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徐光磊握住她忽然往頭上打去的手,「頭發我幫你吹就好了,牛奶趁熱喝完。」


    轟轟轟、轟轟轟,吹風機的聲音環繞,戴詩佳低頭乖巧地喝牛奶,他長指在發絲間輕撥,細心嗬護小寵物般。「好了。」


    他將她頭發挽到耳後,她心跳加速,而他隻是關掉吵鬧的吹風機,卷著電線。正當戴詩佳以為他收拾好要起身時,徐光磊盯著她不放。


    她的心跳又不穩了。


    徐光磊緩緩靠來,身體幾乎壓上了她的。


    就在戴詩佳感到唿吸滯悶那一刻,他從後方的麵紙盒中一抽,疊起,為她擦拭嘴唇上方的白胡子。


    「我自己來。」糗!那一瞬她還以為他要吻她了……戴詩佳一把抓過衛生紙抹了抹,夠了夠了真的該睡了,夜深人恍惚,再不睡她很可能會患上妄想症、唿吸急促症或是心律不整,甚至三症齊發。「咳咳,借張被子,我睡沙發。」


    「你睡床。」她說著要往門外走去,徐光磊將她拉住,「客廳比較冷,你睡裏麵,否則感冒就不好了。」


    戴詩佳暗暗噢了聲,她看起來有這麽虛嗎?她很強壯的好嗎!「我不怕冷。而且今天臨時來打擾已經很不好意思,給你帶來麻煩了,我睡客廳就好。你也快去洗個熱水澡吧,不然會感冒。」才開口,她就被自己劈哩啪啦的發話嚇到,卻停不下來。她懊惱地別開臉。「……你在生氣嗎?」


    他有些錯愕,戴詩佳咬咬舌,趕忙解釋道:「不不……唉,我是累過頭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亂發脾氣。你好心帶我迴家,我不該兇人的,對不起……可是我真的不想麻煩你這麽多,我常跟劍道館出去特訓,沙發、地板、涼亭都睡過,對我來說一點差別都沒有。我知道你平常不喜歡別人到家裏打擾,所以真的真的,我睡外麵就好。」


    她又開始鞠躬道歉了。徐光磊眉間微軟,伸手捧起她低垂的臉蛋。「對不起……」


    她滿臉抱歉,原本全身冷冰冰的,眼下捧在手裏有些發熱,藉著微光還能看出兩頰紅暈。徐光磊哄著:「噓……」


    他已覆上了吻。


    戴詩佳肩上一縮,他側首又吻得更深更綿密,嚐她嘴角的奶香,嚐她咬紅的唇瓣,嚐那詞不達意的舌尖、那不自覺散發的期待。


    她頸間發間都是自家那瓶熟悉的男士洗臉洗頭洗澡三合一沐浴乳味道,陽剛味十足,他卻像著了迷。


    她悄悄迴應著他的吻,想學他的認真進取、他的侵城略地、他的所有溫柔與熱情。


    「佳……」迴過神來時他們已雙雙跌人柔軟床上,徐光磊撐起身,她眼神迷蒙,才吹好的頭發亂七八糟,唿吸仍不穩,他黑眸輕眯,微啞的聲音道:「佳,我——」


    叮咚——


    打斷他話語的是電鈴。


    她看著他身上被自己扯皺的衣服,萬分想挖地洞。


    徐光磊仍是撐著上身,電鈴又再響起,接著催命似.地猛響。他心中有底,認命地起身開門。


    「子誠,對,還會有誰呢,還有誰會在這時間提早餐來給我,也隻有你了……」幾乎一拉開門徐光磊就連珠炮似地諷剌著,絲毫沒把對方狼狽的模樣當成一迴事,「喔,沒帶早餐,所以你是打算天還沒亮就兩手空空來我家,把我吵醒然後看我低血壓、低血糖——」


    「還有低氣壓的樣子。」葉子誠耙梳著亂發,露出布滿血絲的雙眼,有些抱歉地對好友揮揮手,順道把他的話接著說完。「光磊,我知道我活該被你揶揄,我知道你這個潔癖狂最不喜歡有人到家裏,看在我們二十年的交情,你就通融一下可以嗎?我已經跟老婆吵了一整個晚上,不,我們已經吵了一個多月,我現在最不想做的事就是再跟人吵架,你就發發慈悲幫我倒杯熱茶讓我感受人間尚有溫暖行嗎……」他幾乎是累倒進沙發中,言語欠打,但語氣裏有平時不會輕易顯露的脆弱,抬頭才終於發現臥室門邊的陌生身影,瞬間閉上嘴。


    對視三秒,戴詩佳咳了聲清清喉,道:「我是那個……我叫戴詩佳,我去幫你倒杯茶。」


    徐光磊感謝地看她一眼,交代杯子跟茶包放置的櫃子,順手又拉了下那件穿在她身上顯得過大的休閑服,蓋去露出的頸肩處。看她的背影走進蔚房,他才勾過椅子,在葉子誠對麵坐下。


    「光磊,真的抱歉,我沒想到你家裏會有……客人。」葉子誠撫撫額頭,壓低聲音道歉著,「以後我不會直接殺過來,來之前一定先打給你。」


    徐光磊看著那雙疲憊不堪的紅眼,道:「我也沒想到會帶她迴家,不過,下次過來之前,先打給我,萬一我不在家你豈不白跑一趟?」說著,他瞥向廚房,她正開瓦斯爐燒水,稍稍蓬亂的頭發塞在耳後:看慣的白磚與磨石子拚成的空間,竟然因為她的到訪,成了一幅好看畫麵。


    「這麽說起來,你有帶過女生迴家嗎?」沒發覺好友的若有所思,葉子誠自言自語地迴想著。徐光磊不是沒交往過女友,大家還一起吃過飯,雖然是被自己的老婆大人逼迫的雙重約會。「我印象裏你去女友家過夜是有的,去周末小旅行也是有的,但帶迴家裏……」


    「我們現在要繼續假裝談論我那些你一點興趣也沒有的過夜史,還是你把該說的說一說,說完看是要去吃早餐還是睡迴籠覺?」


    徐光磊對好友說話一向非常「……唉,我就不能逃避一下嗎?」葉子誠唉聲歎氣,從實招來:「沒什麽是你之前不知道的。書店是靠我老婆娘家那邊投資才能有點規模,那是沒錯,我也很感激,但投資本來就不可能隻賺不賠的啊,她當年還那麽支持我,說不管怎樣都會相信我、尊重我。現在呢?三天兩頭就要拿出來吵一次。如果我要經營的是一般書店,當初根本不需要她家的資金:如果她要的是一個舒舒服服坐在家裏、錢就從天上掉下來的老公,當初也可以直接跟她媽介紹的相親對象結婚,不用跟我私奔啊……」


    「營運狀況有這麽糟?」做為朋友,他關心葉子誠的婚姻幸福,一路看著他們從戀愛到結婚,徐光磊相信他們能共同麵對難關。做為員工,他不得不過問書店的現況。


    「我不認為有那麽糟,可是她要我未雨綢繆,終止擴張計劃、考慮縮編這些的,書店才剛開始弄新的家具部門,籌備部門都成立了,怎麽可能現在撤掉?當初評估的過程她也有參與,利潤跟風險都是我們一起討論過的,事到如今被她爸說兩句又舉棋不定了。」葉子誠一古腦兒地抱怨著。工作跟家庭牽扯在一起就是有這壞處,他們總會將工作上的分歧帶迴家中,很多時候會詫異原來彼此的價值觀是那麽的不同。「書店的事你不用擔心,我來找你是想透透氣,省得在家裏三兩句就跟她吵起來。但我也真的想轉換一下心情,下星期的法蘭克福文具展我跟你一起去,明天就叫秘書把我加進你的行程。」


    「……我是沒差,可是她畢竟是主要投資人,這種時候你不是更應該好好花時間跟她溝通?」歐洲行不是隻有參展,還要拜會一些廠商,預計要去三周,老板在這種關鍵時刻離開這麽長時間,沒問題嗎?徐光磊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麽,戴詩佳拿著兩個馬克杯走來。


    「喔,謝謝!麻煩你了。」葉子誠接過,喝了一口,道:「剛剛還沒自我介紹。我是杉墨書店的葉子誠,我跟光磊從小一起長大的。」


    「正確來說是小學才認識的。」徐光磊順著他的話補充著,歐洲行的事還是晚些再勸勸他吧。「我們是鄰居,他家賣書,我家是筆店。」


    「是鋼筆專賣店。」葉子誠見她一臉興味,看來好友沒提過太多小時候的事,「你一定不相信,這家夥小時候成天被逼著寫字帖,沒寫完不能看電視、不能跟同學去打球,好險我也每天被逼著讀成語故事,要不然他肯定沒朋友。」


    戴詩佳被他一席話逗笑了,身旁的徐光磊翻翻白眼,但沒阻止他繼續說往事。「高中時他故意不去徐叔叔叫他去的硬筆字社,參加了美術社,從此不寫鋼筆改拿畫筆,鬧得可大了。」女朋友們最愛聽的就是男朋友的小時候,葉子誠正好可以逃進那個最無憂無慮的年代片刻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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