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幾人亂作一團,每人心中都是七上八下。


    長久以來,龐春梅一直在吳月娘房中做丫鬟,二人之間建立起深厚的主仆感情。


    眼下龐春梅突然跌倒在地,昏迷當場,不省人事。


    吳月娘心揪著的同時,也是萬分錯愕。


    在記憶裏,龐春梅身子應當是無任何頑疾,可是她何以忽然之間如此呢?


    很快,跑去外麵的武鬆以最快速度將天漢橋邊附近的三大名醫全部請到家中,吩咐他們為龐春梅好生診治。


    這三名郎中醫術高明,號脈一流,在清河縣內乃是數一數二的人物。


    其實就即便是放在臨清城內,想必也是能排得上號之人物。


    潘金蓮和吳月娘將不省人事的龐春梅抬到隔壁臥房裏,將她身子抱到床上,這三名郎中準備依次進入房中為龐春梅診治。


    第一名郎中挎著藥箱急匆匆走進房內,其餘兩名郎中則是與武鬆,吳月娘,潘金蓮三人站在房門外。


    武鬆手心裏捏了一把汗,今日於他而言其實是毀天滅地般的重大打擊。


    李瓶兒口口聲聲說著今夜便要立下遺囑,再一結合起“金瓶”書中李瓶兒之死,武鬆已經將要魂飛天外。


    龐春梅好端端的,突然間昏迷了過去,不省人事,堪堪叫個生死未卜。


    她二人在武鬆心中都是同等的重要,無論是誰死了,他至少三年之內都無法療愈這巨大的內心創傷。


    良久,第一名郎中風風火火地從房內走了出來。


    此人急忙看向武鬆等三人,問道:“誰是那姓龐小女子的家中夫人?”


    吳月娘搶身而出,急聲道:“是我!春梅她醒了嗎?”


    此人一麵說著,一麵看向武鬆和潘金蓮二人,道:“那姓龐的小女子方才隻短暫蘇醒一次,口中喚著她家夫人,你速速進去,聽她有什麽話對你說。”


    吳月娘花容失色,急得如同在熱鍋上麵的螞蟻,匆匆忙忙向裏麵走去,一麵問著:“郎中,春梅她沒事吧?”


    此人不言不語,隻是認真盯著武鬆看。


    武鬆也是這般問他,他同樣不答。


    武鬆見勢,便要跟隨吳月娘一同走進房內,郎中卻一把將他拉住,道:“那姓龐小女子家中的夫人獨自一人進去也就是了,旁人千萬別進去。”


    潘金蓮生怕自己家中發生人命關天的大事,連忙緊緊抓住武鬆的手,衝著武鬆用力搖頭,示意聽從郎中指示,不要進去。


    其餘兩名郎中彼此相望,臉上都是一派莫名其妙的神情。


    此一事在他二人看來,實在吊詭萬分,著實不明白那姓龐的小女子到底害了什麽不治之症。


    從第一名郎中進去之後,一路直到此刻為止,一切都顯得太過莫名其妙。


    須臾,房門半開,吳月娘從房內緩緩走出。


    武鬆急聲問道:“龐春梅怎麽樣了?”


    吳月娘似乎沒有聽見武鬆的問話,武鬆見她緊蹙秀眉,鬼使神差一般地從懷中掏出三錠銀來。


    分別遞到三名郎中手中,沉聲歎息道:“勞煩三位了,收下銀子打道迴府吧。”


    第一名郎中安心收下銀子,肩挎藥箱一路向外走去。


    其餘兩名郎中則是滿臉震驚,怔怔地望著吳月娘遞到他二人手中的銀子,都是啞口無言。


    吳月娘轉過身去,對武鬆微笑道:“武都頭,也不知方便可否,我家春梅她須得在你府上暫住兩日。”


    “說來也是沒法子的事情,若是此時將她帶迴府上,一路顛簸,我深怕她病情加重。”


    武鬆連忙點頭道:“龐春梅樂意住幾日便住幾日,我命丫鬟盡心服侍她。”


    吳月娘眉間舒展,忽然間臉上變幻了一副笑容,將目光暼到站在武鬆身後的潘金蓮身上。


    三名郎中先後離開,吳月娘迴到李瓶兒房中。


    武鬆和潘金蓮二人相視一望,匆匆忙忙走進臥房裏去。


    隻見麵色紅潤的龐春梅此時雙眼緊閉著,安然躺在床上。


    方才房中究竟發生了何事,龐春梅又究竟是對吳月娘說了些什麽,武鬆通通不得而知。


    潘金蓮緊緊抓著武鬆的手,噓聲道:“這小妹子到底有沒有醒來?方才她忽然倒在地上,就像是猝死了一樣,你快些去問問!”


    武鬆點點頭,輕手輕腳地走到床前,彎下腰來,柔聲問道:“你怎樣了?”


    旋即,龐春梅緩緩睜開雙眼,虛弱的一笑,右手輕輕舉起,在半空中緩緩擺了擺。


    示意道:“奴家沒事,令武都頭您費心了。”


    武鬆長舒一口氣來,將龐春梅的手揣進被窩裏,柔聲道:“你沒事就好,方才你家夫人都已經和我知會過了的,你願意在府上住幾日便住幾日,我會命丫鬟盡心服侍你。”


    龐春梅側了個身,背對著武鬆虛弱道:“那倒不必,奴家不過就隻是一介丫鬟罷了,哪有讓人服侍的好命?”


    潘金蓮細心聽著龐春梅言語,立刻搶步走至近前,緊緊挨在武鬆身畔,踮起腳尖,向床裏張望著。


    眼見龐春梅此時將身子側了過去,看不見她臉上究竟是何等表情。


    可真是怪了,怎麽她的聲音突然間甜蜜了許多?按說重病在身,不應該如此啊。


    龐春梅雖背對著他二人,但卻能夠聯想到他二人此時臉上的表情。


    她踏踏實實地側身躺在床裏,俏臉兒上禁不住的一抹竊笑流露。


    武鬆安撫了龐春梅幾句,帶著潘金蓮從房內走出。


    那關門聲響甫一傳來,龐春梅立即鬆懈下了心。


    她嬌軀一顫,躺在床上,完全一副生龍活虎的樣子。


    伸直了雙臂,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滿心誌得意滿,此事被她如此輕而易舉的得逞,心下忍不住的竊喜。


    原來,她費了這麽大的一番功夫裝病昏迷,不過就隻是為了找個理由在武鬆府上暫住幾日罷了。


    方才她和吳月娘等人在李瓶兒房中坐著,不停環顧四周。


    看看李瓶兒的閨房,看看第三進院裏的過道。


    心下思量之事,其實正是找辦法能夠讓自己暫住下來。


    也唯獨隻有在武鬆府上暫住個幾日,她才能有機會與武鬆朝夕相對。


    這個機會於她而言實在萬分難得,她決計不肯輕易放過。


    方才第一位郎中進房時,她著實捏了把汗。


    所幸那郎中並非是個不開眼的,倘若不配合她,轉頭就將實情稟明告知給武鬆家人,那這一事便就當場泡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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