登台,也就知道這場賭劍到此為至了。


    “多謝老劍仙、聞大劍仙贈劍。”


    陸玄樓誌滿意得,拍了拍腰間的那隻養劍葫蘆中,其中多了十數柄品秩極好的劍器。


    賭,向來不是好事,可賭途從來都是爭先恐後的去賭,不得不說,這一夜暴富的感覺極好。


    這個贈字,有些殺人誅心,簡直就是沒把這些年輕劍修當盤菜。不過話說迴來,在陸玄樓這裏,這些年輕劍仙還真不算一根蔥。


    “老夫願賭服輸,既是你贏了,那些劍器就該是你的,扯不上那個贈字。”


    老劍仙輕笑搖頭,道:“你隻管好生收藏,別讓劍器蒙塵,也別被旁人拿了去。”


    “誰殺誰不是殺,勝負生死還不一定呢。”


    雖然三教祖庭來勢洶洶,但離黃泉穩如泰山,這場天下降魔的最後結果,怎麽就不能出人意料呢?


    陸玄樓踏劍光而起,折迴青秀山,老劍仙揮動衣袖收攏劍氣,隨著那一座問劍台的緩緩消散,這一場問劍落下了帷幕。


    …………


    白圩山巔,老劍仙盤腿而坐,眼前則是那十數位年輕劍修。


    老劍仙抿一口酒,“老夫輸了十幾柄劍器,難道各位劍仙就不想說些什麽?”


    大抵是輪迴境劍修,都要被人尊稱一聲劍仙,可劍仙二字,從這位老劍仙嘴裏說出來,味道就不對了,十數位年輕劍仙麵麵相覷,不知如何迴話。


    老劍仙則是繼續說道:“一敗塗地,想必諸位劍仙心裏都很難受,大大方方的說出來,讓老夫樂嗬樂嗬。”


    十數位年輕劍修聽出味來,老劍仙這是在挖苦他們,皆是羞愧難當,低下了頭顱。


    “都不說?那曹來你說!”


    天下劍仙城的大師兄,曹來,是這場賭劍中唯一不曾出劍的年輕劍修。


    在過去很長的一段歲月中,隻要不提聞溪,曹來就是一等一的劍修,而現在,曹來這個名字,著實有些黯淡了。


    曹來羞愧說道:“我等坐井觀天,讓您失望了。”


    無論是曹來,還是其他劍修,從前腦門上都刻著四個大字,我是劍仙,全然不知山外有青山,天外還有天的道理。


    而今天,陸玄樓僅憑一劍,就將我是劍仙的字樣打碎,重新刻上四個大字,都是廢物,刻的深入人心。


    “山外有青山,天外還有天,這是我劍修要講的道理嗎?”


    老劍仙勃然大怒,“我輩劍修,尤其是年輕劍修,說句我是劍仙算什麽,就是老子天下第一也說得。老夫再問一句,你曹來為何不出劍?”


    “我是劍修,生生死死,無非就是一場場問劍,沒有不出劍的道理。”


    曹來凝聲說道:“我不是怕輸、怕丟人,所以不敢出劍,我隻是覺得,這場問劍其實毫無意義。”


    老劍仙冷笑道:“你說沒意思就真沒意思了?你曹來是大劍仙,還是劍道魁首啊?”


    “師祖,聞溪是獨一無二的劍修,難道陸玄樓就不是嗎?”


    曹來苦楚說道:“與旁人問劍,輸了就知恥而後勇,但與這兩人問劍,隻會讓人絕望,將劍心消磨。問劍一次還好,問劍多了,終有一日,會有人提不起劍來的。”


    老劍仙聞言怔怔,良久之後,歎了口氣,唏噓說道:“與聞溪、陸玄樓生在一世,是大幸,也是大不幸,倒也難為你們了。”


    就在今夜,老劍仙為這些年輕劍修立下規矩:不怕劍心消磨的,每隔十年,就要與聞溪問劍一場,想要避而不見的,悉聽尊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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