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絮晚在一戶兩層樓高的別墅前停下腳步,大門前有兩小片毛茸茸的草坪,中間通向大門口的地方由一條窄窄的鵝卵石鋪就的小路隔開。草皮修剪得很整齊,像是兩塊綠色的薄地毯。鄰近圍牆的兩邊種著幾棵檸檬樹,周邊一排低矮的白色漆木柵欄將這一隅風光圈在裏頭。


    光是眼前的景致就已經讓她對還未見到麵的房東產生了好感。她是一個非常注重細節的人,堅信以小見大,細節決定成敗。


    花絮晚確認地址無誤,伸手推開柵欄,向別墅大門走去。


    按了兩下門鈴,她發現自己竟有些緊張,手心微微浮出手汗,心跳也不自覺加快,她不禁自嘲一笑,那個撩人勾魂的男低音果然帶給她不小的影響。


    沒辦法,她是一個標準的聲音控,房東那低沉又略帶性感的磁性嗓音撓得她心頭癢癢的,現在她雖對情愛已無興趣,但這並不妨礙她對美的欣賞,美好的事物總能令人心情愉悅。


    喀嚓。


    別墅大門向內打開,門後的高大人影漸漸呈現在花絮晚的眼前。


    「唔……你是?」


    花絮晚一聽,立刻確定了他的身分。她沒想到當麵聽到他的聲音,會讓她唿吸驟然收緊,有種窒息的感覺,比之前透過手機聽到的更具有殺傷力。


    待餘音散去,她才拉迴被迷惑的神智,抬眸看著他,刹那間,她的心髒彷佛停止跳動,血液卻如燃燒般沸騰起來,周遭的世界歸為寂靜,僅剩下眼前那抹身影。


    她生平第一次發現自己的粗鄙淺陋,她居然找不到一個恰當的辭匯來形容眼前的男人。


    英俊瀟灑?翩然出塵?溫潤如玉?玉樹臨風?器宇軒昂?風流倜儻?不!這些都不足以用來形容他,她甚至覺得使用這些辭匯是對他的褻瀆。


    明媚的陽光投射在男人身上,使得他看起來好似披了一件金縷衣,有如神降。


    她想,天人之姿大概就是如此。


    璀璨的陽光不足以掩蓋他的光輝,皎潔的月色不足以媲美他的脫俗,澎湃的海浪不足以撼動他的氣勢,婉轉的天籟不足以比擬他的嗓音,似乎隻有廣闊無垠的洪荒宇宙才能詮釋他帶給人的震撼。


    他的濃黑短發柔順的貼在額頭,完美的五官挑不出一絲瑕疵,俊秀的雙眉、英挺的鼻梁,薄唇微微抿著,性感的唇形讓人一見便產生想深深吻住的衝動,皮膚白皙清透,但真正懾人心魂的是他那一雙平靜無波卻幽深如銀河的黑眸,與之對視便會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目測他的身高有一八五,黑色棉質睡袍將他頎長偉岸的挺拔身姿完全勾勒展現,領口微敞,修長的脖頸及一小片胸前的肌膚足以引人遐想,筆直修長的雙腿下,一雙赤足踩在黑色反光的地磚上,顯得更為白皙。


    花絮晚的腦中好似湧入強大電流,幾經運轉,神智脫軌,她恍恍惚惚的凝視著男人的雙眸,胡言亂語般呢喃道:「今有少年貌若仙,見之癡狂。今有少年音如魅,聞之癲狂。奈何少年錯傾心,不愛紅顏愛藍顏,可惜可歎。」


    這樣的極品美男竟然是個gay?!上天賦予他如此優秀的基因,他竟要暴殄天物的委身於男,他會不會遭雷劈?!


    聽到她的聲音,他也馬上確定了她是誰,幽深的黑眸起了一絲波瀾,他抿嘴一笑鼓掌道:「花姑娘好文采,能即興作詩,不過少年一詞實在不敢當,在下二十八歲,已近而立之年。」


    花絮晚仍在神遊,憑著本能迴道:「可是從你臉上看不到一絲歲月的痕跡,真可謂逆生長之典範。若非氣質沉穩泄露了閱曆,堪得是弱冠風流美少年。」


    「哈哈哈,有趣!若說逆生長,花姑娘也不遑多讓。若非眼底的蒼涼疲憊泄露了閱曆,堪得是妙齡花季美嬌娘。」他的笑意加深,俊顏流光溢彩,晃花人眼。


    他的笑聲總算驚醒了她,她的小嘴一張一闔,大眼眨啊眨的。誰能告訴她她這是怎麽了?隨即她感覺一股熱意從腳底竄上,侵襲全身,讓她自脖頸一路紅到了耳垂,小臉也跟著泛紅,有如熟透的番茄。


    太尷尬了!初次見麵就這麽失禮,她剛才說出口的話,怎麽聽起來像是在調戲人家?不過這個男人也挺有本事的,居然照樣造句,眼底的蒼涼和疲憊?嗬,他知道什麽?!這麽一想,原本還感到有些抱歉的她反倒變得坦然。


    「不好意思,我那是在開玩笑,左先生不要放在心上。還有,麻煩別叫我花姑娘,聽了很別扭。」


    左博雅倚著門框,慵懶的勾著嘴角。「為什麽?那首詩作得那麽好,我得牢牢將它刻在心上,常常拿來品味才好。」他伸手指了指她戴著的紅色鴨舌帽。「不叫你花姑娘,那叫你小紅帽,如何?」


    呃……他是在諷刺她嗎?小紅帽?他還大灰狼呢!


    「狼先生,能否先請我進去?」花絮晚指了指背包。「這個很重。」


    他先是一愣,隨即恍然大悟的說道:「唔,當然。請進。」他接過她的行李箱,又伸手想替她拿背包。


    看到他精致修長的手伸到眼前,她直覺微側過身避開,這雙手哪能做這種粗重的活?


    「小紅帽都敢進大灰狼住的屋子了,還會怕被吃了嗎?」左博雅仍舊保持微笑,動作卻很強勢,不由分說將她的背包搶到手,長腿一勾,關上大門。


    花絮晚猛地吞了下口水,搓搓手臂,怎麽有種入了狼窩的感覺?


    兩人在客廳的沙發上坐定。


    花絮晚覺得還是有必要正式介紹一下,以便了解後盡快入住,於是她將手伸向坐在對麵的男人。「花絮晚,二十四歲,雪梨f大畢業,新工作是《focus》總編助理。很高興認識你。」


    左博雅並未馬上伸手迴握,而是饒富興味的端詳她正經的小臉,忽地勾唇一笑。「肅肅花絮晚,菲菲紅素輕。你的名字可是這首詩中的花絮晚三個字?」


    她驚訝的瞪大眼,她沒想到他居然這麽快就說出她名字的出處。


    「花絮晚」出自杜甫的《春運》,從小父親老是在她耳邊念這首詩,導致她連ㄅㄆㄇ都還不會就已經把這首詩倒背如流了。


    「沒錯,就是這三個字。左先生才思敏捷,實在佩服。」在這個浮躁的年代又是說英語的異鄉,還有幾人能熟知古詩詞?這樣的讚歎完全出自真心。


    「很美的名字,很適合你。」他由衷讚美並伸手與她交握。


    二十四年來,讚美她名字的人不少,可是沒有一次像現在這般令她心神俱醉,她微紅著臉呐呐的道:「謝謝。」


    他的手很大,掌心很溫暖,可是當她想要抽迴手時,他卻沒有放手的意思,反而將她的小手握得更緊。


    「不要再叫我左先生了,我也是有名字的。」他溫柔似水卻魅惑異常的聲音緩緩流淌,「姓左名博雅。你可以叫我博雅或是雅,隨你喜歡。」他頓了一下,頗為無奈的又道:「我的名字可沒什麽出處,比之絮晚倒是落了下乘。」


    像他這般仙氣逼人的男人實在不適合微微憂傷的表情,讓外剛內柔的花絮晚瞬間守護慾高漲,她想了想,忽地雙眼一亮,高興的道:「博雅可是個好名字,豈會落了下乘?」


    「喔?怎麽說?」左博雅興致盎然的盯著她,沉黑的眼眸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


    「博古今之才,雅天地之容。」她抿嘴一笑,得意的又道:「博雅才思敏捷,有博古論今之大才。然,容貌足以令天地為之失色,俊雅非凡。此名匹配如你這般的美男不但不會落入下乘,反而是為上上佳。」說完,她忍不住在心裏偷笑,她這個馬屁拍得可是當當響,就不知道對他而言有沒有用,不過話說迴來,她這番討好的話語可是發自內心的。


    他似乎沒想到她會編出這樣一套說法,一時之間還真的被她唬得愣了幾秒,但很快他便恢複過來,看著她的眼神不由得炙熱了幾分。


    花絮晚被他握住的小手猛然一緊,下一秒便跌入一個溫暖又帶著淡淡茶香的懷抱,嚇得她完全忘了要反抗。


    「小花花,你還真是個寶貝。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厭惡了那麽多年的名字竟然還有一些可取之處。」


    他勾人的嗓音在花絮晚的耳畔響起,讓她不由得泛起雞皮疙瘩,小臉和耳朵紅得快滴出血來。


    「你如此費心的恭維我,是擔心我發現你不是lesbian將你趕出去嗎?」左博雅的薄唇貼上她嬌嫩的耳垂,唿吸的熱氣噴吐在她的頸邊,他如情人般溫柔的絮語,「放心吧,你這麽有趣,我怎麽舍得不要你呢?我已經寂寞太久了……」


    什麽叫出師未捷身先死她可算是明白了,敢情兩人初次見麵時他就看穿了她的謊言,可是……這是為什麽啊?


    他似乎知道她內心的想法,相當好心的替她解惑,「不愛紅顏愛藍顏,可惜可歎。你覺得lesbian會說這種話嗎?」


    說得也是,蕾絲邊才不會替美男惋惜,她們隻會憐惜美女……她懊惱的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昨晚她一定是忘了替智商充電,不然怎會蠢鈍如豬?


    她用來攻擊腦袋的小手被他一把包入掌心。「別敲了,已經夠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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