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芝迴:“有收獲,不過要等核實。”


    趙柏讚許:“葉評事厲害。”


    葉芝連忙擺手:“都是大家配合才能查得這麽快。”


    看他謙虛的樣子,趙柏一臉笑意,“晚上……”


    “我大妹特地尋到梅家鋪子讓我今天早點迴家,不好意思啊趙大人,下次……”吧!


    像是怕對方反悔,趙柏連忙道:“這話可是你說的。”


    “當然……當然……”原本,葉芝還真是客氣客氣,這下還真得請人搓一頓了。


    得了,大家都是同事,常聚聚挺好。


    有明確方向,領導又雷厲風行,大理寺幾乎全員出動,肢體案石沉大海般的證據如化開的冰山慢慢浮出水麵。


    居京不易,城東一帶好幾戶人家,中元節前買的肉還真舍不得吃醃起來的,等過節或是客人來再拿出來招待用。


    隻要在梅家鋪子買的肉,滕衝帶著手下隻管收,悄悄的拿到大理寺讓嚴仵作驗檢有沒有人肉。


    原本不管義莊,還是街上餓死的流浪漢,為了案子,嚴仵作準備向上司申請割一小塊與豬牛羊對比,結果裴大人直接讓人拿了一塊過來,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隻有一點,你隻管驗,不要讓葉評事參與過程,隻管把結果告訴他就可以。”


    頂頭上司說什麽,嚴仵作當然照做,至於頭頂上司為何要這麽做,是防著葉評事,還是有什麽別的目的,就不是他一個小仵作能知道了。


    有實物對比,很快,嚴仵作就從幾戶當中找出了一塊人肉,這就應當是那個被肢解小娘子身上的肉了。


    嚴仵作這樣幾乎天天都跟死人打交道的老仵作都忍不住吐了。


    他徒弟吐得死去活來,可憐巴巴的問:“師傅,那是不是意味著城東沿水巷子周圍有很多戶人家吃過……”他說不下去了。


    嚴仵作朝他狠狠的瞪了眼,“這句就絕於此,出了驗屍房,你是吐一個字,就能被禦機營的人除了,懂不懂?”


    小徒弟嚇的膽就差破了,“師傅,徒兒不敢,不敢……”


    收完肉,滕衝又帶著張進等人把城東、城南,甚至更遠一點的三年來走親戚、拜師會友隻留下一封信一去不複返的人都凳記了。


    他把資料都匯總到了葉芝麵前,“看看全不全,要是不行,我再去查。”


    葉芝翻著人名單,問:“有去核實了嗎?確信這些人並有去離開時跟家人所講的親戚友人哪裏?”


    “都核了,這些人離開時說去的地方,結果都沒他們的身影。”


    “這裏有二十多個名單……”難道還有肢體沒被找到?如果真的全都被梅家母子殺了,簡直就是魔鬼中的魔鬼,真是太觸目驚心了!


    現在就差頭顱了。


    “秦叔那邊有消息傳來嗎?”


    京城周圍一帶尋遍,沒發現異常,三天前,秦叔出京了,葉芝有些擔心。


    騰衝搖頭,“沒。”


    “要是當時讓小全子跟秦叔一起去就好了。”


    楊福全天真的笑笑,“不,我就要跟著你。”


    葉芝搖頭,這幾天,順昌十年到順昌二十二年關於男女或是夫妻檔的案子她全看了,摸出了一條路線,二十二年前,梅、邵二人朝南逃躥時,沒過幾個縣就犯了一宗案子,殺了一個準備去山裏收金絲小棗的商人。


    葉芝為何能確認是梅、邵二人作的案,主要是報案的九歲孩童給衙門的人很詳細的描述了一男一女的麵貌及特征,她按著記錄把兩人畫了出來,那女的分明就是年輕時的梅六娘。


    把男子畫像拿給梅氏的哥哥確認,“對,就是他拐走了我的妹妹。”


    這對狗男女一路往南,以葉芝推測,他們甚至到了閩南一帶,這個時候的閩南還沒開海運,經濟落後,兩人很快轉頭,轉到了富庶的長江一帶流竄作案,十二年間,葉芝推測他們犯下的案子就達數十起,基本上一年一起,這還是官府登記在冊的,還不算那些狗官為了政績或是受害人沒條件報案的案子。


    騰衝的血性被激起,“我去城外幫秦叔。”


    楊福全看向葉芝,“葉哥,秦叔沒給我們信,咋找?”


    葉芝看向手中懸案,翻到最後一頁,“十年前,就是在金絲小棗這個地方,有對夫婦帶著五六歲男娃在食肆吃飯,不知男娃怎麽惹怒了隔壁桌二十幾歲的青年漢子,那漢子跑到後廚拿刀就要殺小孩,那家男主人護兒子被二十幾歲的青年漢子殺死,這漢子還要殺婦人與孩子,被食肆裏的人阻止,殺人犯趁機逃了,官府一直沒有抓到殺人犯。”


    “你懷疑這個殺人犯是邵良?”


    葉芝眯眼搖頭,“不,被殺的那個是邵良。”


    “什麽?”滕衝忽一下站起,“怎麽可能?”


    公務房裏,除了葉芝等人,還有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趙柏,最近,他幾乎天天來大理寺上值,坐在辦公桌前,靜靜的看著葉芝推案。


    瘦瘦弱弱的小書生,論起案件來,雙眼晶亮,神彩飛揚,讓人不自覺欣賞。


    突然,門口光線被擋,抬眼。


    裴景寧負手,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門口。


    二人目光相遇。


    趙柏趕緊站起迎出來行禮。


    葉芝等人也發現裴少卿來了,連忙上前行禮。


    裴景寧踱進公務房,看了眼葉芝麵前堆得滿滿的檔案,伸手隨手拿了一份,“上麵寫著被害人為梁大,婦人梁陸氏,小孩都沒有登記名字,你從何得知是梅氏丈夫邵良?”


    葉芝拱手,不急不徐的迴道,“大人,如果我的……”她差點說丈夫,意識到不對,連忙改口,“妻子被人殺了,必然要纏著官府捉到兇手,結果我查了,這婦人就在案發食肆作了登記,都沒有去衙門纏著陽縣衙門捉拿兇手,更離譜的是都沒留下家裏地址,據檔案上的複查陳述,曾有一起食肆兇殺案跟其差不多,衙門想找這對母子都沒找到,竟不知所蹤,大家不覺得奇怪嗎?”


    結他這麽一分析,還真是。


    “而且……”葉芝指著檔案上的姓氏名字道,“狡詐如梅氏,把丈夫名字的音當作了姓,邵良——梁大……梅氏排行六,用六作了陸姓……”


    “想不到殺人者被人殺,天道好輪迴。”滕衝終於不那麽憋悶了。


    葉芝再眯眼,像是陷入到某種境界中,“食肆裏的兇手,也許就是二十二前那個報案的九歲孩童?”


    滕衝驚訝的張大嘴,“怎麽可能?”


    “這孩子是金絲小棗商人的兒子,也許為了這一天,他在陽縣整整等了十二年,沒想到真有遇到兇手的這一天……”


    眾人被葉芝推測的驚呆了。


    杜大人不敢相信,“我……”他要去審,這太懸乎了,跟說書似的。


    葉芝從犯罪側寫中醒過神,“如梅邵這般窮兇極惡之人畢竟是少數,能讓食客搶刀就殺的,必定事出有因。”


    趙柏佩服的點點頭,“是啊,沒人無緣無故殺人,必是此人該殺。”


    裴景寧放下手中文檔,不經意般掃了眼趙柏,看向葉芝,“秦大川在一百裏之外的山廟裏。”


    “大人,你的意思是……”葉芝雙眼發亮。


    “這要等去了才能知道。”


    葉芝拱手,“大人,屬下馬上就出城。”


    “嗯。”


    滕衝等人也拱手告退。


    裴景寧眉角一動。


    趙柏眸光一束,又幾不可見的鬆開。


    白朗沒好氣的翻白眼,“葉大人……”


    葉芝被叫住,“大人……”不解。


    白郎替他家爺問道,“葉大人準備騎小毛驢去?”


    葉芝頓住腳的另一個原因,“我準備去趙大人的車馬行租一輛馬車。”


    趙柏嘴角翹起。


    白朗陰陽怪調:“租完後到大理寺報衝,是吧。”


    “……”是啊,難道有什麽不對?不會叫她貼錢辦案吧!葉芝皺眉,怪不得大理寺裏有這麽多懸案,合著大魏朝窮的隻能讓窮兇極惡之人逍遙法外?


    裴景寧負手步出公務房。


    哦,原來剛才這麽沒規矩,都沒等大佬先行,葉芝後知後覺,心虛的趕緊朝邊退了退。


    出了門,裴大佬停住腳步。


    葉芝心道,老大肯定有話囑咐,連忙抬起一張笑臉,“大人……”


    裴大佬眉頭一凝,“還不走,等什麽?”


    “……”不是鼓勵的話,咋還被訓了一頓呢?難道真要貼錢辦案?葉芝心疼了幾秒,算了,案子都辦到這份上了,眼看就要結案,為正義破費幾兩,值!


    三步並兩步,趕緊出了公務房,走到裴大佬身後,準備等他離開就小跑。


    結果,少卿大人走的方向跟他們一樣,都是往大門,裴大人這是要下值了?


    大人想啥時下值就啥時下值,他們這些小人物可沒資格過問,葉芝隻好規規矩矩的跟在後麵。


    若大的公務房,瞬間變得空蕩蕩,趙柏一步一步,坐迴工位,眸光幽幽,那還有葉芝他們在時的熱鬧。


    門口,葉芝小聲對騰衝道,“你馬快,趕緊先幫我們租輛車。”


    滕衝點頭,隻等裴少卿離開就上馬辦事。


    裴景寧上了馬車,白朗揭著簾子,“葉大人,請吧——”


    葉芝驚訝,“大人也去?”


    白朗都懶得迴他,勾引上了爺,還裝清高,都什麽人哪!


    葉芝走到馬車前,“大人,一百多裏,今天晚上可迴不了京城……”可要住外麵的。


    “上車。”裴大人惜字如金。


    “……”辦案不僅有公費馬車,而且還是頂頭上司的豪華馬車,葉芝應當高興雀躍才是,為何會心虛虛呢!


    不自覺的看向滕衝等人。


    滕衝撓了撓耳鬢,一次二次……少卿大人不是親自接葉小弟,就是親自為葉小弟擋刀,就算再遲頓,他也覺察到了什麽。


    裴少卿二十有三還沒成婚,更沒訂親對象,難不成他也是個斷……袖?想到這裏,滕衝突然有股衝動,想把葉芝拉跑,趕緊離這個皇親國戚遠遠的。


    想到‘皇親國戚’四個字,滕衝升起的一鼓氣突然就熄火了,這那是他惹得起的,腦袋一耷,慫了。


    古代一百多裏地還挺消耗時間的,葉芝開始時正襟危坐,一言不發,敵不動,我不動,馬車晃著晃著,她晃睡著了。


    那個被她想作‘敵’的裴大人,轉頭,垂眼,看向自己的肩膀,如臨大敵的小弱雞,口流哈喇子,睡的那叫一個香。


    他暗哼,不識好歹的……


    京城外的路越來越不平,搖搖晃晃,睡眠中的葉芝本能的伸手扯住了某‘敵’的衣裳,以保持平衡。


    裴景寧一手扶著她腦袋,一邊閉目養神,也似睡著了。


    小廟裏,秦大川扮做離京小商販,包袱裏‘藏著’兩個‘古董’,以遇人打劫受傷逃命進了小山廟,在小山廟裏養傷一天一夜了。


    乍一看,這座小廟與一般寺廟沒什麽不一樣,可是細看之下,發現小沙彌的袍服跟普通的寺廟不一樣,住持也跟普通僧人不一樣。


    坐在天井台階上,他裝著好奇的問:“這袍服不似我見過的和尚袍,小師傅你們是……”


    小師傅望了眼他身後,屋內桌上放著那個藏寶的包袱,眼中貪婪一閃而過,故意放下擺帚,行了教禮,“施主還真是仔細,我們的確不是中原和尚,我們來自西域。”


    “原來如此!”


    小師傅笑裏藏奸,彎腰拿掃帚,心道,告訴你怎麽樣?反正你也活不過今晚了。


    深夜來臨,秦大川悄悄摸到後麵那座誰也不讓進的小院,他沒注意到小院連一個看守都沒,他摸著小道輕手輕腳左一道右一拐進了小院最深處,輕輕推開門。


    光線耀眼而來,秦大川下意識閉了一下眼,適應後才睜眼,定睛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老天爺……”他還沒來得及捂嘴。


    台案正前方,坐著個花頭和尚,一臉奸笑,“施主,好看麽?”


    秦大人川渾身寒毛直豎,下意識轉身原路退迴,門謔嗵一聲關上了。


    “既然來了,這頭就留下吧!”


    秦大川被突然冒出來的人綁住了:“你們這些惡徒想幹什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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