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最經典的≠最管用的廣告詞

    “讓我們駕著東風，奔向四個現代化。</br>東風、舒適、安全、可靠。</br>與東風一起，駛入成功的道路……”</br>一間寬敞明亮、質樸無華，但一看就不一般的辦公室裏。</br>坐在天藍色沙發裏的饒斌，看著手上的一條條宣傳標語。</br>身穿灰色中山裝的孫秘書，站在一旁做匯報：</br>“這些都是各家新聞單位，選送的宣傳口號。”</br>“無論遠近，東風都與你同在，”饒斌喃喃念叨著：“哎，這句還有點意思。”</br>孫秘書：“是的，我也覺得這句不錯。”</br>饒斌又向下翻了一頁：“沒了？”</br>“暫時就這麽多，等有新的我再給您送來，”</br>凡是有關這方麵的電話，孫秘書是一個都沒有放過。</br>他明白領導正急等著用呢：“不過這麽些標語，您一個也沒看上？”</br>“也不是不滿意，”饒斌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他點了點手中的文件夾：</br>“順著掃下來感覺都差不多，說不上哪裏不好，但好像沒一條能讓人眼前一亮。”</br>“還真是，”孫秘書在送來之前，自己還比較了好一陣：“看著條條都合適，卻又沒什麽特別出彩的。”</br>“沒關係，多給底下的同誌一點時間，”</br>饒斌微笑著站起身，走到了窗前：</br>“在我的想象中，咱們東風汽車的第一條宣傳口號，應該是一條既能叫得響、又能叫得遠的標語……”</br>“明白了首長，”合上文件夾的孫秘書，點了點頭：“等有新消息了，我再來向您匯報。”</br>饒斌頭也沒迴的微微點頭，目光中的滿園春色，已漸漸變成了漫天塵土。</br>1953年，畢業於同濟大學醫學院的饒斌，奉命前往一汽就任。</br>看著眼前這位長得白白淨淨、對汽車一竅不通的第一汽車廠廠長。</br>同樣也是一竅不通的工人老大哥笑道：“這下好了，別的廠是外行領導內行，咱們廠是外行領導外行。”</br>但後麵發生的一係列意外，卻讓老大哥們徹底明白了一個道理：每一個轉行的醫生，都不是好惹的。</br>為了徹底搞懂汽車，饒斌根本不拿自己當幹部。</br>一切事無巨細，親力親為。</br>拉著挑剔的蘇聯專家喝酒，拜著小20歲的工人大哥為師。</br>在那個一窮二白的50年代，饒斌硬是領著一群工人在東北大地建立起了一汽。</br>先是在1956年，誕生了第一輛“解放”。</br>之後又在1958年的4月，誕生了練手的“東風”。</br>同年8月，練手後的碩果“紅旗”牌轎車，開始實現量產。</br>等到一汽敲鑼打鼓、紅紅火火的時候……</br>饒斌又於1969年接到了新的指令。（注意這個時間點）</br>奉命前往湖北十堰，再次從零開始創建中國二汽。</br>相比一汽，二汽的項目打奠基起，就算錯了黃道吉日。</br>幾上幾下，波折不斷……</br>直到1975年，由饒斌提議國家批準命名的“東風”牌卡車，終於開出了中國二汽的大門。</br>在饒斌的帶領下，一汽和二汽為共和國汽車工業實現了從0到1再到2。</br>【引進一條轎車裝配線，放在上海，改造上海轎車廠。】</br>到了1978年，已經調任機械部的饒斌，率先向組織遞交的建議。</br>20多年的深耕，讓他深知中國的汽車製造業，急需先進的技術加盟。</br>正是因為他的一紙建議，國家機械部向多個國家發出了技術合作邀請函。</br>後世很多同誌質疑當今的部、局級幹部，不會親自過問一家企業、一間工廠……。</br>但現實的情況卻是，在改開初期的時候，拚在最前沿、目的最實際的，往往都是第一線的幹部。</br>就比如剛迴國不久的機械部訪問團。</br>誰又能想到堂堂機械部的領導，會領著團裏的江秘書，親自站在德-國的街頭搞調研。</br>正是因為這次親力親為的調研，訪問團才發現德-國的街道跑得最多的不是奔馳，而是一款名為大眾的汽車。</br>於是，他們立刻將之前準備與奔馳合作的計劃，臨時調整為了大眾。</br>而後在大眾汽車總部的大門口，親自向門衛遞交了名片，並自我介紹了身份：我是中國機械部的……</br>和他並肩站在一塊的江秘書，準確的將這句話譯成了德語……</br>一戰剛平，一戰又起。</br>這一會，站在窗前的饒斌，漸漸又看清了眼前的春光。</br>“最近怎麽總是想起過去呀，”</br>饒斌掄了掄胳膊、踢了踢腿：“革命尚未成功，得保護好革命的本錢啊。”</br>這一會的饒斌怎麽也不會想到，一場由自己提議的中外合作計劃一談就是六年。</br>不過，他這會最關心的還是“東風”的口號。</br>因為三個月後的二汽，要迎來一場最高規格的檢閱工作。</br>對於積極轉向民用市場的“東風”牌卡車，多少雙眼睛正在盼著聽好信呢。</br>“首長，”</br>忽然，剛離開沒多久孫秘書，又快步走了迴來：“新收到的幾條新聞單位送來的標語，請您過目。”</br>“又有了，”饒斌緩緩收起了伸展運動：“你沒先過個目？”</br>“我過了，”孫秘書豈能不過：“不然，也不會著急送您這來了。”</br>“哦？”</br>重新坐進沙發的饒斌，戴上了老花鏡：“看來這一批標語有進步了。</br>為夢而生——東風；東風，與你而行……這怎麽還不如上一批了？”</br>“您接著往下看。”</br>“東風汽車、信賴之選；車到山前……”一直眯著眼的饒斌，忽然頓住了：“車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東風車！”</br>孫秘書見領導念得那麽大聲：“您感覺這一條怎麽樣？”</br>“車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東風車……好，非常好，”下一秒，饒斌忽然戳著文件夾：</br>“這個，下麵這個也好：萬事俱備、隻等東風，真是太順口了！”</br>孫秘書：“我也覺得這兩句非常好，就趕緊給您送來了。”</br>“這是哪個單位的同誌想出來的？”</br>“就您剛剛念得那兩句，其實都是一家單位選送的作品，”孫秘書記得可清楚了：“浦江東方都市報。”</br>“東方都市報？”</br>“據浦江宣傳部的同誌介紹，”孫秘書繼續道：</br>“編寫這兩句宣傳口號的同誌一再叮囑他轉告我們，如果這兩句沒有被采納，也請我們將它提前注冊為東風卡車的官方宣傳標語。”</br>“哦？”饒斌忍不住笑了起來：“還有這樣的請求。”</br>“按他們在電話裏說得就是，提前注冊，以備不同時代的標語更替，”孫秘書這會已是在照著本子念了：</br>“浦江宣傳部的同誌轉告說，編寫這兩句話的同誌對國外的汽車企業宣傳非常了解。</br>據他介紹，但凡是知名的汽車企業，都特別重視自家品牌的宣傳，對自家品牌的宣傳標語更是看得比廣告還要重要。”</br>“我說什麽來著，”饒斌一把摘下了老花鏡：</br>“一定要為東風選一條叫得響的口號，他們之前還說用不著刻意為之，應該把精力放在生產質量上，我難道沒把精力放在生產質量上？”</br>聽到這，孫秘書稍稍愣了一下，接著照本繼續往下念：“隻有做好宣傳、提高銷售量，才能更好的把精力投入到生產研發中。”</br>“嗯？”饒斌表情一肅：“這話是誰說的？”</br>怎麽和他想到一塊去了！</br>“還是那位編輯同誌，”孫秘書：</br>“詳細情況我已經打聽過了，這位名叫江山的同誌是浦江一家報社的編輯。</br>但他平時的主要工作，其實是策劃廣告。</br>據浦江宣傳部的同誌匯報，江山同誌曾為多個部門設計過廣告。</br>對國外一些企業的宣傳動向，十分了解。</br>他目前的業務對象，主要是一些出口創匯的商品。”</br>“是嗎？”饒斌聽到這，緩緩站起了身：“到底是浦江啊，竟有這樣的廣告人才。”</br>孫秘書的目光，緊隨著首長的腳步來迴挪動。</br>“不過，東風卡車目前的首要任務是在國內推進民用市場，”</br>走到頭的饒斌，調個方向繼續走：“不過他說的這些話倒是很有意思！”</br>“您想見見這位同誌嗎？”孫秘書道：“據我了解，江山同誌已經在趕來燕京的路上了。</br>浦江宣傳部的同誌反映說，江山同誌抵京後將住在釣魚台國賓館內。</br>正好您明後兩天要在那裏接見外賓，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安排他在宴會廳等您。”</br>“他要來燕京了？就為了和我見麵？”</br>“江山同誌進京的原因，是為了幫文化部拍攝一部參加紐-約廣告節的廣告。”</br>“又是廣告，”</br>饒斌算是明白江山同誌的拿手活了：“不過說起來，我還真想和他見一麵。”</br>“好的首長。”</br>“等等，”饒斌忽然覺出了什麽：“你剛剛說他會在哪裏等我？”</br>“釣魚台，”雖然孫秘書也很驚訝：</br>“那兒今年已經對外開放了，隻要願意聽從安排，外賓們都可以辦理入住。</br>至於江山同誌嘛，他需要在那裏向製作國宴的幾位大師傅請教廚藝。”</br>“……”饒斌拍了拍手裏的文件夾：“見麵的事你去安排，一會通知開會，先確定一下到底用哪句話。”</br>……</br>一輛北上的列車上，江山還是沒有坐成心心念念的波音747。</br>和他一塊躺在軟臥車廂裏的，還有餘思歸同誌。</br>“瞧瞧這一個個長的，”餘思歸看著手裏的一疊照片：“連小慶都進不了前三甲。”</br>江山躺在另一張下鋪上：“漂亮吧？”</br>餘思歸白了他一眼：“這麽多標致的姑娘，找起來不容易吧？”</br>“我是誰，”江山笑得老得意了：“等過兩年，再漂亮的我都能找來。”</br>“你這分明就是利用職務之便，大麵積的接觸婦女。”</br>“你小點聲，”江山緊張的坐起身，看了眼門上的玻璃：“咱們這一趟可是北上、不是南下。”</br>“瞧你緊張那樣，”餘思歸左手一張李玲玉、右手一張龔雪：“膽這麽小就別做虧心事。”</br>“我做什麽虧心事了？”江山又趟了下去：“挑選演員是每一位導演應盡的義務。”</br>“那也不能全挑漂亮的呀。”</br>“這是要進宮當妃子的，我不挑漂亮難道挑醜的？組織上也不會同意啊。”</br>“我不管，”餘思歸說出了女人的經典用語：“反正伱不能立她當皇後，也不能立她當貴妃。”</br>“那依您看，”江山決定先聽聽女同誌的建議：“該立誰呀？”</br>“小慶為後，”餘思歸緩緩道：“潘潘為妃。”</br>“……”江山一下就全明白了：“行了，你可以退下了。”</br>“怎麽，你不願意？”</br>“這又不是給我挑媳婦，我願意有個屁用，”江山枕著胳膊、翹著腿：“等下迴真給我挑時，你再來發表意見。”</br>“我……”餘思歸剛想那什麽，忽然感覺還沒到時候：“你老待在我屋裏幹嘛，小魚和小白呢？他倆上哪去了？”</br>同一列北上的列車上，組織上都給同誌們安排了臥鋪的待遇。</br>江山一行7人，自費升級了車票。</br>餘思歸領著倆孩子在一廂。</br>江山、江河、黃永鈺、王世襄，四人為一廂。</br>“永鈺叔把他倆都叫了過去，”江山即不遮也不掩：“又把我趕了過來，估計是想促成我倆的好事。”</br>餘思歸把照片一合丟了出去：“我倆能有什麽好事？”</br>“就是想撮合我倆處對象唄。”</br>“嘁，”餘思歸：“你沒告訴他們，你不喜歡歲數大的？”</br>“說了，”江山什麽都說了：“可他們說你看著比我小。”</br>“到底是藝術家，就是有眼光。”</br>“他們勸我說你又漂亮、又聰明，”江山掰著手指頭數：“關鍵還有海外關係，聽得我都動心了。”</br>“就我這樣的還用勸？”餘思歸一屁股坐了起來：“你去日-本打聽打聽，隻要我肯點頭，都不知道有多少成功男士在追我。”</br>“你點頭了？”也不知道為什麽，一向不緊張的江山忽然緊張了一下。</br>“怎麽可能，你是知道我的，”餘思歸歎了口氣：“可最近一年，我爸媽總是給我介紹男朋友，也挺煩人的。”</br>餘思歸不願嫁給日-本人的事，江山是知道的。</br>“我也一樣，我媽和李姨也常拿著照片給我介紹對象，”</br>開始時，江山還正兒八經仔細瞧過：“還都是我大哥沒瞧上，才輪到我這的。”</br>“哈哈哈哈哈，”</br>餘思歸聽得直樂，撐著腦袋側躺著看向了江山：“那要是她們先給你看的話，你是不是就願意了？”</br>“那也不願意，”江山：“我一80年代的大好青年，怎麽能一天到晚隻想著兒女私情。”</br>“那你一天到晚在想什麽？”</br>“你問我在想什麽？”</br>江山的嘴角一翹，翻身坐了起來：“想知道的話，就打開看看吧！”</br>看著江山從口袋裏摸出的一張小紙條，餘思歸好奇的接了過去：“這是什麽？”</br>“對於當下的東風牌卡車來說，這一句才是最合適的廣告詞！”</br>(本章完)</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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