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雲荇一路哼著小曲兒,步履輕快地踏進了她所住的清逸院中。

    碧桃和蕊芯焦急的在院內張望,看見雲荇迴來,碧桃雙目通紅的迎了過去:“小娘子,你讓婢子們好等,算著時間夫人就要迴府了,你若不迴來我們如何向夫人交代,我和蕊芯從未覺得半日時光過得這般漫長。”

    蕊芯斜睨了一眼碧桃,轉而看向雲荇,溫言相勸:“迴來就好,小娘子心裏有數。快隨我二人進屋內盥洗,這樣髒汙可是會讓夫人看出端倪的。”

    雲荇任由蕊芯拉著邁進屋內,愧疚般的討好兩名大丫鬟。

    “兩位姐姐辛苦了,我為兩位姐姐帶來了美食,快來品嚐。”她獻寶般的從袖籠中拿出一個油紙包,放在了桌幾上。

    碧桃和蕊芯好奇的跟了過來,見她打開三層油紙,原來是黃澄澄的糜糕,因尚有餘溫,粟米與餳汁混合的香氣撲麵而來。

    雲荇指著油紙包,一臉希冀的看向她們兩個:“你們兩個快趁熱吃,這可是咱們府內吃不到的點心。”她小聲說道:“這可是大名鼎鼎醉仙樓的點心。”

    碧桃笑著用手去拿:“多謝小娘子體恤,還想著我和蕊芯。”

    蕊芯見碧桃直接上手,輕輕拍了下她的手,“你在小娘子麵前如此的沒有禮數,如何給小丫鬟們做表率。”

    她見碧桃噘嘴瞪著她,微微歎氣,終究自己去拿箸與食碟。

    “我去拿罷,你先去將那風爐上溫著的湯藥端來。”

    碧桃隻得放下手,嘟囔道:“就你規矩多,小娘子都沒說什麽。”還是依言轉身去了廊下,將煨著的藥汁倒入碗內,端了進來。

    雲荇每次聞到這熟悉又令人作嘔的味道,就忍不住腹中翻騰。她隻好無奈的將蜜餞盒子抱在懷中,尋個心裏寄托。

    蕊芯見她每日喝藥必然悶悶不樂,輕笑著搖頭,“小娘子,藥到病除,如若不然哪有力氣出去玩耍。”

    雲荇聽到出去玩耍,狠了狠心先拿起一顆蜜餞放入口中,而後端起藥碗闔目一口飲盡。喉嚨裏瞬間充滿了苦澀味,她費力的咽下,拿出兩顆蜜餞放進口中,又飲了一杯茶,方才將口中的苦澀感壓下。

    碧桃指了指最後一塊糜糕:“小娘子,糜糕很甜,若你口中還是那樣清苦,便將這塊用了吧。”

    雲荇疲憊地搖了搖頭,站在床榻前由蕊芯服侍著更衣,待一切收拾完,她倒在了榻上,心滿意足的說道:“今日竟過得如此充實。”想到蕭雲琯,她不禁好奇的詢問:“大兄平日裏都做些什麽?”

    碧桃搶先說道:“大郎君逢一逢五要去宗學裏讀書,逢二逢四便去練習騎馬射箭。隻不過大郎君無論是學業還是騎射,都不盡如人意。”

    “那阿耶平日裏會考校功課麽?”雲荇為蕭雲琯捏了一把汗。

    “老爺每月均會對大郎君進行課考,若不得老爺滿意,便會家法伺候,有時還會罰跪。每當這時,如夫人還要對大郎君進行打罵。”碧桃並未掩飾她輕蔑的神情。

    雲荇卻深有感觸,一個平日裏不得爹娘疼愛的孩子,處處皆是輕視,親娘希望他能出人頭地,也是為了自己在這府內的地位能夠提高,可是阿耶這等教育之法難免過於嚴苛,物極必反的例子還少麽。

    想到此,她起身將放置在床榻內的錦盒打開,忍痛拿出兩塊金餅,用帕子包了交給蕊芯,“你親自去趟清漱院,將這金餅送至大兄手中,他自會明白。”想了想又告誡道:“避諱著人,免得多事之人胡亂傳話,被阿娘知曉。”

    蕊芯見她一改往日的嘻嘻哈哈,臉色那樣凝重,連忙應了,將物品放置於袖中退了出去。

    雲荇躺在榻上琢磨著話本子寫完如何拿去賣的問題,過兩日還需出府探視一番,才好定論。那麽,寫些什麽呢?既然當今聖人喜歡看那些風月之事,那就先寫一本迎合市場的故事。比如說,多愁多病小娘子與風流倜儻的世家公子試試水吧。

    半夢半醒中,雲荇聽到有人喚她,她不耐的翻身而臥。緊接著被人大力搖晃,她煩躁的坐起看向慌張的碧桃,“又怎麽了?覺都不讓人好睡。”

    “小娘子,夫人和老爺喚你速去正堂,宮裏有旨意到了。”

    “你說什麽,宮裏的旨意?”雲荇忽地一驚,困意頓消。

    她帶著疑惑由碧桃扶起,為她更衣打扮忙活一番。

    待她攜碧桃和蕊芯匆匆行至前院,便看到站立在門庭處的蕭雲琯和時不時往庭中張望的尹氏。

    此時,阿耶與阿娘正與那宮內敕使攀談。見她來了,阿娘忙招唿她:“快過來拜見敕使大人。”

    雲荇忙斂衽屈膝,恭謹道:“蕭氏雲荇,見過敕使大人。”

    敕使忙側身迴避,拱手道:“蕭小娘子折煞老奴了,”他眼光掃過蕭銳及蕭夫人“既如此,老奴便宣旨了。”隨即手捧聖旨,踱步走到了庭中。

    蕭銳攜蕭家眾人在香案前下跪聽旨。

    “蕭氏二娘,乃公蕭銳之女也。鍾祥世族,婉娩天資,聰敏端方,因協助朝廷辦案有功,茲仰承太後慈命,入宮召見,欽哉。”

    “蕭銳接旨,謝太後隆恩,願太後長樂無極,千歲千千歲。”

    雲荇木然地隨著大家一起叩首再叩首。

    她心中暗忖,協助朝廷辦案有功,這明顯是說辭。她忍不住覷了一眼站在她前麵的蕭夫人,也許從阿娘那裏能給她一些提示。

    蕭夫人此刻正忙著應付敕使,“敕使大人,太後娘娘隻命二娘一人進宮,妾身唯恐二娘禮數不周,可否攜她一起入內拜見娘娘。”

    敕使拱手作揖,陪笑道:“迴稟蕭夫人,太後娘娘的確隻降旨蕭小娘子獨自入宮覲見。未說可以陪同,夫人這般要求,不妥吧。”

    蕭銳眉頭微皺,眼峰不悅地掃過蕭夫人,隨即向敕使拱手道:“蕭某內子僭越了,小女定會按時入宮,不耽誤敕使迴宮複命,蕭某送敕使。”

    敕使彎腰虛應道:“不敢,不敢勞煩蕭公大駕。”二人一路寒暄而去。

    蕭夫人一臉擔憂地看向雲荇:“阿娘明日無法陪你進宮,你自當一切小心。等你阿耶迴來,若無他事,阿娘便陪你迴房將進宮的禮儀細細講與你聽。也怪阿娘,你自幼纏綿病榻,阿娘便無心教你這些,誰知今日竟然毫無征兆的要你進宮麵聖。”

    雲荇微微屈膝應諾。

    “女兒聽阿娘的。”

    她輕輕扶住蕭夫人的手臂,想著若能見到長姐,屆時也會略覺心安,便試探著問:“阿娘,長姐可否知曉女兒明日入宮覲見?”

    “不管貴妃知曉與否,你切不可擅自行動。”嚴厲之聲響起,蕭銳送客歸來。

    雲荇隻得微微屈膝,無奈地應了聲。

    “老爺,若無事,我便去教教二娘入宮的禮儀。”

    “去吧,明日常參,二娘乘車隨我一同入宮。”蕭銳看了一眼管家。

    管家趕忙應諾。

    他見老爺尚無離開的打算,趕忙命人將香案等物件搬離,小心翼翼地陪在身旁服侍。

    雲荇扶著蕭夫人走出正院,在春鵲等人的簇擁下,往清逸院走去。

    ……

    蕭銳這才看向抬袖時不時抹抹鼻子的蕭雲琯,越看心中越是煩悶。

    他沉聲喝道:“最近課業怎樣?整日裏偷雞摸狗,學業上不思進取,一炷香後拿著你的課業到書房見我。”

    “老爺,琯兒平日裏沒少勤奮讀書,妾每次去他院裏,他均在案前苦讀。”尹氏終於有了機會表現,豈能錯過。

    “哼,他是個什麽秧子,我豈能不知?你若不去,他還能進益些。琯兒是你稱唿的嗎?尹氏,你莫要失了尊卑。”蕭銳伸手指著尹氏,命令道:“管家,以後不準尹氏隨意踏入清漱院。”說罷拂袖而去。

    管家自認倒黴,斜睨著尹氏恭敬的拱手:“如夫人,日後切勿隨意打擾郎君攻讀課業,老爺知道了誰麵上都不好相看。”

    “你……”尹氏氣的肝疼,捂著胸口看了一眼蕭雲琯後踉蹌著離去,她身旁的丫鬟雲霞想要扶她,被她一手推個趔趄。

    蕭雲琯沉默的低著頭,猶如霜打的茄子般迴到書房拿課業,他知道等待他的即將又是一頓家法。

    ……

    清逸院正堂內,蕭夫人將蕊芯從箱籠內找出的衣裙逐一閱,均不滿意。時間緊迫卻又來不及安排府中的繡娘製作。選來選去她隻得指著一件月白色廣袖絹衣,繡著玉簪花的櫻粉色羅裙命小丫鬟明日一早熨燙熏香。

    雲荇尚未及笄,隻梳丫髻點綴飾物略作裝飾即可。

    諸事安排妥當後,蕭夫人拉著雲荇的手坐在羅漢床前。

    “宮中不比在府內,一舉一動皆有人關注,你身為蕭家嫡次女,要時刻注意自己的儀態。與太後見禮時莫要慌張,要沉穩,不卑不亢,你是個聰明孩子,想想如何拿捏尺度。”

    “阿娘,那太後宣召我,女兒總覺得蹊蹺的很。”雲荇起身親自為蕭夫人斟了一盞茶,雙手奉至她麵前。

    “太後此番舉動,定然是想要安撫你阿耶,彰顯皇家恩澤。無非是問你如何與那賊人周旋,切記,刺客拿刀抵住你脖頸的細節之處不可多言。”蕭夫人眼中精芒閃過,她接過茶盞後拍了拍運行的手。

    “阿娘放心,女兒省得。”雲荇深知其意,阿娘怕她被刺客挾持的事情傳揚出去,以訛傳訛後過分渲染,日後影響她的姻緣。

    雲荇心中暗忖,若有機會說,她是必定要發揮她編故事的能力,傳揚出去也好,省得嫁人。

    這時門外管家焦急的聲音響起。

    “夫人,老爺在書房內對大郎君動用家法,已經半個時辰了還不曾出來。老奴剛開始還能聽到大郎君的哭嚎聲,後來便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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