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子究竟何人?南吳為什麽能出這般驚才絕豔的劍仙?”


    這位北隋成名已久的中年劍仙,望著醉春樓方向,驚歎不已。


    李業搖搖頭,歎息道:“曇花一現罷了。”


    “好不容易養足的劍意,若是憑此躋身三品朝露,此子將是當世年輕一代最有希望成就一品劍仙的,可惜了。”中年劍仙苦笑道:“要是我提前找到他,帶迴北隋,必定驚呆一群老怪物的下巴。”


    李業指著醉春樓:“就是他殺的魏節。”


    “哦?你們南吳最擅碎金剛的魏節?”


    “正是。”


    “了不起,了不起。”


    李業又道:“幹脆與你說明白算了,除了魏節,他還殺了我捉蟲司的龐虎,現在多上一位北隋江虎臣,嘿嘿,咱們一塊丟人。”


    中年劍仙詫異道:“此子是星宿教的殺手?星宿教我也略有耳聞,教中數得著的高手,沒有如此少年。”


    頓了頓。


    他雙眼猛地明亮。


    “是那位天生金剛龍象?”


    李業頷首。


    “難怪。當今江湖那闖出點名聲的三個半天驕,麵對這一劍,沒人可活,我還尋思著你們南吳江湖竟然厲害至此,不動聲色便出了位天縱奇才。即是天生的金剛龍象,一切說的過去了。”


    他隨即失笑,“怪我愚笨,察覺到此子的《醉月藏劍術》就該想明白的,當年武當掌教用《醉月藏劍術》償還了一樁人情,那位前輩而今便藏身在星宿教內。”


    李業著急之色十分明顯。


    醉春樓出了這麽大的事,捉蟲司三位鎮撫使不見人影,兩位正四品的指揮僉事同樣未曾現身。


    中年劍仙瞧李業神色,笑道:“行了,不逗你了,我是閑雲野鶴之人,看過了開禧城繁華錦繡,又被捉蟲司從三品指揮同知請客品茶,足矣,當啟程迴北。”


    他冷不丁問道:“李指揮同知,若我仍是三品朝露的劍客,是否非得與我換換招?”


    李業格外誠意:“閣下是我升官的關鍵。”


    “原來如此。沒成想,我這個逍遙自在慣了的人,也讓人算計的死死的。”中年劍仙自嘲。


    走之前,他目光炯炯再瞧一眼醉春樓方向,不禁歎氣道:“這一劍,真該請那些眼高於頂的大劍仙過來看看,何等的意氣高昂、何等的氣吞山河。”


    懸掛腰間的長劍,出鞘,如同真正的仙人,禦劍直衝雲霄,撞散雲海,不知去向。


    李業仰視他離去,自言自語:“二品司命境的大劍仙,真令人心生豔羨啊。”


    江湖上的怪物接連不斷,憑什麽讓劍客得了個“仙”字?


    原因就在此。


    劍客之外,其他練氣士,還能此般自在暢遊天地嗎?


    道家練氣士原本也能數得上,比之劍客,卻差了些意氣。


    ……


    趙汝愚身著儒衫,負手站在開禧城市井間最高的望海樓。


    典雅雍容、眉如小月的納蘭睡春,站其身後,“沈鯉的這一劍,溫養數年,一朝斬出,驚天動地。換做是我,不一定接的下。”


    輕輕搖著轉經筒。


    她歎了口氣,轉身不再去看,事已至此,沒什麽好說的了。


    三十餘歲卻兩鬢斑白的趙汝愚,開口:“此事太倉猝。”


    “就不應是沈鯉動手!”納蘭睡春驟然怒道,“你準備了這麽久,算計了那麽多人,為何非要讓他當破局棋子?他的壽數本就所剩無幾,倘若出了問題,使他油盡燈枯,我……我要你們誰都沒好果子吃!!”


    趙汝愚欲言又止,仍是那句話,此事太倉猝!誰知柳太淵的嫡長子死在醉春樓,銅雀台瞬間搶奪陳六幺?


    “他死不了。”


    “有那小廝的氣運嗎?嗬。”納蘭睡春嗤笑,“真到了那時候,誰會舍棄自己這一份機緣救他?你嗎?快發瘋的柳太淵?或者想做宰相想瘋了的賈秋壑?”


    趙汝愚徹底無話可說。


    這盤棋,爭的是陳六幺,同樣爭的是廟堂大勢、天下走向。


    不然,北隋銅雀台、西蜀劍閣山,以及眼下蠢蠢欲動的各方勢力,為何對陳六幺眼紅的不行?


    同樣亦是,陳六幺仍舊安然無恙的原因所在,誰都不願先動手被其他人坐收漁翁之利。


    君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江虎臣身為銅雀台在開禧城的頭麵武夫,他死了,謀劃便成了一半。”趙汝愚說道。


    納蘭睡春冷笑:“銅雀台不缺二品武夫,另有兩位響當當的道家二品大真人,來開禧城一位,就得翻天。”


    她又道:“剛走的那位大劍仙呢?原以為人家是三品朝露境,還讓李業會會他,未曾想,早就破入二品,且人家壓根對李業不感興趣,一旦真動手,李業就算離二品司命武夫隻差臨門一腳,也得死!”


    趙汝愚被她懟的啞口無言,隻能道:“沈鯉此劍,暫時鎮壓了城內宵小。況且,捉蟲司的趙之卿一直謀而不動,李業和袁奕交戰,死不了。”


    “你們啊……”納蘭睡春搖著轉經筒,“他真死在了開禧城,謝令薑比柳老佛爺更瘋,當然,我也瘋,反正看不慣你們許久了。”


    輕提裙角,下樓。


    趙汝愚靜靜注視醉春樓。


    他獨自說話,似乎說與春風聽。


    “靖節先生不止一次跟我寫信提到,沈鯉此子,詩作卓爾不群,古今難見,又是天生的金剛龍象身,天下無貳,於劍道更是氣骨蒼然、意氣風發,當得一個仙字。如此少年天驕,上天……怎會不嫉妒?”


    良久。


    又補了一句。


    “不似塵世人物。”


    ……


    柳家老佛爺,柳太淵。


    在左右老者保護下,好像無比平靜盯著親兒子的屍首。


    他當然願意看到江虎臣死在這一劍下,更多的,則是希望江虎臣傷而不死。


    他要令江虎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倒是保護柳太淵的兩位老者,半點不在乎柳策的死,悄聲議論起了沈鯉這一劍。


    “老朽之平生,僅見那位老劍仙削平山峰的一劍,意氣上可比此劍稍高。”


    “老劍仙乃當世劍道絕巔,這小子得你如此之高的評價,死而無憾了。”


    “不能死,不能死,雖然咱不是劍客,但仍然期待看見劍道更高峰。”


    “興許過不了多久,江湖上又多一位一品大劍仙。”


    “你說的可是裴榆?”


    “不錯,聽說裴榆在東海擊浪搏鯨,鍛煉鞘中天照劍。裴榆最喜提拔後輩,他若得知開禧城有此年輕劍仙,必定不遠萬裏趕來傳授劍之真意。”


    “哎,不行!這小子的劍道真意已然獨樹一幟,豈能另尋真解?好好攀爬劍道險峻陡道,將來成就不可限量。”


    兩個老者口中的沈鯉。


    手裏的劍,已然刺進了江虎臣的胸膛。


    劍氣跋扈。


    劍意唯我獨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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