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仙台,青家。


    一座精致的別院中,青蕪一身荊衣布裙,細致的照弄著花園中的兩株茶樹。


    在茶山鎮的時候,陸玄樓就喜歡山中野茶,每逢茶收時節,往往都要帶著青蕪入山,采摘野茶。


    青蕪認祖歸宗後,特意請人去了一趟茶山鎮,將山中的野茶樹移植在花園。


    起初的時候,這花園中有一百株野茶樹,或許是因為水土不服,即便青蕪精心照料,茶樹依舊陸陸續續的枯死,唯有兩株野茶樹活了下來。


    兩顆茶樹,不多不少,冥冥之中似有深意,青蕪很是歡喜,對這兩株野茶樹就越發上心了。


    兩顆野茶樹一年所產春茶隻有五六斤,青蕪很是稀罕,唯有與她關係最好的青硯,一年也就得到三四兩。剩下的茶,青蕪也不自己喝,都保存起來,留給了陸玄樓。


    “青蕪姐姐,大事不好了!”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青蕪迴轉身迴頭,就看見青硯慌裏慌張的跑進了庭院。


    “天踏下來了嗎?”


    青蕪戲謔說道,在青硯這裏,那怕是芝麻綠豆的小事,都算是大事。


    “道門來人了,請大家長南下出拳。”


    青家大家長是一位拳腳功夫見長的九境巔峰大修士。


    青蕪嗯了一聲,心思就重新迴到兩株野茶樹上。


    在青家兩年,青蕪也清楚道門和青家的分量,驚動青家大家長的事情一定是天大的事情,不過在青蕪這裏,既然是江湖中的事情,那就不如這兩株野茶樹重要。


    “唉呀,你怎麽還有心思照弄這兩株破茶樹啊?”


    青硯恨鐵不成鋼,直生悶氣,將手中的十七人紅名名單塞到青蕪手裏。


    青蕪隻一眼就看到陸玄樓的字眼,隨即慍怒,“誰啊?竟然如此惡毒,竟用紅筆寫名!”


    朱砂描名,詛咒加身,牛馬三更索命。


    在青蕪家鄉那邊,被人用紅筆書寫性命,是一件極為不吉利的事情,所以當青蕪看到陸玄樓的紅名時候,頓時氣急敗壞。


    “我的親姐姐啊,你是真的傻啊!這是朱砂描名的事情嗎?”


    青硯掩麵歎息,隻好將道門誅魔令和紅名名單的事情告訴青蕪,最終說道:“這麽和你說吧,陸玄樓那家夥攤上大事了,神仙也救不了他。”


    三教祖庭要殺人,任你三頭六臂,逃到天涯海角,都難逃一死。


    “怎麽會這樣?”


    青蕪頓時六神無主,聲語哽咽,淚水在眼眶裏直打轉,眼看就要留下來了。


    “夫君待人極好,怎麽可能是大魔頭呢?這裏麵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


    “有個屁的誤會啊!他是待你好,又不是對誰都好?”


    青硯信誓旦旦的說道:“早在大裴王都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那家夥不像是好人,誰家好人殺人不眨眼?”


    “這該如何是好啊?”


    青蕪本不懂江湖時,越聽越是心慌,猶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眼淚也刷刷的往下流。


    “不怕,此事我已有計較。”


    青硯大手一揮,將身軀挺得筆直,道:“這一次,我會和大家長一起南下,到時候,我請大家長出麵求情,定然能保他一條小命。”


    青蕪頓時眼睛明亮,抓著青硯的衣袖,問道:“真的嗎?”


    青硯皺眉說道:“你這是什麽語氣?我青家一門九輪迴,身後還有一尊十境巨頭,三教祖庭是要給我青家三分薄麵的。”


    “我和你一起去吧!”


    雖然青硯說的有板有眼,但青蕪還是信不過她,畢竟青硯從來都是一個極不穩重的人。


    “你去幹什麽嘛?添亂嗎?”


    青硯說道:“這一次南域鎮魔,等同於兩域廝殺,定然絕巔修士出手,摧山碎嶽,毀天滅地,像你這種下三境修士,連當炮灰的資格都沒有。”


    當初陸玄樓送給青蕪一枚劍修刻印,“鯨吞虎飲,劍氣橫秋”,“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二十三字劍修刻印,前所未有,幾乎承載了陸玄樓的劍道,劍意之盛大,劍氣之濃鬱,超乎想象。


    青蕪睹物思人,那一枚劍修刻印從不離身,久而久之,劍氣浸染根骨,陰差陽錯,不僅讓青蕪練出一個先天境劍修來,而且有股子天然壓勝劍術的韻味。


    “十七人的紅名,唯有陸玄樓不是九境巔峰大修士,此刻不知道多少修士虎視眈眈,以他的頭顱攫取戰功。”


    青硯皺眉說道:“而你是他的妻子,是他最為珍視之人,指不定就有卑鄙小人將主意打在你身上,逼他就範。你在青家,那些人不敢伸手,可一旦你去了南域,大戰一死,顧此失彼,被有心人抓住機會,後果不堪設想。”


    ………


    東荒。


    大魏皇宮,勤政殿,突然響起暢快的笑容。


    “不愧是朕的弟弟,果然有大出息啊!”


    即是天下降魔,魏皇陸玄成自然也接到了道門誅魔令和那一份紅名名單。


    “就怕蜀王殿下此番兇多吉少啊!”


    左相顧慎之苦笑搖頭,一座天下攻伐一域,勝負當是一目了然。


    “朕倒是覺得吉人自有天相,當初玄樓與大劍仙問劍,都說玄樓必死無疑,可玄樓也不也活下來了。”


    陸玄成擺手說道:“既然是天下降魔,如何能少了我大魏,朕欲親率三千鐵騎西出東荒,顧相意下如何?”


    顧慎之沉思許久,不答反問:“陛下好不容易積攢了些家底,就不怕被這一戰打沒了?”


    當年一戰,先是東荒六宗地脈被毀,靈氣橫流,然後是魏帝陸啓和神主莫驚春不謀而合,斬殺外域九境武夫,將其武運就在東荒,最終是魏帝陸啓散道,歸還一域之氣運,故而如今東荒,如有春風過境,冰消雪融,不僅有天才如春筍冒頭,更有武夫頻頻破境,大道向前,一時之間,東荒三災、涅盤兩境武夫成群結隊。


    陸玄成就動了心思,向儒家許諾,大魏境內禁道滅佛,換取一筆極大的底蘊,掏出半數大魏國庫財寶,先從中州招攬兩位輪迴境野修,又從大魏征召三災、涅盤兩境武夫,組建了一支三千人重甲鐵騎,魏虎鐵騎。


    倘若不是有所顧慮,陸玄成是恨不得將整個大魏國庫都掏空了。


    “怕?朕會怕?朕怕什麽?”


    陸玄成一連三問,戲謔說道:“倘若這三千魏虎鐵騎全軍覆沒,朕再向儒家借一筆底蘊就是了。”


    “儒家書院落地生根,看我大魏橫豎不是眼睛,時時戒備,處處爭權,已有水火難容之勢。雖然朕還能撐著,但儒家學問,勝在人心,長此以往,恐怕有大麻煩。”


    陸玄成說道:“此番西出東荒,南下鎮魔,讓儒家書院覺得朕還是很樂意洗心革麵的,可以對朕稍稍寬容一些,別揪著過去的往事與朕斤斤計較。”


    顧慎之笑盈盈道:“臣還以為陛下是想去南域發一筆橫財呢?”


    “知我者,顧相是也!”


    陸玄成笑道:“聽說南域很大,有十個東荒那麽大,眼看著就要亂了,合該朕時來運轉。”


    “朕離國之後,大魏諸事就勞煩顧相了。顧相做事,朕無疑慮,但有一事,還要囑咐說顧相。”


    說到這裏,陸玄成臉色驟然陰冷,語氣肅殺,決絕道:“所以若有人將主意打到宗人府,想要改天換日,請顧相一定記得,屠盡陸氏宗主。”


    大魏可以滅國,陸氏宗族可以死絕,但唯獨不能做他人手中的牽絲傀儡,這是陸玄成的底線。


    偏偏陸氏宗族之中,包括前太子陸玄昭,都拿不出魚死網破的氣勢,和儒家扳手腕。


    送走顧慎之,陸玄成極目遠望,直視那一輪惶惶大日,怔怔出神。


    世人不曾見過大魏鐵騎陷陣,不知所以然,那他就教世人都知道,大魏王朝是真有風采將一座天下攬入懷中。


    陸氏一族,果然多梟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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