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在市立圖書館的角落看到那本書時,我就被吸引了。

    那是一本黑色精裝本硬皮書,厚實,古樸,沉重,粗略估算頁數在一千頁左右,書頁邊緣略有磨損,紙張帶著些木質素氧化而導致的萱草黃,顯然年代久遠,當然,比起已經被腐蝕地麵目全非的《死海古卷》,這本書尚可入眼。書的圓脊上沒有書名和作者名,硬質紙板製成的封麵上也是全然空白。甚至,就連圖書館圖書該有的電子標簽也沒有。

    這本書放在圖書館四層典藏文獻庫積層書架最靠近底座的那一層,夾在斯蒂芬?沃爾夫勒姆的《一種新科學》與列夫?達維多維奇?朗道的《連續介質電動力學》之間,但是其年代顯然比它的鄰居都要長遠。

    當我下意識從書架取出這本書時,我的手臂一沉,明顯感覺到了這本書的沉重感,就像是整個宇宙的引力常數在那一刹那增加了一個數量級。

    我輕輕翻開了封麵,卻發現整本書都是空白一片,除了略微泛黃的紙張,沒有任何的文字,更沒有插畫和頁碼,就像是一本普通的速寫本一般。

    難道是放錯了書架?這樣一本沒有書名,沒有作者名,沒有標簽的書為什麽會被放在圖書館的這個角落,難道是圖書管理員的失誤?

    我很快失去了對這本書的興趣,直到當我輕輕搓揉了這本無名之書某一頁的一張紙時,怪事發生了。

    當我搓揉紙張的那一刹,我感覺到手指之間的粗糙紙張居然滑開了,原本單一的紙張居然一分為二,搓揉成了兩頁。

    我略感驚奇,看著被我搓揉開的紙張,以為是錯覺。也許兩張紙原本就粘合在一起,隻是我剛才沒有在意而已。但是當我再次抓起了一分為二的兩頁紙中的一頁,輕輕搓揉時,超出了我想象的情況再次發生了,紙片居然再次一分為二,隻是感覺變薄了一些,但是依舊是兩張紙。

    這不可能!這已經違反了最基本的物理常識。

    我當即再次抓起了分開的一頁紙,再次搓揉,不出預料,紙張再次分開,就像是細胞分裂一般,頁數可以無止境地增長。這讓我想起了博爾赫斯《沙之書》裏的那本書。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這樣的物體存在。誰都知道如果構成紙片的是木纖維,主要成分是木質素,如果這本書可以無限切割,那麽它的堅硬度肯定會變弱,到最後手指輕輕碰一下書頁,書頁就會因為組成木質素的分子之間的範德華力無法支撐其自身的重量而像粉末一樣碎開,但是,我一連把紙片搓開了四十次,紙片已薄到了比碳原子的直徑還要小的地步,紙片已經完全看不到了厚度,可是紙片卻依然沒有破碎。我試著拉扯了紙片,卻發現紙片居然可以如橡皮膠一樣無限拉長,拉得越遠,書頁就會變成一條越細的直線,但是始終無法斷開,就像是藕斷絲連一樣。而且當我放棄拉扯時,書頁就會像蠕蟲一樣自動迴縮到書頁的形狀。

    這本書到底是怎麽迴事?

    我開始對這本書有了濃厚的興趣,現在我已經可以確定這本書絕對不是地球上該存在的東西。

    這本書的厚度居然比分子還要小。那麽,還可不可以再分下去呢?

    一直當我把紙片翻到了106張時,紙片才沒有繼續分裂。我默默計算了一下,普朗克長度大約是1.62x10^(-35)米,一張紙的厚度大約是0.1毫米,也就是0.0001米,所以一張紙可以分成6.17x10^30張小紙,也就是2的107次方不到,所以一張紙大概可以分開106次達到最小的空間長度,也就是普朗克長度為止。

    可是即便在這樣的厚度之下這書頁的構成粒子居然還能夠保持聯係而不散開,這書到底是由什麽組成的?

    而且,雖然增加了那麽多的書頁,書的總質量卻絲毫沒有改變。這說明這本書的總頁數是有限的,但是其頁數大到了一個非常駭人的地步。

    “你很喜歡這本書嗎?”

    身後傳來一道空靈的身影,我轉過身,看到一名穿著白色花紋呢長袖短裙,身材中等勻稱的長發女孩正懷抱著一本木心的淡黃色精裝本《文學迴憶錄(下)》站在身後,朝我投來好奇的目光,黑而亮麗的長筒靴搭配白色的長筒襪說明這個女孩起碼也是一名大學生,帶著幾分知性美和純真氣息的麵龐以及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小雅小姐香水的清新氣息說明了她那不俗的家世和請新溫婉的性格。

    “隻是好奇。”我迅速地合上了手裏的無名書,大腦快速運轉著,剛才研究書本太過入迷,居然沒有發現身後靠近的女孩。“你知道這本書?”

    女孩看了看我手頭的書,旋即搖了搖頭,訕訕笑道:“不知道。我隻是看你好像很入迷的樣子。我是要寫期末論文所以來這邊看看的,這一層是文獻層,書都太古舊偏門了,除了一些中年的研究學者或者博士教授之外,很少有人來。像你這樣年紀的人,就更少了。”

    我審視著女孩,根據fbi微表情測定的方法洞察著她眼神與動作的協調度,隻要她的話語裏稍微有一絲隱瞞,我就能夠察覺到。隻不過三秒後,我確認了她說的是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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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麽。尼采在《瓦格納事件》中裏說了,‘在自己身上克服他的時代,成為無時代的人。這是對哲學家的最低要求,也是最高要求。’如果你翻開你手裏的《文學迴憶錄》,翻到916頁的第三句,你也能夠找到木心對這句話的引用。”

    女孩吃了一驚,她不可思議地看著我,然後迅速翻開了手裏的《文學迴憶錄(下)》翻到了我指定的頁碼掃了一眼後換了一種眼光看著我:

    “你也看過這本書啊。記性真好。”

    我笑了笑:“我對我的記憶一向很有信心。”

    女孩神采飛揚地看著我笑道:“你很喜歡尼采麽?”

    我笑著說:“隻是喜歡尼采的瘋狂。他是一個沒有喝過酒的酒神。意識是神性的,潛意識是魔性的,兩者相加,就是人性。”

    女孩眼睛閃亮起來,笑靨頓生:“你真是個怪人。不過我也很喜歡尼采:‘你今天是一個孤獨的怪人,你離群索居,總有一天你會成為一個民族!’”女孩朝我吐了吐舌頭,然後伸出了一隻手道,“嗬嗬,叫我秦淑雅吧。你呢?”

    我也微笑著朝著女孩伸出手:

    “神無月。神的姓氏起源於明代的壽州右都督神英。‘無月’出自白居易《寒食夜》中的‘無月無燈寒食夜,夜深獨立暗花前。忽因時節驚年幾,四十如今欠一年。’,之所以引用這句詩,是因為我爸生我時已經三十九歲。迎合了四十如今欠一年這一句尾聯。”

    離開市立圖書館迴到我租住的私人公寓後,我第一時間把手頭的無名之書打開,把內部的書頁翻找了出來,仔細研究。這種奇特的材質,完全顛覆了所有的物理定律,如果我能夠研究出這本無名之書紙張構成的材質,甚至可能打破相對論與量子力學將近百年來的對立關係。我想先用最簡單的醋酸對無名之書的化學性質進行酸堿性檢測,但是就在我把書翻到了最後一頁時,我卻發現了我先前沒有注意到的線索。

    在書的最後一頁的版麵正下方,有一個手寫的等式:

    page=()

    “page……頁碼?”是指這本書的頁碼麽?我看著書頁上等號後方的這個手寫的等式,微微陷入了沉思。這個等式顯然是這本書的原主人留在這裏的,難道說這本書的原主人也不知道這本書有多少頁碼麽?

    我微微思索,隨即釋然。

    因為對我來說,答案太簡單了。

    根據我之前的實驗,一頁紙可以分成約莫2的103次方張紙頁,而這本書的總頁數,隻需要計算出一張分開的紙頁除以普朗克數值再乘以未分開的頁碼總數即可。

    想到此處,我立刻數了一下這本無名之書沒有分裂部分的總頁數,頁數是1023張,加上我之前已經搓揉掉的數量,那麽就是1024張,也就是2的10次方。

    如此一來,答案就唿之欲出了。

    我隨手從我的桃木書桌上拿起了鋼筆,在書末頁等式右側的括號內寫上了我計算的結果:

    1024*(1/10000*lp),化簡之後就是

    64/625lp

    其中,lp是普朗克長度,也就是宇宙中最基本的長度,而這個計算的結果則表示了這本無名之書所總共能有的最多頁碼。

    而也就在我寫下了這個等式的答案的那一刹,書頁上的那個等式就像是墨水在油紙上蒸發了一般迅速蒸發殆盡。就在我訝異之時,書的最後一頁紙麵就如同波濤洶湧的海麵一般劇烈跌宕起來,緊接著,紙麵上開始有大量的淡金色光弧像是噴泉一般在我的房間裏四散而開,這些光弧就仿佛是有粘著力的強力膠水一般,落在我房間的書架、私人工作站計算機、床鋪、地板之上,以無名之書為中心,我的整一個房間就像是被電影院的投影儀投射了色彩一般發生了變化,地板消失了,天頂上的led燈消失了,我的電腦,我的書架,我滿屋子的雜誌廢紙統統消失了個一幹二淨,而我的整個視野也在下一刻被無窮無盡的光芒所吞噬占據。

    我倉皇地用手臂遮掩著我的雙目才勉強避免那種強光對我的眼睛的刺激。我感覺我的大腦有那麽一顆的遲滯無法思考,一直當我意識到房間裏的光芒開始減弱,鬆開擋在眼前的手臂時,我才驚魂甫定地望著我眼前的景象。

    這一刻,我注定一生都無法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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