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記字畫行


    “你怎麽來了?”皓辰正在理著字畫,見阿昇走進鋪子。


    “來看看你和堂舅,順便坐坐。”


    “稀客。”皓辰放下手中的活兒,給他倒茶。


    “堂舅呢?”


    “在家呢。你好像不是專門來看我的吧。”他注意到阿昇肩頭的包袱。


    “什麽都瞞不過你,家裏有個大仇人在,我怎麽呆的下去?”


    “所以你就……。”


    “嗯。”


    “不至於吧,那是你的家。”


    “是不是都無所謂了,眼不見為淨。”


    “阿芳怎麽樣,好點了嗎?”


    “差不多了。”


    “那就好,隻要她病好了,也別去計較那麽多了。”


    “若換了你,能不計較嗎?”阿昇的臉色突然沉了下來。


    “……,你看你,又來了。別生氣了,我關了鋪子,到家裏去喝兩杯,爹娘見了你一定高興。”


    “那怎麽好意思,打擾你做生意了。”


    “嗨,兄弟還講這見外話。”


    “還是我請你到外頭喝吧。”


    “……,也好,走吧。”皓辰拉著他出了鋪子,鎖上門。一個乞丐來到了鋪子門口,抬頭看了看匾額,又向裏張望了一番,看著上鎖的門,便坐在地上,靠著門板兒乞討。他們來到飯館子,點了幾樣小菜,叫了幾壺酒,喝了起來。


    “幹!”


    “其實,我擔心的是姐姐。”阿昇放下杯子,脫口而出。


    “阿芳怎麽了?”


    “孩子死了,她又病了一場,剛才差點神誌不清去跳池塘,幸虧被拉住了,勸了後才好些,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好了。”阿昇說著夾起一塊拌黃瓜。


    “這麽嚴重,看來這個打擊對阿芳傷害太深了,她很愛這個孩子。”


    “孩子沒了,誰心裏都不好受,可一想到那孩子是他的,我心裏更難受。”


    “好歹是你的親外甥,那孩子真是可愛,笑起來像一潭清澈的泉水,讓人覺得心靈潔淨。”皓辰的話讓阿昇一下子想到了春喜,就是這種感覺,春喜的笑容、她的眼神就像是一汪泉水,甘甜純淨,使人不得不想要去淺嚐,卻又怕會不小心深陷下去。自己從來沒有對一個女子有過這樣複雜的感覺,甚至覺得除了姐姐,天下的女人都不會入他的眼,可是卻不得不承認,春喜是個意外。


    “阿鬆,阿鬆!”皓辰見他發愣,就推了推他。


    “在想什麽?”


    “哦,沒什麽。”他拿起酒杯喝酒,又放了下來。


    “表哥,如果你發現自己喜歡上仇人身邊的人,你會怎麽辦?”


    “那要看對象,如果是他的女人,我會自動離開,反之我會去爭取,旁人是無辜的。”


    “真的嗎?”


    “嗯,誰欠我的我找誰,與其他人無關。”


    “我知道了,幹!”阿昇聽了拿起杯子一口幹了。


    “怎麽了?是不是對誰動心?”


    “等事成了再告訴你,你慢慢喝,我先走了。”他說著,拿起包袱起身。


    “哦,對了,謝謝你。”拍了拍皓辰的肩膀後,阿昇去賬台結了帳就出了館子。


    “仇人身邊的人?難道是春喜?總不可能是賈六或者寶柱,哈哈哈哈。”想到這,皓辰也笑了。


    春喜坐在迴廊上,晃著雙腿,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本該去伺候四爺的,她也懶得去。


    ‘這是怎麽了,就算天要塌下來都不會愁眉苦臉的自己居然提不起心情,難道就為了他的離去嗎?雖然之前在一處在宅子裏會偶然遇到,這也沒什麽,但是他現在走了,連偶然都沒有了。’她低頭看著曾經被他握過的手,突然一陣驚訝。


    “春喜,你在想什麽,怎麽可以胡思亂想呢。他是沈芳的弟弟,等於也是將四爺視為仇人的人,一定也恨死四爺了,這幾天他們身處一處,那是件多危險的事情。我怎麽可以不替四爺擔心,反而對他……對他……,真不應該啊。”她伸手拍起自己的臉頰。


    “清醒一點,清醒一點,春喜,你是個答應,25歲前不可以有非分之想,要乖乖的伺候四爺。可是25歲後,還有誰會要我?哎,真是命苦。”她撅著嘴攪著帕子,眼神才注意到身邊有人在看她,猛地一轉頭,,居然是阿昇。


    “你,你怎麽在這裏,不是走了嗎?”她又驚又喜,站起身來。


    “走了還可以再迴來,這是我家。”阿昇走進後院時,就看見她一個人坐在迴廊上自言自語,又拍臉又晃腿的,很是可愛。


    “哦。”春喜輕哼了一聲,便轉身要走。


    “春喜姑娘。”他伸手拉住了她,又立刻放開了。


    “幹什麽?”春喜紅著臉看了看他,又低下頭去。


    “你不想知道我迴來的原因嗎?”這句話問得春喜心裏一震,難道是為了我嗎?不會的,又在胡思亂想了。


    “這裏是你的家,你想迴來就迴來,原因不用告訴我吧。”話一出口,她立刻後悔了。‘春喜,你在說些什麽呀。’


    “姑娘說的是,但是我想告訴姑娘你……。”


    “春喜……春喜!”阿昇的話還沒說完,賈六跑來了。


    “原來你在這裏,到處都找不到。”


    “找我做什麽?”春喜白了他一眼,‘死賈六,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


    “不是我找你,是四爺找你,快走吧。”賈六順手拉著她,被她甩開了。


    “沈公子,我先失陪了。”她禮貌的朝阿昇致意,就跟著賈六走了,阿昇笑了笑也迴屋去了。


    “四爺,您找奴婢?”春喜走進內屋。


    “你去哪兒了?”四爺問道。


    “迴四爺,奴婢隻是在院子裏走走。”


    “哦,沈芳要沐浴,你留下幫她。”


    “是。”


    “不用麻煩春喜了,我自己能行。”


    “不麻煩她也可以,我來幫你。”四爺油嘴滑舌的讓沈芳麵上一紅,春喜聽了笑出了口忙掩著。


    “你快出去。”沈芳羞澀推了推他,他笑著出去了。


    四爺走到外麵,看了看天,覺得心情舒爽,沈芳的病情轉好,情緒也穩定了,太醫說隻要打開她的氣鬱之結就會好得很快,果真如此。正想著,隻見前方走來一男子,也看見了他,停住了腳步,雙方對視著。


    “沈瑤鬆。”


    “乾隆,四爺。”阿昇直直的看著他,目光泛起寒意。


    “四爺!”賈六看到了,連忙跑到四爺身邊護著。


    “走開,沒你的事。”四爺擋開他,往前走了一步,賈六隻好退後。


    “你還有臉站在沈家的地上。”一句質問,拉開了兩人的對話。


    “不為別人,隻為沈芳。”四爺給出堅定的迴答,兩眼透著盛氣。


    “你害得她還不夠嗎,姐姐為了你弄到這步田地,你居然還敢說是為了她。”阿昇抽出了佩劍指著四爺。


    “大膽,不許你傷害四爺!”賈六一緊張又衝過去擋在了前麵。


    “退下,沒我的吩咐,誰也不許過來。”四爺推開賈六,劍鋒直對著他的喉嚨,賈六仍要上前護著。


    “還不快退下。”賈六沒法子,隻得讓開,在旁邊看著。


    “你恨我、怨我,我無話可說。欠沈家的我會慢慢的還、慢慢的彌補,你信好,不信也好,我都會去做。”


    “我爹娘的命、沈家的榮辱你拿什麽來還,拿什麽來賠?”他的劍又往前推進了半尺,四爺依然紋絲不動,看的賈六心驚肉跳。


    “拿我的命。”


    “你的命?好啊,在我麵前立刻自刎,用你的命來賠。”


    “我說的命不是一死了之。即使我死了,也換不迴你爹娘,換不迴你與沈芳十幾年來所受的苦。我是要用今後的生命去補償、去愛護和珍惜活著的人乃至這個園子。”


    “你不配!”


    “以後,你就會明白我今天說的話,也希望你記住我說的話。如果你執意要動手,我奉陪,但是我會還手,因為敬你是條漢子。”四爺凜然的看著他。


    “好,那我就成全你。”語畢,阿昇舉劍衝了過去,四爺徒手與他對抗,他招招出狠,讓四爺突然想起在避暑山莊時曾遭到蒙麵刺客的襲擊,與沈瑤鬆的招式非常相近,難道那個刺客就是他?怪不得會對沈芳留情。他拆了幾招,也被他中了幾招,便抽出腰間的軟劍繼續猛烈的對峙。


    “少爺,不可以!”陳媽聽到打鬥聲,跑出來一看嚇了一跳,要過去攔阻。


    “陳媽,別過去,刀劍無眼。”賈六攔住她。


    “可是……可是這是砍頭的大罪啊,少爺你快別打了,別打了。”陳媽依然咧開嗓門大喊,阿昇一下子飛身上了屋頂上,四爺跟了上去,繼續揮劍過招,阿昇毫不留情的處處緊逼,把四爺逼到了屋頂角,一個騰空翻越,四爺跳到了他身後,他又俯身用劍往下掃,四爺依舊躍起躲過。


    “少爺,別打了,快下來吧,陳媽求你了。”陳媽已經跪下了,嚇得渾身發軟,賈六再也忍不住了衝去了後屋。


    “沈姑娘……沈姑娘!”他一路奔到沈芳屋裏,被阿桃攔在外麵。


    “你不能進去。”


    “我十萬火急!”賈六嚷著,春喜出來。


    “急你個頭啊,有什麽事跟我說。”


    “不好了,沈家少爺和四爺打起來了。”


    “什麽?”春喜大驚,屋內的沈芳聽了立刻拿起外衫套上,衝了出來,春喜比她跑得還要快,來到院中隻見陳媽跪在地上大喊,順著她的視線,往上一看,四爺和阿昇還在房頂打鬥。


    “春喜姑娘,你來得正好,趕快攔住他們。”陳媽抓著春喜。


    “你先起來。”春喜將她扶起,這時四爺飛下了屋頂,阿昇俯衝追了過來,兩人依舊激烈的打著。四爺看見沈芳奔了過來,心裏一緊,慢了一招,阿昇趁機騰空飛躍對著他揮砍。


    “住手!”春喜看見了,忙衝過去擋在四爺麵前,阿昇一見是春喜立刻調轉劍鋒,收了劍穩穩落地。


    “如果你敢傷害四爺,我春喜一定不饒你。”她憤恨的對他瞪著大眼。


    “瑤鬆,不可以。”沈芳跑過來,拉住弟弟。


    “少爺,看在小姐的麵子上,不要再打了。”陳媽也站到他一邊拉著他。阿昇看了看周圍的人都護著四爺,四爺更是從容鎮定的屹立在中間,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的確令他欽佩那股王者風範。


    “你們緊張什麽,我不會殺他,至少現在不會,隻是跟他過過招而已。”他睜開陳媽和沈芳的手,將劍插迴了劍鞘,走到春喜麵前,對著她詭笑。


    “因為,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他對著春喜說完,又對四爺拋出一個挑釁的眼神,轉身就走了。


    虛驚之後,大家都長籲一口氣,唯有沈芳看著弟弟的背影,心裏升起一股莫名的涼意和擔心,四爺上前對她笑笑,扶著她進屋去了。春喜跟在後麵,愣頭愣腦的想著剛才阿鬆對著她說的話,‘什麽才是重要的事情呢?會不會與剛才未說完的話有關?春喜,你又在胡思亂想了,那個家夥這麽危險,差點傷害了四爺,真是討厭死了’。


    “春喜,你說誰討厭死了?”四爺迴頭看她若有所思的樣子,似乎有什麽心事。


    “啊?沒,沒什麽啊。”四爺居然聽到了,是自己想得太入神了,不能再想了。


    “我明明聽到了。”四爺繼續追問。


    “???我……我是說賈六,一點也沒用,討厭死了。”她裏忙拉住賈六做擋箭牌。


    “你……哼!”賈六被罵得莫名其妙,在四爺和沈芳麵前又不好與她爭論。


    “哈哈哈哈。”四爺開懷大笑,沈芳看著這對冤家也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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