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玄樓與十一娘道別,走出買賣樓,抬頭就見一座白玉蓮台,清如圓月。


    “浮屠,你們在此處等我!”


    話音落下,陸玄樓微微屈身,猛然躍起,身如流光,衝向那一座白玉蓮台,至於高處,鷂子翻身,穩穩落地。


    蓮座之上,元疆著一身白色劍袍,坐在一張蒲團上,俯瞰山河,眼底有無窮景色,見到陸玄樓也不起身,朗笑說道:“魔殿閻羅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愧不敢當!”陸玄樓微微搖頭。


    不夜城元疆一人一城,且是九境巔峰大劍仙,便是十大霸主級勢力也要忌憚三分。


    “怎麽,想拉攏我去你魔殿做個供奉客卿?”


    這段時日,寒江釣叟四處奔波,拉攏南域野修,手筆極大,已是人盡皆知。


    “晚輩何等何能,敢高居前輩之上?”


    陸玄樓微笑搖頭,一位九境巔峰大劍仙,殺力之強,令人垂涎三尺。可劍修桀驁,豈是隨隨便陳就拉攏來的?尤其是元疆,便是南域十大霸主級勢力伸出的橄欖枝,此人都不為所動。


    元疆戲謔問道:“那你來做什麽?難不成要與我問劍?”


    陸玄樓鄭重其事,道:“晚輩正是因此而來,還望前輩不吝賜教!”


    “葫蘆嶺的那一場問劍,聞溪僅有半數劍氣,就打得你落花流水。”


    元疆戲謔說道:“我元疆練劍資質一般,遠不如聞溪、慕容秀之流,卻也僥幸練出個九境巔峰的大劍仙,遠勝聞溪的那半個大劍仙,與我問劍,你配嗎?”


    陸玄樓不以為然,道:“你既然是劍修,豈能沒有問劍的資格?我輩劍修,隻管向更高處問劍,前輩既然在高處,我在低出,那麽我向前輩問劍,合情合理,豈非自然?”


    兩人之間沉默了一刹,所有的對話都已經說完。


    身材高大的元疆微微低頭,似乎在思忖著自己還有什麽可說的玄……思索片刻,在確認自己實在沒有話說之後,元疆緩緩起身,笑問道:“那就點到為至?”


    “前輩出劍可以隨意些,但不能要了我的小命!”


    與不死道人不同,元疆是憑借自身底蘊躋身九境巔峰,又是劍修,殺力驚人,如今的陸玄樓,絕非敵手,所以可以問劍,卻不可分生死。


    “好!”


    元疆笑著點頭,南域魔道修士風骨一般,所謂劍修都是些不入流的東西,無論境界高低,元疆都不屑與之問劍。而陸玄樓是真正劍修,無論能否讓他盡興,都值得他出劍一次。


    劍修問劍,既分高下,也決生死,是砥礪劍鋒;劍修問劍,隻分勝負,不分生死,就是劍道傳承,是長輩對晚輩的提攜。


    元疆肩頭一沉,整個便瞬間掠了出去。


    在元疆腳尖點地的刹那,原先站立之處,如鏡麵破碎,瞬間斬開一大張蛛網,那襲高大的白袍身影,便如一根極射而出的勁弩弩箭。


    每一位劍修,先是一位武夫,然後才是一位劍修。


    元疆的體魄極強,這一身體魄,讓他在一場廝殺中,以一敵二,硬生生地打壓了兩位同境修士。


    而他此刻,先要試試陸玄樓體魄如何,然後再看是否出劍。


    白玉蓮座之上,白玉破碎,陸玄樓與元疆兩者之間的距離並不遠,大約隻有十數丈,而元疆一閃而逝,轟隆隆的踏地聲音,掀動橫掃蓮座的小型龍卷。


    陸玄樓麵無表情,向後退去,身子輕飄飄的掠出的那一刻,單掌抬起按下,下一刹那,掌心發出一聲沉悶的撞擊聲響,像是按到了一塊大江大河之中被急流衝擊而來的頑石。


    然而這一掌,按在無盡龍卷流風之中,就這麽直接的,按在了玄疆的頭顱,三花聚頂之處。


    元疆瞳孔收縮,發生了什麽?


    陸玄樓的掌心已然按在了自己的頭頂,接著五指滑掠,抬掌下落,未有絲毫停頓,這漫天席卷而來的風氣就像是隨他抬手動作誕生的陪襯……這一幕連貫的看起來,不像是玄疆踏地掠來,陸玄樓抬掌接下。


    更像是……陸玄樓抬掌請君入甕,於是東皇便來了。


    哪有天然壓勝劍術?都是無稽之談。所謂壓勝劍術,其實就是後發先至,且治於人,拳腳功夫也是一樣。


    “轟”的一聲!


    驟烈的爆碎聲音之中,元疆的頭顱發出了沉悶的撞擊之音,陸玄樓的掌心,磅礴的勁氣,在短短一刹那內,來迴轟擊橫掃了七八十次,將這顆頭顱直接按得嵌入白玉中,與此同時,陸玄樓後掠的身子墜地,雙腳踩踏在地麵之上,整個人彎腰躬身,微微前傾,隻不過此刻的身姿動作,並不全是陰柔,力量蔓延至小臂之處,便是極其剛猛,五根手指按住元疆後腦,將九境巔峰大劍仙死死按在地麵。


    打人不打臉,但這是比打臉更讓人難堪的招式,好在兩人四周,有蓮花花瓣如城牆,旁人看不得這一幕。


    “如何?”


    陸玄樓得了便宜還賣乖,黑衫飄搖,隨即欺身而上,將玄疆壓製在身下,然後再遞拳錘臉。


    元疆也有些蒙,這是什麽下九流的手段?這是什麽打法?婦人撕拉扯打?


    元疆一肩撞去!


    陸玄樓仍然是抬掌下壓,仍然如之前那般,自己的渾身勁氣撞了一個空,而陸玄樓的掌心按壓之處,又是按在了元疆的額首之處,接著便是再度剛猛的發力,這位看起來瘦瘦弱弱的年輕劍修,體魄之中蘊含的爆發力極其強悍,瞬間再度將元疆砸得頭顱嵌入白玉中。


    元疆抬頭,陸玄樓第三掌壓下!


    這顆頭顱被砸入蓮座中,接著便是兩者的角力之爭,元疆被陸玄樓按住頭顱,一路向後拖行,中間站起又被按下,招招帶著怒氣打出,一肩一膝一肘,每一擊體魄的轟擊,都險些砸中飄飄蕩蕩的陸玄樓,而元疆的膝撞已經隱約有打碎寶白玉蓮座的跡象。


    若是被打中了,哪怕隻是擦邊……恐怕尋常肉身,都會直接被磅礴巨力打散。


    陸玄樓就像是一條纖細銀線上挪移扭轉的舞者,神情平靜而又漠然,穿花蝴蝶一般,而每一次對撞,他施力絕對不多,每次必然能夠打中元疆身上最薄弱之處。


    一力破萬法,這個力,不是蠻力,而是巧力。


    在陸玄樓的眼中,元疆身上血氣充盈,一片沸騰澎湃,就像是一條又一條綿延的長線,每一招,每一式,都有跡可循。


    不見不聞,遇險而避,遇弱則擊,這才是真正的壓勝,壓勝劍術,壓勝拳腳,壓勝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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