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國公無力的揮揮手,不看僧麵,也得看佛麵裴景寧,“這才一天,過幾天再說吧。”


    “是,公國爺。”


    第二日,葉芝從楊衍濱的書房轉到畫室,又從畫室轉到起居室,順著他曾經生活過的痕跡走了一圈。


    楊衍濱是嫡幼子,世子康健且頗有風範深得楊國公之心,他不可能承爵,按理楊世子不會加害於一母同胞的親弟弟,最大的利害關係排除。


    其二內宅女眷爭寵之鬥,目前查下來,楊衍濱潔身自好,沉迷於書畫不可自拔,根本無暇於女人,與女色上也排除。


    會無意中得罪什麽人被幹掉嗎?楊國公府是一等公爵府,說得罪人也是別人怕得罪楊國公府,沒人敢找楊國公府的茬吧?


    那會是什麽呢?


    同行嫉才?


    葉芝又走到了那幅沒有完成的青綠江山圖跟前,想起某朝留傳的一幅名作——千裏江山圖,據說是個十八歲的少年宮庭畫師所作,此作完成後,十八歲少年便失蹤了,有人說他嘔心瀝血作完畫便身體不支去逝了,也有人說他此生再也做不出超越此畫的作品一扔畫筆隱退江湖了。


    難道楊衍濱身體不支,也跟沉迷於畫作有關?太過投入會擊垮一個人的身體嗎?


    突然,葉芝鬆了捏下巴的手,叫道,“墨寶……”


    “葉大人——”楊衍濱的貼身小廝墨寶連忙跑到他身側。


    “你家公子用的墨汁、顏料還有嗎?”


    墨寶一愣,“都有,怎麽啦,葉大人?”


    “都找出來,我要用。”


    國公府冥婚結束,一切恢複如常,人們該怎麽樣生活還是怎麽樣生活。


    郝氏卻再也沒睡過一個好覺,每天不是從惡夢中醒來,便是在做惡夢中,夢中,那個貴族小姐不是死死的拉著她的衣角不讓她走,就是變成厲鬼要吃掉她。


    她老娘七天換了七座廟燒高香,郝氏惡夢依舊不止,整個人虛脫的就餘一口氣。


    “蓮兒啊,你這是怎麽了?”郝氏老娘嚇得魂都快掉了,“撞到什麽邪祟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讓娘怎麽活啊!”


    郝氏呆呆的望著房梁,眼珠子一動不動,就像個活死人。


    黑洞洞的房間裏,楊國公站在幼子的棺欞前喃喃自語:“濱兒啊,不是爹狠心不讓你入土為安,不讓你與媳婦一起到陰曹地府過美滿的小日子,爹實在是不甘心啊,爹不甘心……”


    說著說著,楊國公趴到兒子棺柩上泣不成聲,他的好幺兒喲,生下來就如個糯米團子惹人愛,從小就知道疼爹娘,不哭不鬧,就連餓了隻會咿呀兩聲,乖巧的讓人心疼,越長大越聰靈毓秀,不管是學知還是習禮聰明如雪,一點就通,舉一返三,簡直就是小小神童,京中誰人不讚一句‘國公爺好福氣’,濱兒就是他捧在手心放在心頭的寶啊!


    怎麽就……怎麽就……楊國公傷心的不能自已。


    一直到天黑,楊國公才從黑洞洞的房間走到黑漆漆的迴廊裏,聲音陰沉:“那姓葉的還在讓小老鼠試吃顏料?”


    “是的,國公爺,都已經七天了。”


    “那隻小老鼠怎麽樣了?”


    小廝抹腦門汗,“迴……國公爺,小……小老鼠死了!”


    陰沉的楊國公像是被雷擊了一般,“你……你說什麽……”


    七天時間,葉芝才讓人請他,裴景寧到楊衍濱書房時,那隻小白鼠正在紙箱裏抽畜,掙紮了半個時辰之後咽了氣。


    他抬眼,“顏料有毒?”


    葉芝點頭,“是的,大人。”


    裴景寧皺眉:“有人在顏料裏投毒?”


    葉芝搖頭,“迴大人,石青本身就有毒?”


    “怎麽可能?”白朗替他們家主子問出疑問,“這世上會畫畫的人多得去了,沒聽說畫畫把小命畫沒的。”


    葉芝無奈一笑,“秦叔,把你最近打聽到的跟裴大人迴稟一下。”


    “是是。”秦大川恭敬的拱手上前一步,“小的打聽了京城最近三十年內精於作畫的文人、匠師,雖然十幾二十個當中會死一個,死因可能也不是因為顏料有毒,但因畫畫魔怔的文人確實不少。”


    有多天然顏料本身確實有毒,這是在後世被證實過的東西。


    裴景寧望向葉芝,目問何意?


    葉芝迴道:“迴大人,很多天然顏色含有致命的毒素,比石青(藍銅礦,青綠山水畫的主要顏料),易產生有毒物質侵入人體,使人產生精神不振、噩夢、失眠、頭痛等症著狀,嚴重者乏力、食欲不振、惡心、腹脹、腹痛、腹瀉直至人喪命。”


    說完,看向死去的小白鼠。


    楊國公一腳踏進幺兒書房,“你的意思是我兒的死完全是因為愛好畫作?”


    怎麽可能,打死楊國公都不相信,“這世上愛畫畫的人如此多,甚至很多人都是長壽之人,顏料怎麽可能致人命?”


    葉芝承認,“國公爺說的沒錯。”


    “那你剛才胡言亂語瞎嚼什麽咀?”


    一個一等國公爺,竟說出婦人般粗魯之言。葉芝能說什麽呢?


    裴景寧望了眼死去的小老鼠,“不要擔心什麽,你背後是大理寺,是我裴某人。”說完,直接看向葉芝巴掌大的小臉。


    四目相對。


    她的眸子很亮,猶似一泓清泉,明淨清澈,燦若繁星,好像將一切都看透了。


    這不是件好辦的案子。


    裴景寧銳利的雙瞳宛如測透了她的想法,冷俊的麵容上漾起不容置疑的神情,“不管是誰,隻要你找出兇手,我都能置辦。”


    楊國公下意識顫了下,難道……難道是……


    他的目光還沒掃向身後長子,葉芝阻止了,“迴國公爺,應當不是府上之人。”


    “那是誰?”差點墜入深淵的楊國公感到驚訝無比,竟敢害他楊家人,要碎他萬段。


    葉芝搖頭,“我還不知道是誰?”


    不知道還說不是府上之人,這結論?楊國公發怒之前望了眼裴景寧,在年輕人淡淡的目光裏壓下急火,一口氣憋在心口上不來下不去。


    作為一等國公,他還沒受過這等屈。


    “那你是如何知道不是府中之人?”楊世子替眾人問出了疑問。


    葉芝道:“這七天,我一邊試驗小白鼠,一邊又向墨寶了解了楊小公子的生活……確切的說作畫習慣……”


    楊國公把怒火燒到了貼身小廝身上,“有什麽事瞞著我沒講?”一雙目齜的能吃人。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墨寶嚇得直磕頭,磕得鮮血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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