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芝拱手上前,“迴大人,第一個追債人已經見過了。”


    “有動機嗎?”裴大佬現在也很習慣用‘動機’二字。


    葉芝據實迴答,“目前沒有。”


    “嗯。”裴少卿簡短的一個字結束了本次對話。


    葉芝聽懂一個字後的言下之意:好好查案。


    她有好好查呀!一大清早頂頭上司就來給壓力?葉芝倒是沒什麽壓力,但覺納悶,不自覺轉頭望了眼少卿大人。


    清冷的冬日早上,裴大人麵色溫和,似有笑意,感覺到她轉頭,他亦轉頭。


    二人目光相對。


    自從捋發事件之後,二人不是他避開,就是她躲離,今個一早還是第一次如此目光相對。


    客棧門口照進來的晨光映著他眼裏的笑意,完全不見了上位者的冷厲疏離,投射出一個上司溫暖鼓勵的眼神。


    她眼眸像清晨林間霧散遺露,那雙眼清澈見底。


    一時之間,客棧大堂好像成了二人世界。


    滕衝等人恨不得原地消失。


    呃……這樣的裴少卿……葉芝一個激棱,從他溺人的目光中掙脫,心虛的看向別處,“今天早上吃什麽呀,我都餓死了……”


    終於有人打破怪異的氛圍,滕衝馬上附合,“是啊,有什麽好吃的……”


    裴景寧唇角弧度未變,坐到主位。


    店小二馬上端上了豐盛的早餐。


    眾人紛紛在另一桌落坐,葉芝坐到了滕衝邊上,拿起大饅頭就啃,真跟餓死鬼一樣。


    滕衝這時才反應過來,湊到她邊上,小聲道:“昨天晚上帶了那麽多夜宵,你還餓?”目光落在她瘦不拉嘰的小身板上,“這麽能吃,咋長不壯?”


    滕衝內心暗暗吐槽:簡直不像個男人!


    秦大川低頭吃飯,他什麽都沒看到。


    吃完早飯,裴、葉兩拔人馬出了客棧門分道行事。


    今天他們去尋那個投資最多的梁秋富,此人住在平湖富人區,幾人合計以收購生絲商人的身份去敲門,結果剛走到巷子口,便見巷子深處,有一戶人家鬧轟轟的,有管事拿出長竹竿豎放到門口。


    “秦叔,這是江南一帶家裏死人的風俗吧!”


    “大概是。”這種事,秦大川還真沒仔細打聽過。


    死了人?


    葉芝心一咯噔,停住腳步,麵色發沉:“秦叔,那是梁秋富的宅子吧!”


    秦叔肯定的點點頭。


    葉芝連忙大步跟上,“滕大哥,不需要商人身份了,等下進去直接亮出大理寺令牌。”


    “好,我知道了。”


    梁宅內,婦人孩子哭成一團,管家忙裏忙外,“趕緊派人去通知各家親戚……還有去通知族長來幫主持大斂之事……”


    滕衝大刀闊馬的站到廳堂門口,抬手向眾人出示大理寺令牌,“我是大理寺捕頭來查案的,誰是管事……”


    梁宅管家馬上上前,“小的是梁家管事,官老爺,我家老爺並沒有殺雷氏兄弟……”


    果然知道大理寺的人是來查此案的。


    管家抬袖擦眼淚,“昨天夜裏,我家老爺去了……”


    “怎麽去的?”


    管家神情小心翼翼:“小的……也不知道,好像就在睡夢中去了。”


    葉芝一邊觀察管家一邊看向院中的丫頭婆子,老管家說這句時,有幾個丫頭婆子不知覺的齊齊望向某個地方。


    她不動聲色的走了過去,發現迴廊連向內院,“你家老爺的遺體呢?”


    老管事看向滕衝。


    滕衝瞪眼,“看什麽看,趕緊給葉大人帶路。”


    老管事明白了,一行人,年紀最小最瘦弱的這個是頭兒,連忙上前帶路。


    通過走廊進了內院內室,一個老婦人一邊哭一邊指揮人給床上的遺體穿衣。


    滕衝唿道,“大理寺辦案的,閑雜人等趕緊退到一邊。”


    今天出來查案,嚴仵作並沒有跟著,剛才在巷子口發現不對勁後,已經讓小福子騎馬迴去帶嚴仵作了,估計一會兒就到。


    滕衝帶著張進幾人控製了場麵。


    葉芝趁機看了看房間,房間雖收拾過,但仍有被打砸的痕跡,看來昨夜這裏並不平靜。


    梁家人被圍在圈外,遺體周邊清空,葉芝走到死者身邊,彎腰仔細勘看,死者麵容不平靜,目露驚恐,死前像是遭受了驚嚇,查看身體表麵,並沒有傷痕,好像驚嚇過度而死。


    葉芝轉頭,“昨天晚上誰在這裏伺候,把發生的事如實說來。”


    丫頭婆子紛紛看向年紀最大的老者,等她示意。


    老婦人像是受了什麽刺激突然激動起來,“有鬼……有鬼……雷氏兄弟過來納命了……過來納命了……”她神神叨叨,好像中了邪一般。


    管事婆子大聲叫道,“老夫人,老爺都說了,五萬兩銀子還犯不著殺雷家兄弟,人真不是咱們梁家殺的……”


    有鬼?


    葉芝一邊聽管事婆子安慰老夫人,一邊看向被砸的家具物什,是這樣形成的?


    她問:“除了梁宅之外的人,有沒有別人進來?”


    老婦人亂了,主管的婆子也顧不了,連忙上前迴話,“迴大人,昨天晚上,我們老爺睡的好好的,突然爬起來就發瘋,一直喊著有鬼……有鬼,拿起凳子就砸,你看,房間被砸成什麽樣子。”


    沒人,突然發瘋砸東西?


    葉芝踱來踱去,看到床頭置物架上放了黃色粉末,“這是什麽?”


    婆子馬上上前,“迴大人,是治老爺足癬的粉。”


    足癬粉?


    “什麽藥材磨的?”


    “迴大人,是咱們江南一帶的特有藥材黃竹蓀磨的。”


    江南一帶竹子多,盛產一種美味——竹蓀,是寄生在枯竹根部的一種菌類,菌柄頂端有一圍細致潔白的網狀裙從菌蓋向下鋪開,被人們稱為‘雪裙仙子’。


    竹蓀營養豐富,香味濃鬱,滋味鮮美,自古就列為“草八珍“之一。但治足癬的黃裙竹蓀雖然有藥用價值,卻是絕對不能內服的。


    江南人應該都懂。


    “你們老爺有夜裏喝茶水的習慣嗎?”葉芝問。


    老婆子點點頭。


    “那床邊桌上怎麽沒有茶壺、水杯?”


    葉芝這話一問,氣氛瞬間凝滯。


    發瘋的老太太都頓住,看向管事婆子。


    管事婆子也是不解,“可能是剛才給老爺穿壽衣礙事,被那個丫頭拿走了吧。”


    葉芝望向一群丫頭婆子,“是誰?”


    丫頭婆子都搖頭,“我沒拿……”


    “我也沒拿……”


    ……


    這些丫頭婆子不傻,當葉芝問過黃竹蓀後,又問茶水,她們明白老爺是被黃竹蓀毒死的,有的毒茹吃了是會發瘋的。


    那老爺昨夜發瘋原來不是遇見雷氏兄弟鬧鬼了!


    眾人默的氣都不敢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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