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時今日,能讓錦瑟害怕的東西其實已經不多了然而聽溶月這樣講,她心頭更多的卻是疑惑:“不知王妃可知,攝政王根本無意給我路走?”


    “我知。”溶月淡淡道。


    “那你還與他作對?丫”


    溶月驀地淡淡笑了起來:“怎麽郡主竟覺得,我這是在與自己的夫君作對麽?”


    錦瑟微微揚眉看向她媲。


    溶月亦看著她,道:“我夫君心係一個女子,我原本該幫他,可是他為這個女子卻幾乎搭上性命,偏偏這個女子,卻又是他舍不得傷害的。我曾以為這個女子心裏必定有他,可是如今看來,卻是我看錯了。那麽如今麵對著這個女子,郡主覺得,我這個為人妻的,該怎麽做?”


    錦瑟頓了頓,嘴角微微翹起:“我若是你,要麽殺了她,要麽趕走她,還要是神不知鬼不覺的那種。”


    溶月輕笑起來:“一路往南,不知郡主可會覺得辛苦?”


    錦瑟望著她,心中雖有疑慮,卻也沒什麽好怕。若溶月是要殺她,那麽無論她怎麽躲,可能都躲不過。既如此,就按著她說的路線走一遭,又能如何?隻是,一路往南,那豈不就是仲離?蘇黎竟然在仲離?


    沉吟片刻,錦瑟才終於朝溶月點了點頭:“多謝王妃。”


    溶月微微一笑,轉身而去。


    錦瑟開始尋找出路。


    蘇墨治府有多嚴,她不是不知道,是以溶月雖然透露了蘇黎的去向,卻根本無力放她離開。想要逃離京城,還是唯有靠錦瑟自己。


    她在這攝政王府中呆了數日,發覺蘇墨都極少迴府,抑或偶爾他迴來了,她也並不知曉


    於是錦瑟決定守株待兔。


    她接連在門房上等了兩日,到第三日,才終於等到蘇墨。


    彼時,她已經偎在暖閣中的軟榻上睡著了,卻忽然察覺有人給自己蓋東西,這才醒轉來,睜開眼時,眼前正是蘇墨平靜的容顏,而她身上蓋著的,正是他的披風。


    錦瑟倏地坐起身來,將他的披風扔還給他。


    披風掉到地上,蘇墨不接,也不看,轉而在旁邊的椅上坐下來,瞥了錦瑟一眼,不鹹不淡的道:“說吧,有什麽事。”


    錦瑟低頭坐在榻邊,頓了片刻才道:“我想去普渡寺一趟。”


    蘇墨勾了勾嘴角:“這話你叫個人傳與我便是,有必要在此等候兩日麽?”


    錦瑟深吸了口氣,道:“攝政王身份尊貴,我總要親自前來說明,才顯得自己有誠意吧?”


    “誠意?”蘇墨淡笑著反問了一聲。


    錦瑟抬頭看了他一眼,道:“你若不肯,也就罷了。”


    “你的誠意,還真是少得可憐。”蘇墨忽然站起身來,朝錦瑟走近幾步,俯身與她平視,“明日太後將攜皇上前往普渡寺進香,並會留宿一宿,如此,你是不是還要去?”


    太後攜皇帝前去進香?錦瑟心頭微微一震,如此便意味著寺院周圍的守衛將極度嚴密,她想借機從那裏逃走,也變得更加艱難。


    可是此時此刻,麵對著蘇墨寒涼平靜的眼神,她還能怎樣迴答?


    “我去錦瑟平靜與他對視著,淡淡吐出兩個字。


    翌日,普渡寺周圍果然裏三層外三層的布滿侍衛,錦瑟在到達山腳時,雖然出示了攝政王府的令牌,馬車卻還是被細搜了一番,好一番波折之後,終於是被放行上山。


    普渡寺也曾是她住過一段時日的地方,因此也算是極為熟悉。錦瑟入寺之後,太後和皇帝卻還未到達,因此方丈慧空大師仍舊安排她住進了從前住過的那個小院。


    她剛剛安頓下來,外頭便傳太後和皇帝駕到,滿寺僧人皆出迎,而她所住的這個小院,雖在寺中,卻與別的地方隔絕開來,因此她即便不出迎,也沒有人會說什麽。


    沒想到這日晚間,太後鑾駕卻突然駕臨了她這座小院。


    “哀家也是方才聽慧空大師無意中提起,方知你竟然也在此地,恰好哀家嫌一個人用膳冷清,索性便過來找你一起用晚膳了。”季太後異常平易近人,一進門便拉了錦瑟的手,笑言道。


    錦瑟忙低頭退開兩步,道:“讓太後紆尊駕臨,是錦瑟的不是了。”


    “怎的你在哀家麵前就如此多禮起來?”季太後倒似微微有些不滿,“哀家聽說,在攝政王麵前,你可不是這樣規矩的。”


    錦瑟驀地微微變了臉色:“太後?”


    季太後“撲哧”一聲笑出來,道:“哀家並非要責怪你,你何必嚇得臉色都變了?況且,哀家知道,你並非隻在攝政王麵前無禮,在寧王和先帝麵前,也不見你有這麽多規矩的。”


    “守不守規矩,視乎麵對什麽人而已。”錦瑟道,“有的人麵前,可以恃寵而驕,有的人麵前,是因恨而驕。而在太後麵前,錦瑟無從而驕。”


    季太後將她細細打量了一番,美眸中竟流露出一絲惋惜來:“果然歲月無情,會麵目全非的,不隻是人的容顏。罷了,我們不提那些,安心吃東西便可。”


    一頓晚膳,錦瑟食之無味,隻想等季太後趕快離去,卻不想用過晚膳,季太後卻突然又說她這小院清靜,想在這邊留宿。


    錦瑟聞言先是一怔,隨後,心中卻驀地有什麽翻湧起來。


    太後莫名留在此地,看似為她出逃設置了又一重障礙,然而,隻要她好好利用,卻未嚐不可助自己一臂之力。


    隻是,不知太後如此行事,卻是有意還是無意?


    如是有意,那麽,她的心思,是不是同溶月一般,想要將幾乎害死蘇墨的女人,趕得越遠越好?


    如果這位季太後心之所係,竟然也是蘇墨,那麽先前那一場宮廷政變,似乎便不再是外人看到的那麽簡單了。


    隻是想一想,錦瑟便覺得心驚肉跳。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得太遠了,可是,卻總是控製不住這個恐怖的念頭在自己腦海之中蔓延。


    五更時分,季太後在旁邊的床榻上發出平穩的唿吸聲,可見正是在安穩睡夢之中。錦瑟悄無聲息的起身披衣,拉開了房門。


    門口候著季太後的侍女,聽到聲音驀地便轉過頭來,見到錦瑟,低身行了個禮:“郡主起身了?奴婢去為郡主和太後準備洗漱。”


    “不必了。”錦瑟道,“此間離廚房甚遠,你去那邊打水,有的一番耽擱。西邊倒是有個小廚房,我從前用慣了的,讓我自己去備水便可。”


    “那奴婢陪郡主一同前往。”


    “你留在此處便可。萬一太後起身,要喚人服侍,你我皆不在的話,豈不是大大的不敬?”錦瑟微微一笑,“你放心吧,我應付得來。”


    那個小廚房其實處在整個寺院的最西麵,一牆之隔,便是寺外,隻是這寺院西麵是懸崖,應該不會有侍衛把手。


    錦瑟入了廚房,關上門,卻既不碰灶台,也不舀水,而是來到柴火堆放處,一點點的將堆在牆角的柴火移開。


    牆角赫然露出一大塊的黃泥漬時,錦瑟驀地鬆了口氣。


    這牆角原本是有個洞,從前她和綠荷住在這裏時發現的,大概是寺中小和尚偷偷下山時用的。那時她們不願意勞煩慧空大師,於是綠荷便自己動手用黃泥胡亂補住了這個洞。


    錦瑟搗鼓了一陣,那塊黃泥便驀地裂開了縫,再使勁一推,牆角的洞便悄無聲息的恢複了原裝。


    有熹微的晨光從那洞中透進來,錦瑟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這才伏在地上,從那洞口鑽了出去。


    幾步遠的位置就是懸崖峭壁,此地果然沒有侍衛。


    錦瑟迴身,用手夠著裏麵的柴火,勉強重新將這個洞口堵住,這才站起身來,緊貼西牆,小心翼翼的走過這段懸崖。


    離懸崖不遠處,便有了侍衛把手,錦瑟自然不敢往那邊走,唯有順著腳下一處很陡的斜坡,一點點的往下爬。


    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沒有人發現她,除了她有些體力不支。雖然往下爬得緩慢,然而一想到終於可以脫離蘇墨的掌控,身上便又有了力氣。


    她耗了整整一個時辰,才終於從那處陡坡攀下。到了後山地勢平緩處,要下山就變得容易多了。


    為了避開道上把守的侍衛,錦瑟一直揀荒蕪的道路走,半日之後,終於成功下了山。


    顧不得自己滿身狼藉,滿臉贓物,錦瑟慌忙跑到最近的一個驛站,買了些幹糧和水,又買了一匹馬,徑直往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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